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佳人本無罪(18)

這幾天,席潤羽除了留在童秋水的住處照顧他外,也偶爾會去縣衙,但生活的重心已經大部分放在了照顧他的事上了。

鳳輕曲對席潤羽的做法頗有微詞,但在查找那個男妃的事上也的确一時半會沒有線索,他也只好暫且忍了下來。

再說童秋水,除了那日睜開過眼睛外,再未曾真正清醒過,請了大夫,大夫卻只說無妨,好生照顧着不日就會蘇醒。

席潤羽為童秋水擦了擦他額頭上沁出的薄薄汗液後,就坐在了床邊的凳子上,她握着他的手,內心充盈着滿足,他的手修長纖細,而且他的手比她的手柔軟了許多,從小她的手就比一般女孩子的手要硬,還曾經被大師兄笑說她這麽硬的手肯定也是個心硬的人。

她當日雖未曾放在心裏,但她知道她卻是處處小心翼翼,就怕兌現了師兄的預言。前半生她戰戰兢兢的生活,到這裏後又何嘗不是戰戰兢兢的呢?幾年前,她初來乍到,得到那個人的關愛照拂,她以為她可以放下那份小心翼翼,快快活活的過生活,沒想到那不過是昙花一現,在那人心裏她并不比傳承的工具好多少。

她曾恨過老天對她的不公,為何讓她到了這裏,卻又剝奪她身為女人該有的那份權利,直到後來她失去了待她如親女的七叔,她才終于肯面對現實,她太過渺小,若是放不開,那麽她将失去的更多。

“秋水,你很好,你真的太好了,你的好會讓我自卑,會讓我覺得和你在一起,就是在害你。要是你知道我這一輩子都做不了母親,你還能這麽依賴我,還能如此……喜歡我嗎?”最後一句她問的很輕,幾乎就是在舌尖上滾了那麽一下,她看着還在昏睡不醒的童秋水,眼中放出柔光來。她的喃喃自語他是聽不見的,所以她可以放心的傾訴。

是的,這就是她必須拒絕他的原因,她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即便他是那麽的柔弱,只怕也還是希望能有自己的孩子吧,又有誰真的能愛一個人愛到可以斷絕後嗣。讓她眼睜睜的看着心愛之人納妾,她寧可從來不曾擁有過,當年對那個人,她不就是如此做的嗎?在還沒有陷入太深時及時脫身,痛苦會有,但慢慢就會過去了。那個人沒有錯,她也沒錯,不過是在錯的時間遇到錯的人罷了。

她不怨恨任何人,只怪天意弄人,他的年紀還小,還不懂人世間的人情淡漠。她又用力握了握掌心中他的手,他的手指細長,手也比她的大上一圈,足以包住她的手,她也渴愛,看着他安靜的睡容,她也會放縱自己沉迷一會兒,可就算這樣,她卻有七分理智尚存,她可以無條件的關心愛護他,卻不能答應和他相愛,這就是她的矛盾之處。

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她站起身将他的手放回被子裏,才去開門。牛大壯一臉焦急的站在門外,看到席潤羽趕緊說道:“不好了,頭兒,李捕頭把胥眉給抓了,說兇手就是她。”

席潤羽聽到這句話,心咯噔一下,多日裏的調查表明胥眉并非真正的兇手,就算她當日真的曾經拿匕首紮過高志靜,那卻不是致命因素。

“行了,我知道了,這裏你照顧一下,鍋裏還有些粥,等他醒了端給他吃。”席潤羽将手巾塞進牛大壯手裏,吩咐完便要走。

牛大壯抓着手巾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還有事要說,趕緊叫住席潤羽:“頭兒,我有句話要說。”

席潤羽停下欲走的腳步,轉身看他,示意他說下去。

“頭兒”牛大壯想要抓抓自己的頭發,發現手裏還攥着手巾遂作罷,“頭兒,我早想說的,你和童仵作這樣不好,孤男寡女的,別說他年紀不大,就是這閱歷上也遠不如頭兒,他配不上……”

