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佳人本無罪(19)

席潤羽從宣茂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五月初的下午近晚時分,街道上還有晚歸的人在往家裏趕。她開口說為胥眉做了擔保後,就馬不停蹄的去查證那翡翠扳指的來處,而且連那塊丁點兒大的銀票也被查到并不屬于平遠縣內的任何一家銀號,查來查去竟然查到了地理位置甚為偏僻,道路可謂險峻的宣茂。

為了能盡快查到結果,她孤身前往宣茂,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她在宣茂陸續找到了證據并将它們秘密送回平遠縣,等她得到翡翠扳指的證實書函後,便星夜兼程的趕了回來。

匆忙将信函交給文遠懷,她便回了住處,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就向月兒巷的方向趕。

她去宣茂之前曾偷偷的在窗外看過他,那時候他才剛剛能夠坐起來喝點粥,精神似乎并不好,怏怏的,她看了他許久,想要進屋和他告別,卻終究忍住了,她還記得自己有責任在身,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卻沒想到這一走,便是大半個月,也不知道他的病是否康複了。

越走近那已經有些熟悉的門口,她卻越有些緊張,不知道是否正應了那句話:近鄉情怯。

等真的走到院外的門口時,她才發現他家的大門上挂着一把鐵鎖,他并不在家,她剛剛提起的心放下了,不僅放下了,還放的很深很深,天色近晚,他會去哪裏呢?她皺眉看着那把鐵鎖,她以為他是個安靜的少年,晚上該不會出去才對。

站在門口,她猶豫着是該走還是該留,也就在這個時候,從巷子口那兒傳來一片吵嚷聲,她轉身朝那方看去,幾個人影晃動,今晚沒有月亮,只有點點微弱的星光照亮。

只隐約聽到粗聲大嗓的男人大聲喊叫道:“我早說啦童老弟的醫術高明着吶,這勘驗屍體的事也難不倒他。”

這個聲音,席潤羽本就皺着的眉宇越皺越深,這個聲音正是李捕頭的,待人影走近,她才看的更清楚,正是那李捕頭,他身邊歪歪斜斜的跟着幾個捕快,被夾在中間的正是童秋水,此時,他的身子搖晃的幾乎站立不穩,被兩邊的人扶着,頭低着,看不清表情。

“老大說的對呀,對,呃,嘿嘿,今天我們就去了那個鳴翠樓喝酒,明天……明天我們去含煙閣,聽說那兒的姑娘個個水水靈靈的,而且那小手白白嫩嫩的,能把個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童仵作沒去過吧,明天咱帶你去開開葷。”另一個已經帶着酒醉的聲音打着響嗝敘敘說道。

那李捕頭哈哈大笑,滿嘴應承,而看幾人走路的姿态,似乎也已經是酣醉了。

席潤羽聽着幾人的對話,眼中滿是陰郁,她不知道這大半個月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她卻沒想到童秋水竟然和李捕頭這些人混到了一起,他怎麽能這麽快堕落下去。

她忍耐着沒有出聲,直到幾個人搖搖晃晃的走到童秋水家門口,幾人中大概也只剩下李捕頭還算稍微清醒些,剛跨上一級臺階,就看到了挺直着脊背站在門口的席潤羽。

他還有點難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然後終于确定那果然就是他沒看在眼裏的席潤羽。

“嘿嘿,童老弟,你看那是誰?”李捕頭拿胳膊肘碰了碰已經開始昏昏欲睡的童秋水,童秋水稍稍擡了擡頭,又低下了頭,嘴裏卻喃喃的說道:“做夢,夢。”

也不知李捕頭是怎麽辦到的,他挺了挺胸,站直了身子,對席潤羽一笑,那笑,怎麽都讓人覺得帶了幾分猥瑣,“席捕頭回來了?這是等童老弟呢?”

席潤羽挺着脖子,硬是沒讓怒斥出口,她的眼神深沉冷漠,她告訴自己不能和不相幹的人置氣,與李捕頭生氣純屬多餘。

“多謝李捕頭送小童回來!”席潤羽沒答他的話,只是很有禮的道了謝,人也往前走了一步,将已經有些綿軟的童秋水從那幾個捕快手裏硬是扯了過來,童秋水喝了不少的酒,人已經昏沉沉的不知今夕何夕了,被席潤羽扯過來,就那麽理所當然的靠在了她身上。

李捕頭的眼神在童秋水和席潤羽身上掃了一下,然後頗有深意的笑道:“席捕頭是以什麽身份謝我呢?”

