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淖城是一座較古老的小型城池,位于大陸之西。
廢了番功夫,崔小酒變出路引,通過了城門。迎面而來的便是熙攘的人聲。
挑着貨的小販打眼前走過,不時聽到有人叫賣,遠處立着些店鋪,賣胭脂的、賣雜貨的,還有賣古董的,什麽都有一些。
這是崔小酒到異世以來,第一次和人類文明這麽近——之前在聖山不能算。
她目不轉睛的看着,一雙眼睛亮閃閃的。
正準備往前走,旁邊有人叫住了她,那人說自己是牙行的:“外鄉人,第一次來淖城?”
“啊……是。”
這人吸了口煙袋:“淖城可是個好地方,四季如春,交通便利,很适宜居住。怎麽樣,要不要考慮在淖城定居?咱這兒有上好的宅院。”
原來是推銷房子的。
崔小酒禮貌道:“不了,我只是過路,沒有定居的打算。”
這人也不放棄,立馬改了話:“那要不要咱推薦些上好的客棧?物美價廉,住到就是賺到!現在往來商客多,要找個有空房的客棧可不容易哩。”
聽到這,崔小酒倒是有些心動了。她初來乍到,要找客棧确實有些麻煩。
靈鈞很輕的拉了下她的衣袖,淡聲對牙行的人道:“不必。”
崔小酒眨眨眼,順着靈鈞的力道往一邊走。
牙行的人在後面喚:“喂,真不去看看嗎?省時又便捷……”
走出一段,崔小酒看着靈鈞,小聲問:“不去嗎?我看他說的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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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客的。”
“咦?”
靈鈞頓了頓:“我以前便受過這種騙。”
崔小酒:!!!
兩人往街道深處走。
“曾經歷練的時候,”許是崔小酒臉上震驚太甚,靈鈞解釋說,她偏了偏頭,似是在回憶,路邊柳枝在她眼中印下斑斓的色彩,“當初下山什麽都不懂,約莫是和周圍顯得太格格不入了,被騙過很多次。”
崔小酒欣喜于靈鈞肯和自己分享過去,忙翻找原身的記憶。
靈鈞原本是劍閣閣主玉軒子收養的孤兒,五歲開始學劍,修煉十六載,而後突破入先天境,成為當代弟子中的第一人。
聖山弟子在第五十個年頭便要下山歷練,靈鈞也不例外。衆人口中,在歷練時她簡裝出行,當自己是一介只會粗淺劍術的凡人,體會人間百味。
灑脫又強大。
沒想到……裏面還有這樣不為人知的事!
“連你也會這樣嗎?”崔小酒有些好奇的問。
“當然。”靈鈞淡淡道,“甚至當時我并沒有意識到自己被騙,直至最初置換來的銀錢全都沒了,不得不去客棧打雜賺錢,才從旁人口中聽說這事。”
崔小酒不由想象了一下,靈鈞初出茅廬、囊中羞澀的樣子。
還……有點可愛。
靈鈞輕咳一聲:“好了。我帶你找客棧。”
直接越過那些離城門近的大客棧,崔小酒跟着靈鈞,很快找到了一家中型規模的,問了下,還有上房。
果然……不愧是有走江湖經驗的人!
“一間上房。”趕在靈鈞之前,崔小酒忙道。
她還是挺怕靈鈞不聲不響走的,雖然有那顆金紅珠子定位,但她越來越覺得,自己的小心思瞞不過靈鈞。
還是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底下,謹慎一些好。
掌櫃的:“好嘞!天字四號,就在二樓。阿慶,你帶二位貴客去看看。”
付了錢,在房間裏歇下,靈鈞半倚在榻上假寐,崔小酒好奇的東看看西看看。
她以前的家族是修真世家,隐居在山中。雖然是到現代了,宅子還是古制的,裏面的陳設也是。
現在住進這種客棧的房間,倒也沒有陌生的感覺。
看夠了,崔小酒走到窗子前,俯視街景。
“真好啊……”
這時她聽到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是靈鈞起來了。
靈鈞走到她身旁,亦垂目看着窗外。
崔小酒正想着要不要說點什麽,這時靈鈞問:“我以後要怎麽稱呼你?”
“怎麽稱呼?”
崔小酒想了下,到底是懷着自己的私心,小聲說:“叫我崔小酒便好,或者叫我芃芃。”
這時,靈鈞忽然冷不丁道:“是你以前的名字嗎?”
