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秋的風裹挾着細雨,茶樓裏傳出喧鬧的煙火氣。

绛紅紙傘下,藍衣少女和黑衣女人并排而行,踏上木質的階梯,一路拾階而上,推開茶樓門扉。

斜雨落入門內。

“客官,來點兒什麽?”小二把汗巾甩到肩上,熱情的上來招呼。這二位客人穿着華貴,氣度非凡,一看就是世家出來的子弟。

藍衣少女很有禮貌的說:“勞煩來壺上好的靈茶,二兩牛肉,哦,再來盤桂花糕。”

她聲音如黃鹂出谷,帶着點笑意,讓聽着的心情都明媚起來。

小二笑容更加真誠,引兩人到一處空桌:“二位是外鄉來的吧?您點的這可就對了,這時節新摘的桂花鮮嫩,做出來的桂花糕啊,唇齒留香,餘味無窮!二位這邊坐,稍等,馬上就好!”

這二人就是崔小酒和靈鈞。

自入淖城之後,兩人又輾轉去了許多城池,最後來到這個被譽為“桂花之都”的栾城。

栾城是一座凡人和修真者混居的城市,在東洲,這樣的城市不算多也不算少。崔小酒之所以選擇來這座城市,是因為原著的劇情。

原著中,男主被魔修擄到東洲,危急時刻喚醒古戒中的老爺爺,在随身老爺爺的幫助下逃脫,一路隐姓埋名到栾城。

在栾城的這座茶樓裏,他被一夥人盯上,出去之後遭截殺。最後他黑吃黑,反殺了這夥人,戰利品豐厚,裏面有兩塊不知名的石碑碎片。

那兩塊令牌,就是崔小酒這次的目标。

不久以後,這種石碑碎片會忽然發生異狀,被證明是成為進出某個秘境的令牌。到時,令牌大部分将會被各大門派收羅走,剩下的那些,也被獲得機緣的散修偷偷藏起。

僅有零星幾個,流落到拍拜會上被炒到天價,萬金難求。

崔小酒拿食指輕叩杯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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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秘境裏有她想找的東西。

在這個世界,靈脈被廢幾乎無解,如無意外,以靈鈞這種情況,餘生只能當一個不能修煉的普通人。

但在崔小酒那個世界,已經有先人研究出了恢複靈脈的丹藥,并且把方子傳了下去。崔小酒就有幸看過那道方子,決定試一試。

方子裏的一味主材料,就在這秘境當中。

現在因為她救下顧三刀,蝴蝶扇動翅膀,山主的陰謀暴露,魔修沒有造訪聖山,更沒有順手擄走男主,男主現在還在聖山看大門呢。

這份機緣已是無主之物,能因此少一些波折,她當然不會放過。

“哎,你們聽說了嗎?”鄰桌的人高談闊論,打斷了崔小酒的思緒。

“聽說什麽?”

“那個誰,從聖山的監牢裏跑了!這下算是證據确鑿了吧?如果真的沒問題,她為什麽逃?”

有個壯漢聽得雲裏霧裏:“什麽‘那個誰’?說話不要支支吾吾說一半,聽得老子想打人!”

“你還不知道啊。”另一人笑嘻嘻的,“就是劍閣的前任閣主,‘寒霜劍’靈鈞!”

“是她啊,我怎麽不知道了?我清楚的很!”壯漢咬了口牛肉,滿嘴油光,“不就是個小半妖?聽說長得可俏呢。”

“嘿嘿,不知道被關起來時候,她有沒有被卒子們……”

有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砰!”

崔小酒手中使力,指尖青白,瓷器炸開幾道裂縫。

那桌的男人們恍然不覺,話說的越來越難聽,間或有幾聲笑。那笑高高在上,充斥着髒污的幻想與鄙夷。

而這,其實也代表着修真界普遍的看法。

崔小酒下意識轉頭去看靈鈞。

靈鈞神色淡淡,和往常沒有什麽不同,好像完全不因這些話而憤怒或痛苦,在崔小酒看過來時,還遞過一個疑惑的眼神。

崔小酒一時五味陳雜,在酸澀之後,心底燒起無窮無盡的火。

怎麽能這樣?

沒有人關心真正發生的是什麽,他們以此為談資,标榜自己的聰明,實際上是在沾沾自喜的喝別人的血、吸別人的髓!

“客官,您的東西好了!這是牛肉和桂花糕,靈茶馬上就來!”夥計吆喝一聲,把兩個盤子擺上來。

崔小酒低聲說:“謝謝,我不慎弄壞了一個茶杯,錢在付賬時一起很。”

夥計:“诶……好嘞!”