“行了!你只管做好我吩咐的事,其他的你別多管!”席潤羽厲聲喝住他未完的話,臉上的表情嚴厲了許多。

牛大壯臉上一僵,他上次在鳴翠樓時就覺得他們頭兒和那童仵作有些暧昧不清,如今看來果真如此。現在縣衙裏已經有了些閑言碎語,再加上頭兒又是女人,他想勸她還是顧忌點好,沒想到她卻發怒,看來頭兒投入的遠比他想到的多。

“抱歉!我沒別的意思,幫我好好照顧他,我先去趟縣衙。”席潤羽抹了把臉,這些日子的煎熬她的心裏就像有根繃緊的弦,他那麽一說,那弦幾乎就要斷裂,她知道他說的都是對的,可她就是忍不住,她無奈苦笑,然後略帶歉意的跟他說道。

牛大壯松了口氣,然後很憨厚的笑道:“沒啥!我知道頭兒是太累了,你放心吧,這裏有我,我會好好照看童仵作的。您盡管去忙!”

席潤羽緩緩一笑,這漢子說話直爽,辦事也是實打實的,縣衙裏會有這樣的捕快其實也算是這裏百姓的一點福氣吧。

她點了點頭,轉身毫不遲疑的走了,她必須得去縣衙看看,畢竟胥眉被抓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要知道萬一她被定罪,想要翻案很難。

看着席潤羽走遠,牛大壯嘆了口氣,頭兒這人是個好捕快,也正是因為她這份認真,這一班兄弟都願意跟着她出生入死,可最近她的行為卻讓許多人在背後說長道短的,要知道這個世道男人如何都能被人認可,而女人卻是萬分艱難,她好不容易有了那麽點威信,可是千萬毀不得啊。他攥了攥手中的手巾,堅定了心裏的那個念頭。

童秋水兩天之內病倒兩次,他的身體已經照先前瘦弱了不少,不過,在席潤羽的悉心照顧下,那蒼白的臉已經恢複了些許紅潤。他動了動嘴唇,眼睫毛顫動了幾下,才睜開眼睛。他竟然還是醒了啊,雖然他一直在昏睡,但朦胧中似乎聽到了那個他盼望的聲音,他轉了轉眼珠,入目的是熟悉的房間擺設,這裏是他的家,他想要笑,卻是笑不出,嘴唇有些幹澀,他想要坐起來,卻因為病了好多日子未能實現。

“哎!童仵作,你醒了啊!”房門被推開,走進來的正是牛大壯,他手裏端着一碗還冒着熱氣的粥。

童秋水費力的轉了下脖子,原本亮着的眼睛黯了下去,他還以為會是她,看來是他癡心妄想了,她應該在忙着查案的,再說她還躲着他,哪裏會來這裏照顧他。

“粥還熱着吶,來,我扶你坐起來吃。”牛大壯把粥放在桌子上,就走過來要扶他。

童秋水搖了搖頭,緩了緩,他還是自己費力的拄着床板坐了起來,“牛大哥,是你送我回來的嗎?”他記得自己昏倒時好像有個人抱住了自己,他沒看清人,還以為是牛頭馬面來索魂。

“不是我,是齊墨,那小子把你送回來就沒了影。”牛大壯見他自己坐了起來,也就沒有硬要扶,他端了粥坐在床下的凳子上。

“那……那縣衙裏,呃,那……文大人知道我……病了嗎?還有其他人……他們都知道我病了嗎?”童秋水盯着那粥碗問道,他想問席潤羽知道他病了嗎,卻又不好直接問,只好拐了幾道彎試探牛大壯。

而牛大壯人雖然直爽,卻也不是真的不懂察言觀色的人,否則,他這捕快也不會幹到現在。他知道童秋水是想問席潤羽來沒來過,他的心思轉了十八個彎,童秋水長相是不錯,人膽小了些,倒是善良真誠,人品也不錯,但他就是覺得這小孩兒不适合他們頭兒。能配得上頭兒那樣飒爽的女子就該是有擔當,能讓人依靠的偉岸男子,此時頭兒會沉溺于這孩子的美色,他是可以理解的,為了頭兒好,這壞人就他來當吧。