崔小酒:!
崔小酒:!!!!!
她磕磕巴巴的:“什、什麽意思,什麽以前……”是她想的那個嗎?靈鈞發現了?
靈鈞轉過頭來看她:“不是嗎?”
大概是黃昏時的日光太過柔和,崔小酒居然覺得靈鈞眼中含了笑意。
她奇異的從這種目光下汲取到一點兒勇氣,問道:“你知道我不是……”後面的話像是消了音,她又感受到了那種被規則束縛的感覺。
看來比較隐晦的說可以,直接講就做不到?
好在靈鈞似乎明白的她的意思,說:“是,我知道。”
崔小酒覺得自己心裏,好像綻開了一朵煙花。
她拍了拍臉頰:“我、我做的很明顯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雖然不知道自己在偶像心裏是什麽形象,但能在偶像面前小小的證明,這已經是對崔小酒無上的褒獎了。
……
很趕巧,晚上似乎是淖城的什麽節日,有煙火可看。
崔小酒征得靈鈞的同意後,拉靈鈞上了街。
在這個世界,修真者與凡人奇異的共存着。就說東大陸,有五個大城池、十二個小城池是修真者與凡人混居的。
當然,在那些個城池裏,修真者才是主流,是上上人,裏面存在的凡人,大多是為服務修真者而存在,願意留在那裏的,都是為了搏個仙緣。
原身去過這種城池,崔小酒翻看了一下,覺得自己實在不喜歡那樣。
好在淖城只有凡人。
崔小酒得以和靈鈞混入其中,感受獨屬于普通人的快樂與祥和。
就說這焰火,其實凡是後天的修真者都可以打的出來,但是那能和現在這種萬人空巷的節日一樣嗎?
街上有些擠,崔小酒要緊緊拉着靈鈞的手,才使兩人不致分開。
街邊多了許多有趣的玩意兒,有白天沒有見到的雜技、戲班子,還有賣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的,琳琅滿目。
她帶着靈鈞走到一個賣面具的小攤販前,拿起一只狐貍面具,比在臉上:“你看,這個好不好看?”
“好看。”
面具底下,崔小酒笑彎了眼。
“你要不要選一個?”
賣面具的老漢笑呵呵的,也道:“來一個吧?咱這兒什麽樣的都有!”
靈鈞沒有推辭,她上去端詳了一會兒,素白的皓腕擡起,在架子上揭下一個。
面具被漆成黑色,頂上長着兩只尖尖的角,模樣猙獰——這是個鬼面具。
老漢對于這個姑娘家的選擇也頗為驚訝,遲疑道:“确定要選這個嗎?這種樣式的,我只見一些男子買過,用以證明其勇武……”
崔小酒也怔了一下,卻道:“有什麽不好?世上又沒有框定女兒家一定要什麽樣的,可愛的挺好,酷一點也不差。兩個面具一共多少錢?我買下了。”
告別老漢,兩人又流入街中。
崔小酒把面具斜扣在頭上,轉眼又被新鮮玩意吸引了過去,把剛才的插曲抛在腦後。
靈鈞面上覆着惡鬼面具,跟在崔小酒後面,叫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麽。
其實她選擇面具的時候,是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醜陋如惡鬼,聲名也如惡鬼。
攤子上還擺了其它面具,可愛的、鮮亮的、搞怪的,兔子、貓、金魚……但那些都與她格格不入。
所以她沉默片刻,拿起了這個。
結果,小姑娘好像一不小心把這當成是她的喜好了。
不過,感覺還不壞。
小姑娘一說,這個面具看着也沒有很猙獰,說的那個詞叫什麽,“酷”?
難得過一次節日,就不拿那些陳年舊事擾亂心情了。
這麽想着,手上有力道傳來,看來小姑娘又尋到了什麽“獵物”。
崔小酒把她拽到一個胭脂鋪面前。
小姑娘已經完全不怕她了,垂首撥弄那些瓶瓶罐罐,還央着要給她塗口脂。
她默默把面具扣的更緊了些。
這時,“砰”的一聲響,背後的天空綻開煙花,崔小酒眼睛亮亮的,把塗胭脂的事放在一邊,跑出去看。
深藍的夜幕下,流光綻開又墜落,無數個像她們一樣的人擡起頭,或安靜、或喧鬧的賞看這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