第1章 開端

“小煥子,你又偷懶!”

“哎喲,姐姐饒命!小煥子我哪裏敢咯!”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他穿着一身灰落落的衣裳,做的是是宮中最低等的小內侍的打扮。

可他眉宇間的狡黠卻并不似一個簡單的小宮人:“姐姐還沒聽說吧,皇上又在禦書房鬧事兒了。”

“我呸!小煥子你還要不要腦袋了!連皇上都敢這麽議論。”

被喚作姐姐的姑娘穿的是一件嫩粉色的宮裙,腰間還系了一個香囊,落落大方的樣子,倒像是哪個娘娘身邊得意的宮人,她說着就是一擰那小煥子的耳朵。

其實也沒使上什麽勁兒,可小煥子還是誇張地哇哇大叫了兩聲:“好姐姐饒命!小煥子哪裏敢不要腦袋啊,可皇上這幾日的反常您也是知道的。我師父是皇上身邊德福公公的徒弟,這事兒準錯不了。”

那姑娘一雙杏眸一瞪,啐了小煥子一句就道:“怎麽的,又該是咱們皇後娘娘的差事了?”

小煥子讪讪一笑,吐吐舌頭:“這小煥子就不知道了,不過左右玉嫔小主也該去鳳儀宮訴苦了,姐姐這會兒子回去,估摸着還能碰個正着。”

“呸,我才不去招這個晦氣呢,那玉嫔哪次來,不惹得咱們娘娘一肚子火的,可娘娘還是個悶葫蘆,心裏在不舒服,面上也不漏,那玉嫔也讨不了幾分好處去。”

姑娘邊說着,邊麻利的将手裏的賬本遞到小煥子手裏:“這是後宮裏頭上個月的賬目,你且收好了。”

“哎,姐姐放心,小煥子我省得的。”小煥子兩只眼珠子一轉,順勢推了一把那姑娘,“姐姐還是快回鳳儀宮去看看皇後娘娘吧。”

姑娘一個眼風掃過小煥子,也不多做停留,嘴上說是不想回去的,可終究是自己從小跟到大的主子,哪裏有不關心的道理。

想到這裏,姑娘的腳程又快了幾步。

她一把推開鳳儀宮的宮門,迎上來的小內侍忙不疊地做了個千兒道:“傾璐姐姐,你可總算回來了,裏頭玉嫔小主正在前殿上坐着呢,瞧咱們娘娘的意思,像是并不高興。”

傾璐點點頭,拍拍那小內侍的手:“恩,知道了。傾墨呢?沒在跟前伺候着?”

小內侍搖搖頭,拉着傾璐快步走至正殿門前:“傾墨姐姐被娘娘派去內務府吩咐差事去了,裏頭只有聽竹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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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璐先是也不急,讓小內侍從小廚房裏取了些茶點,這才扣了扣殿門,聽到裏頭主子熟悉的聲音,遂推門而入,福下身子道:“奴婢傾璐給玉嫔小主請安,小主萬福。”

玉嫔人如其名,生地十分精致,五官小巧,皮膚白皙,一副小家碧玉,我見猶憐的樣子,也難怪皇帝會喜歡。

可她的脾氣,卻沒有封號來的好聽了,她先是柳眉一挑,表情裏透漏着和面容十分不符的驕縱與鄙夷:“恩,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姐姐的宮人回來了。”

玉嫔離開皇後的位分還差了很遠,可她這姐姐就是生生地叫出了口去,傾璐知道皇後娘娘的性子溫吞,必不會在意這些,才讓玉嫔越發得意。

果不其然,自家主子沉穩的聲音傳來過來:“傾璐,去給玉嫔小主上茶點,玉小主咱們方才說到哪兒了?”

其實身為皇後娘娘的沈盈之很頭疼,這樣一模一樣的劇情,一模一樣的人物,一模一樣的人生,她早就已經經歷過一次了。

上一輩子端坐皇後之位,腦子裏想的都是怎麽與皇帝琴瑟和鳴,伉俪情深。

可事與願違,皇帝壓根兒不喜歡自己,心心念念的都是他的寶貝玉嫔,哦,不,後來成了玉貴妃,還給了六宮之權,形同副後。

自個兒在宮裏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辛辛苦苦了這麽多年,最後卻得了這麽個消息,還被玉嫔設計當中出了醜,被皇帝辱罵,一時沒想明白,就病倒了。

本也不是什麽大病,宮裏太醫又醫術精湛,按理說沒幾日就能好起來的。

可自己的身子卻越來越差了,原先只是憂慮過重,将養幾日便可,後來變成了卧床不起,昏迷不醒。

再然後呢?不好意思,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自己兩眼一閉,就這麽過去了。

飄在空中好些日子,才看明白原來是玉貴妃勾結了太醫,在自己的湯藥裏下了幾味慢毒,連皇上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默許了。

好吧,賢良淑德,為後宮操碎了一片玻璃心的皇後娘娘,就這麽衆望所歸的薨逝了。

看完了這些,也該收拾收拾東西,去投胎了,但去哪兒投胎呢?自己沒經驗啊,別的鬼都是怎麽投胎的?

