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為什麽書中的靈鈞一直都是左手用劍?
因為她右手筋脈早就被原身挑斷了。
心被揪的生疼。
崔小酒拿指尖輕輕拭去砂礫和塵土,捏着靈鈞的手細細檢查一遍。
只是皮膚蹭破了些許,筋絡無礙。太好了。
緊繃的背脊微松,腦子這才恢複轉動,靈鈞的體溫順着指尖蔓延過來。
溫熱的。
鮮活的。
崔小酒燙到一般松開手,近乎狼狽的站起來,背過身去。
她看到面前的童子奉着劍,侍女整齊的站成兩排,他們都垂着頭,恭敬又溫順,像一群沒有靈魂的木偶。
崔小酒捏了捏自己微紅的耳尖,學着原身的語氣吩咐。
“都下去吧。”
童子和侍女很快悄無聲息退了下去。
整個空曠的底下牢獄只剩下二人,熔岩之下,岩漿靜靜流淌,不時冒出些滾燙的氣泡。
曾經的偶像就在她身後,崔小酒深呼吸兩次,鼓噪的血液這才平複下來。
在心底默念幾遍早就準備好的話,感覺不會怯場了,她這才轉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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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眼中的是靈鈞臉上猙獰的傷疤,和原著中描述的一般無二。
從記憶中得知,崔酒看不慣靈鈞,想要把靈鈞所有寶貴的東西都毀掉。一次發瘋,崔酒把滾燙的鐵壓在靈鈞臉上,又調制了特制的藥膏覆在焦紅的傷口,這樣即使愈合也會留下永久的不能消去的疤痕。
一定……很疼吧。
崔小酒不能想象出那有多疼,眼眶有些潮,幾乎忘記自己想要說什麽。
原著中,正道人士每逢遇到靈鈞,必定要嘲笑她容貌醜陋,嘲笑她的疤痕。可誰又知道,靈鈞臉上的疤,就是一個正道人士弄出來的呢?
崔小酒咬了咬下唇,更加明确自己的想法。
要告訴靈鈞自己是誰……然後傾盡自己所能幫助靈鈞,為她正名,為她複仇。
“其實我……”我不是崔酒,我喜歡了你好多好多年,我一直想見見你,我……
嫣紅的唇瓣張張合合,吐不出一個成型的字,好像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束縛着她。
崔小酒怔住了。
她沒有辦法講出來!
是因為“規則”不允許?
而靈鈞正看着她,眸子黑沉沉。
原身做過的事洩洪一般湧進腦海,頂着崔酒的身份,小姑娘指節蜷起,如芒在背,眼眶幾乎要紅了。
“我”在靈鈞眼裏,以後只能是那個惡徒了嗎?
三米之隔,二人對視。
一立一坐,一個主人一個囚徒,竟然是地位高的那個狼狽別開了眼。
崔小酒偏頭盯着流淌的赤金岩漿,細汗劃過白嫩嫩的臉頰,牙齒無意識的咬住下唇:怎麽辦?快說些什麽呀!
可是,還能說什麽?在靈鈞眼裏,自己是一個無恥的施暴者,就算是關心的話,也會顯得很奇怪吧……
“撲棱……”
僵持中,身後忽然傳來細碎的聲響,打破了靜寂。
轉頭看去,一道流光自尚未關閉的石門處飛進來,簌簌生響。
原來是只紙鶴。
崔小酒伸出手,小紙鶴圍着她飛了一圈,化作信紙,落在她手中。這種紙鶴是傳訊鶴,由靈力捏造,傳遞信息安全又便捷。
靈鈞看起來不太想理她,複又垂下眼,崔小酒如蒙大赦,像鴕鳥一樣埋下頭信上的文字。
是聖山山主發來的傳訊,叫十二位閣主去議事廳,商量宴請諸方清談會的事。
在腦子裏搜尋了一圈,終于原著的某段劇情聯系了起來。
記得好像是魔修混進了清談會,在
聖山大鬧一場,然後在離開時順便把看大門的男主給擄走了?
再然後……
“嘩啦!”
鎖鏈碰撞的響聲。
崔小酒一怔,她趕忙看過去,入眼的畫面讓她呼吸一緊。
靈鈞雙眼緊閉,面色蒼白,額頭上都是汗,身軀像折翼的蝴蝶一般,不可自抑的往前傾,卻因為琵琶骨上的兩條鎖鏈,被生生禁锢在半空。
她昏迷了。
“靈鈞……靈鈞!”崔小酒一下子慌了,撲過去俯下身,抖着手觸上冰冷的鎖鏈。
這種姿态拉扯到傷口,該有多疼?
靈鈞眉頭皺起,鴉羽般的眼睫顫了顫,仍未能醒來。
“該怎麽辦……怎麽辦……”崔小酒手足無措,眼眶都是紅的,她狠狠掐一把大腿,尖銳的疼痛蔓上大腦,喚起僅剩的冷靜,“對了,這個!”
她指尖碰到腰間懸挂銀鈴的彩繩,一把扯下來。
“叮鈴……”
清脆的鈴铛聲觸碰到山壁,不斷回蕩,靈鈞眉心的溝壑漸平,像陷入黑沉的夢鄉——“攝魂鈴”原本是用來折磨人的法器,到了崔小酒的手上,卻成了鎮痛的良物。
随着鈴聲響徹,崔小酒緊繃的肩膀微松,重重跳動的心髒以及沸騰翻湧的情緒,也逐漸和緩下來。
“稍等一下,很快就好了。”崔小酒低聲喃喃。
她站起身,往石門的方向一揮,沉重的巨石攏起,鸾鳥虛影重重印上,再無人能窺探這一方空間。
然後從儲物袋中找出原身收藏的唐刀,握住其中一條鎖鏈,灌輸進靈力,铮然砍下!