于是,他狀似随意,實則語氣十分認真的回答道:“文大人已經知道你病了的事,也準了你這段時間不必去縣衙辦公。其他人也都知道你病了,就是這段日子那京城來的鳳大人催的緊,大夥兒都忙的腳不沾地,也沒功夫來探病,等忙過了,他們一定都來看你的。”

童秋水本是抱了些希望,聽到他這麽一說,眼睛垂了下去,緊緊交握的手也松了開來,原來他真的是想多了,她根本不在意他的,罷了,他還在奢望什麽呢,他閉了閉眼睛,然後仰起臉來對牛大壯展開一個笑,那笑竟比哭還要讓人難受。

“我沒事,牛大哥你去忙吧,我這裏沒事的。”

牛大壯不知道為啥看到他這個樣子,心裏有點後悔剛才那麽說,可他此時又不好再說什麽,沒忘席潤羽臨走時吩咐的話,所以他擺了擺手堅定地說道:“不行!不行!我得看着你好起來才能走。”

童秋水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堅決要留下來,轉念一想可能是文懷遠讓他必須留下來,便也就不再堅持,來到這裏後,從沒人真正關心過他,就連那個他以為對他好的她,只怕也在知道他是個累贅後就退縮了,他還以為她是不同的,他心中帶了點恨,攥緊拳頭,閉上眼睛,硬是沒有讓眼淚落下來。

席潤羽回到縣衙,胥眉已經被戴上了鐐铐,人也已經被按倒在大堂上,她也就沒有直接走進去,而是站在大堂側方,這裏正好能夠看到胥眉的側面。

“我沒殺人!”平靜的女聲此時響起,讓席潤羽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而也就是這多看的幾眼,讓她眉宇微揚,她這身形,這話語,再加上那不認輸,還有一點桀骜的眼神,似曾相識。

“匕首上有你的血手印,還有事發當晚有傭仆見你匆忙離開高府,你還有何可狡辯?”文懷遠将匕首扔下了大堂,神色凝重威嚴。

“就算我要殺人,何必将兇器留在現場?”胥眉還能冷靜對答,席潤羽放了點心,這女子還真不是個普通人物。

文懷遠繼續說道:“高夫人也可以證明這短匕首正是高志靜贈送給你的,你還有何話說?”

胥眉跪在堂下,杏眼微眯,盯着那血手印半晌,終究抿唇微笑:“沒錯,這短匕首是他送我的,那又怎樣?罷了,我承認我的确刺了他一刀,那一刀并不足以致人死地。”

席潤羽可以看到胥眉在說這話時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意,她不由得一怔,分析那晚她的話,似乎那高志靜與她該是關系匪淺,但絕非男女之間的關系,倒更像是親人,她眼中一道亮光閃過,為何當日看到胥眉會那般的眼熟,原來她的長相竟是與高志靜有些相似。

那麽二人之間又有着何種牽連?啪的一聲,堂上的驚堂木一拍,文懷遠端着一張肅穆的臉喝道:“大膽女賊,既然殺人卻還要狡辯,來人……”

“大人,且慢!”席潤羽在這時出聲喊道,她不能讓文懷遠就這麽判了胥眉,其中隐情太多,還牽扯到什麽朝廷的秘密,今日這一次事件只怕是有人蓄意而為,目的該就是那些秘密文書。

文懷遠執起驚堂木的手放了下來,疑惑的看向走上堂來的席潤羽。

“席捕頭要說什麽?”

席潤羽抱拳說道:“文大人,胥眉姑娘是無辜的,我願意為她作保,保她并非真兇。”她此話一出,不僅文懷遠大吃一驚,就連胥眉也愣怔的看着她。

“你憑什麽作保?人證物證俱在,方才她自己也承認下手,還哪裏無辜。”文懷遠正了正臉色,對席潤羽的說辭不以為然。

“文大人,近些日子的探查并非一無所獲,可以說只差一步那個真兇便可以确定。請大人給屬下幾天時間來證明兇手确是另有其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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