沈盈之又就着這個問題,想了好久好久,錯過了投胎的最佳時機。最後牛頭馬面尋了過來,還連帶着日理萬機的閻王爺。

閻王爺翻看着沈盈之的命理,啧啧了兩聲,大手一揮,善心大發:“罷了,看你活地這麽憋屈,就再給你一次機會吧。”

就這樣,沈盈之還魂了,她回到了自己十六歲入宮為後的那一年,回到了大喜之日獨守空閨的那一天,開始了與上一輩子毫無差別的人生。

皇帝那麽渣,沈盈之為什麽不逃呢?原諒沈盈之一輩子受的都是大家閨秀的教育,沈家從她一出生,就是按照皇後的線路培養的,哪裏有這個膽子和想法。

沈盈之想好了,反正和上輩子一模一樣,劇本都一樣,還有什麽不好對付的?

不就是個小小的玉貴妃嘛,從前自己目光短淺,被她氣得半死不活卻自個兒咬着端着不肯說,如今這會兒子,捏個玉貴妃,還不是和捏小螞蟻一樣簡單?

所以,沈盈之太太平平地接受了現實,繼續做她賢良淑德,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

話歸原題,言歸正傳。

傾璐将手裏早就備好的茶點奉上,那玉嫔穿的是一件藕荷色的三繞曲裾,裙擺上還繡了芙蕖圖樣,衣袖上明暗可見的紋理,一瞧便是上貢的錦緞,應是撻瑪國進獻的料子,傾璐記得前幾日自家娘娘也得了一匹,卻一直沒做成衣裳,卻不想這玉嫔已經穿上了身。

她垂了眼睑,抿去唇邊笑意:“玉嫔小主請用茶。”

白瓷杯裏裝的是六安瓜片,本是應上大紅袍的,可這位玉嫔小主最愛綠茶,自家娘娘統領六宮,這些事兒面子上都該做的漂亮,才換了六安瓜片上來。

果不其然,玉嫔啓開茶蓋,雙眉順了順,輕啜一口道:“姐姐這兒的六安瓜片也如此鮮醇,倒是難得,不過妹妹記得姐姐一向是喜歡紅茶多一些的。”

她眉宇間的驕矜毫不掩飾,炫耀之情更是溢于言表,若是擱在從前的沈盈之身上,怕是已經銀牙暗咬了,可如今的沈盈之早就身經百戰,百毒不侵了。

盈之唇邊勾了勾:“玉小主喜歡就好,本宮記着小主方才說……皇上又為難你了?”

她多少有些幸災樂禍,也不知是怎的了,前些日子皇帝像是受了什麽刺激,好像也沒從前一樣沉穩了,性子跳脫不說,還總是鬧出些不大不小的事兒來,讓禦前伺候的德福公公頭疼不已。

玉嫔的笑意僵在了臉上,口裏抿的那口茶喝也不是吐也不是,茶水的香味在口中四溢,玉嫔卻絲毫沒了品茶的興致,她好不容易将茶咽了下去,端着茶盞的手立即停頓下來,聲音裏帶着尴尬:“皇後姐姐,咱們是不是該請個道士來宮裏做做法,皇上這兩日邪乎的很,妹妹這伺候的,也心慌啊。”

沈盈之心裏冷笑連連,從前怎麽不覺得這玉嫔也不過如此,當真蠢笨!

她支起手朝傾璐招了招,示意她上前捶捶腿,惬意地眯起雙眸淡道:“玉小主這話本倒是聽不懂了,皇上好端端地站着,怎的進了玉小主的嘴,就成了邪乎了。玉小主入宮的時日也不算短了,過一陣兒三年一輪的選秀也該開始了,玉小主那時候便算是宮裏的老人了,怎的連這些規矩都不懂?”

玉嫔還不算太蠢,當下就明白了過來,面色變了幾變,咬着唇邊擠出一句話來:“嫔妾越矩了。”

“本宮知道皇上疼愛玉小主,可小主心裏也該掂量掂量,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盈之并不打算處置玉嫔,一來若是翻了臉,在場的只有自己玉嫔和傾璐聽竹,若是傳出去,指不定幾個宮娥亂嚼什麽舌根子,再者說皇上的心可是在玉嫔身上的,就算要下手,也不該經由自己,這後宮裏,礙眼的宮妃多得是,何必髒了自己的手。

玉嫔臉色十分不好看,她猛地站起身來,腳上踩的也是新制的宮鞋,上頭串着名貴的珠子,盈之就算是端坐在後位之上,一眼望去,也耀眼非凡,直刺自個兒的眼睛。

“今兒也是妹妹叨擾了,便不多久留了,只是皇上反常這事兒可不是妹妹一個人覺着的,娘娘單放着不處理,最後若是出了什麽事兒,可別怪做妹妹的沒提醒姐姐!”話音剛落,玉嫔就扯着帕子轉過身去,也不等盈之的反應,親自啓開屋門,腳步落地很重,像是在洩什麽憤一般,幾乎是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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