靈鈞從前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從原身的記憶裏,可以找到答案。

在聖山待過一百年之後,她入人間歷練。

據說一次在人間村子借住,她聽聞湖邊水怪經常來村子騷擾、吞吃人類,心中不忍,打算前去查看,恰逢有修士前來村子獵惡妖,便主動加入。

有年輕修士因她穿着樸素、又是女性而輕視了她,甚至出言諷刺,逼她離隊。

她淡然置之,綴在不遠處。

直至到了鏡湖旁。

巨怪比想象中的要更加棘手,一個照面,這群年輕的修真者便傷了大半。巨怪張開大口,口中的尖利牙齒密密麻麻,衆人絕望時,眼前一道寒光閃過,冰冷又凜冽。

再睜開眼,那怪物身首分離,斷口處還冒着殷殷寒氣。

等到衆人回過神,靈鈞已不見了,他們驚駭的發現,明明是夏日,附近草木卻皆染上寒霜,這個年輕女修竟僅憑劍意,把整個鏡湖全凍結住!

寒霜劍之名自此響徹整個修真界。

後來靈鈞走遍整個大陸,幫助了許多遇上困難的凡人、修士,最終在歷練中成就宗師——這是史上最年輕的宗師。

回山後劍閣正經歷動蕩,劍閣閣主玉軒子,也就是靈鈞的師父身死,于悲痛中,她繼任閣主,一樁樁事壓在肩頭。

也有人閑言碎語,覺得她年紀尚淺,資歷不夠。

但過了數十年,這位年輕的閣主用行動證明自己,拿脊梁撐起整個劍閣。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開始被人尊稱一句“劍尊”。

崔小酒盯着桌子出神,這時,一個黃橙橙的桂花糕在面前晃了晃,遞到嘴邊。

“不吃嗎?”

她下意識咬了一口,察覺到是誰喂給自己,呆了一下,臉騰的紅了:“我我我,我自己吃就可以了!”

崔小酒接過桂花糕,小口咬着,左手垂在桌下,悄無聲息的給鄰桌做了個記號。

她可是很記仇的。

這時,也該進行原定計劃的事了。

原著中,對于這次反殺事件,只記述了發生的地點,參與截殺的人皆用“高瘦男人”、“壯漢”、“矮個胖子”代稱,一句話總結就是——沒什麽特點的路人臉。

掃過整個茶樓,果然,兼具以上三種人的就有好幾桌,根本沒有辦法主動去尋。

于是崔小酒又回憶了一下原著。男主初出茅廬,看起來很生澀,這才被那夥人盯上。她為什麽不能裝成傻白甜,讓那些人自動來找她?

她看靈鈞一眼,故意用稍大的聲音,有意無意撥弄自己頸間名貴的璎珞,雀躍道:“這就是修真者和普通人混居的城嗎?真有意思!”

“是啊,”靈鈞一臉平淡的棒讀念臺詞,“芃芃,小聲一點,聽說這裏很亂的,不要被壞人盯上了。”

因為“崔小酒”和“崔酒”名字很相似,容易讓人聯想到,每次在外面的時候,靈鈞都會稱呼她為“芃芃”。

小名叫起來實在太過親昵,崔小酒每次聽到心髒都會漏跳一拍,耳尖紅了,看上去很可口。

不過她還沒忘記此行的目的,忍下去摸一摸發熱耳廓的沖動,捂住嘴,裝作一副不小心失言的模樣:“會有壞人?不說了不說了……”

接下來,兩人又聊了一些其它東西,給人的感覺就是偷跑出家族去外邊體驗生活的大小姐。

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這樣的角色在某些人看來就是肥羊——油水多,只要處理得當,能薅不少羊毛還不留後患。

感覺表演的差不多了,崔小酒招呼來小二結賬。

小二拿了茶錢,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水,忙道歉俯身去擦,崔小酒說“沒事”。

她起身欲走,忽然聽到小二借擦茶水的動作,低聲說:“出去之後,多走大道,你們被盯上了。”

崔小酒微怔,這時小二已經擦好桌子,揚着熱情的笑去迎門口走來的另一位客人了。

走出茶樓,雨下的大了些。

靈鈞撐起傘,崔小酒自然的躲進傘下。

因為下雨,街上行人少的可憐,兩人走了一會兒,靈鈞不着痕跡的輕輕扯了一下崔小酒的衣袖。

崔小酒略微颔首,示意知道有人跟上。

神識不着痕跡的掃視過去,她神情多了幾分古怪。

無他,她之前不是給那桌大放厥詞的人,留下了神識印記嗎?現在她竟然在身後的随行者身上,感知到了那個印記!

引誘的截殺者,以及之後想懲戒的人,居然是同一批。

崔小酒想:也好,一起解決了。

兩人如原計劃那樣拐入窄巷,沒走多久,身後便有一道勁風激射而來。

崔小酒早有準備,自儲物袋中抽出一柄劍擋下。只聽利器堕地的聲音,原來是兩把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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