靈鈞怎麽看她都無所謂,哪怕她在靈鈞眼裏一輩子都是那個“崔酒”,她也希望靈鈞可以好好的。
唐刀是由天外隕鐵鍛造而成,削鐵如泥,鎖鏈當即斷成兩截。
依法處理完剩下的一個,崔小酒把兩條鎖鏈從靈鈞身體裏小心抽出來。
雪白的素衣上,鮮血紅的刺目。
“得止血才行……”
她極謹慎的掀開素衣,因為傷得太久,血肉和素衣已經有部分黏連,她只得把衣料剪開。
崔小酒上輩子出身有名的修真世家,生病卧床根本無法修煉,同齡人一般參與的捕獵妖獸或者比鬥,她從未去過。
因而,她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血,這麽可怕的傷。
但這一刻,她奇跡般的不覺得怕,憂慮和恐懼仿佛脫離了她的大腦,接下來該做的每一步,都條理清晰的列在腦海。
崔小酒看向靈鈞。
女人睡顏很安谧,四周的火光為其卷翹的睫毛打下淺淺陰影,看起來竟有些童稚的味道。
“沒事了,再等一下下……”
崔小酒翻找儲物袋,拿出一瓶聖品地元丹——原身是個宗師級別的煉丹師,丹閣閣主,最不缺靈藥。
“等等,這是……”
對比記憶,崔小酒忽然發現,書中世界和現世的一些東西都相通,比如這地元丹,在現世是什麽功效,配方是什麽,在這裏分毫不差!
這是她來到這個異世遇到的第一個好消息——這意味着,她的一身所學,可以派上用場了!
很多時候,并不是擁有知識和記憶就可以的,還要理解消化,轉化為獨屬于自己的獨特的經驗。崔小酒現在可以少了這一步。
“地元丹藥效溫和,可以促進凝血,修複傷勢,固本培元。”這個丹藥,很适合這種境況下的靈鈞。
她把丹藥給靈鈞服下,認真且仔細的檢查靈鈞全身的傷口,除卻那兩個大血口,靈鈞身上還有不少細碎的傷,舊的刀傷、劍痕,新添的鞭傷,層層疊疊。
做出這些事的有原身,也有和靈鈞素來不對付的人。
原著中,僅用寥寥幾筆記敘了這段劇情。
閉關多年的十二聖首忽然傳下密令,指出靈鈞為妖族奸細。靈鈞不成想自己會“暴露”,在諸人圍攻之下被擒拿,關入熔岩牢中,等候審判。
而從原身記憶中,她得知更多。
崔酒向山主讨要來“監管權”,掌管熔岩牢的鑰匙。她放縱那些嫉妒靈鈞、憎恨靈鈞的人進出熔岩牢,還同那些人一起“取樂”。
想起那幾個人面獸心的畜生,崔小酒簡直氣的發抖。
曾經的對手、仇敵、上司,忽然毫無反抗之力、只能任由自己宰割,這樣的情況下,“人”的醜惡被放大了無數倍。
“不想了不想了……”崔小酒紅着眼捏着瓷瓶。
還是給靈鈞處理傷勢要緊。
赤金的岩漿舔舐着岩石,汗淌到線條美好的下颌,啪嗒一聲落到地上,還沒流下水跡便已蒸幹。
終于處理完所有傷勢。
崔小酒給靈鈞傷處纏上一圈又一圈的幹淨布條,随後尋出原身未穿過的幹淨衣物,給靈鈞披上。
這才有餘裕去看靈鈞的臉。
如果不看布滿傷疤的臉,靈鈞的樣貌其實十分好看,在美人輩出的修真界仍屬上乘,用賽花欺雪來形容也不為過,難怪會使原身生出嫉妒之心。
崔小酒閉眼回憶了一下原身給靈鈞塗的藥膏,幾種成分在心底過了一遍。數息後,她從儲物袋中拿出臼和杵,量出數份藥材,鼓搗起來。
現代煉藥技術發展多年,能人輩出,她站在巨人肩膀上,加上本身的天賦,也可與崔酒這個浸淫丹道多年的宗師比上一比。
至少在有丹方的情況下,配出解藥來不難。
靈力注入,做的膏體很快成型。
崔小酒看着綠油油的“糊糊”,又看了看靈鈞的臉,默默道:“得罪啦。”
拿手挖出一塊藥膏,塗抹在靈鈞面上。這藥膏加入了輔料,落在皮膚上清清涼涼的,一點刺激性都沒有,崔小酒在心中給自己點了個贊。
如無意外,下次再見靈鈞的時候,就能看到她恢複原來的樣子啦。
一切忙完她,崔小酒這才松下一口氣,整具身軀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一樣,癱坐在地上。
她大概是反應慢半拍,後知後覺的,手像是痙攣了一樣,不受控制的有些抖。
說到底這半天過得實在太刺激了。
崔小酒沒有去管,看着靈鈞的側臉出了神。
【沙沙……定位宿主身份,您好,“惡毒女配翻身系統”竭誠為您服務。】
耳邊響起一道機械音,打斷了崔小酒漫無目的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