席潤羽将童秋水快要滑下地的身子扶正,一只手在他的腰際扶穩,微揚眉梢後,才十分從容的說道:“小童算是我義弟,替弟弟道謝理所應當。”

李捕頭臉上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随後才不痛不癢的說道:“怪不得,童仵作幾天前向文大人請求不想呆在你那一班,說是要調到我們這一班來。或許是因為他覺得不能呆在義姐的庇護下吧。呵呵,童仵作還真是個寶,剛來就幫我們破了個案子,今晚是為他慶功。本來是說要找幾個小妞樂呵樂呵,童仵作還臉皮子薄,怎麽都不肯,明天可要席捕頭勸勸,像他這麽大還是童子雞對身體不好,還是去青樓開開葷吧,那時候他就知道女人的好了。”

說完這麽一大通的話,李捕頭心中有些得意,他早就看出這女人和這什麽童仵作有事兒,他就不相信惡心不着她,他也不看席潤羽此時的臉色,招呼着其他人一起又互相攙扶晃晃悠悠的走了。

席潤羽看着那幾個東倒西歪卻還大聲呼喝的人影,牙咬了又松,松了又咬,剛才聽到李捕頭的話,不得不說她震驚至極,他為什麽要離開她這一班?是因為她的逃避?他又為什麽要這麽糟蹋自己,剛才李捕頭說什麽來着,讓她勸勸他,讓他去開開葷?笑話,這麽好的一孩子幹嘛送到青樓去給那些妓女糟踐。

摟住他的身子,她轉過身,又看到那把鐵鎖頭,心中的火氣又升上了一個臺階。

“醒醒!”她毫不留情的拍了拍他已經燒紅的臉頰,大聲叫他。

童秋水現在只想睡覺,腦子昏昏沉沉,身子也飄飄悠悠的,不知道誰在喊他,他睜開眼睛,卻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誰。

“開門的鑰匙呢?”席潤羽看他睜開了眼睛,又急忙問道。

“呃,鑰……鑰匙?”他用無辜的眼神看着她,臉上滿是疑惑。

席潤羽嘆了口氣,只怕現在和個酒鬼說什麽都是浪費唇舌,索性她自己開始動手,在他身上摸起鑰匙來。

“呵呵……哎呀……癢……”也不知道是被她摸到了哪塊癢癢肉,他靠着她左躲右閃的。

看着這樣如孩童般笑着的少年,席潤羽心中湧起的那股氣惱和委屈慢慢的消散了,他也不過是一個小孩子罷了,她又何必和他計較。

終于在他的內衣袋裏找到了鑰匙,她一手扶他,一手打開了大門。

推開大門,她扶着他往裏走,他似乎是因為醉了也可能是剛剛笑鬧的倦了,又倚靠着她沉沉的睡了過去。

她側頭看着他,心中有無限的疼惜,也顧不得什麽男女之別,她伸手又将他打橫抱了起來。

等将他抱起來後,她才覺得自己還真是大力士,抱起一個男人該是多麽驚世駭俗的事,她做起來卻是毫不費力,輕松愉快。

走進院子,她提起後腳跟将門踢上,一直走進卧室,她都是一直以着這樣的方式關門。

童秋水的反應算是遲鈍的,直到席潤羽将他放在床上,他那酒的後勁兒才上來,還沒等席潤羽站起身,他已經冷不丁坐了起來扶着床板大聲的嘔吐起來。

席潤羽急忙扶住他,輕輕地拍着他的背,等他吐完了才扶他又躺下,屋內散發着酸腐的味道,他吐出來的基本都是水,看得出晚上這頓酒飯他大部分都是喝酒了,并沒吃什麽東西。

她去打了些水端進來,投濕了手巾在他的頭上輕輕擦了擦,擦幹他嘴角的水漬,他似乎是覺得熱了,手在領口拉了拉,那白皙的肌膚就那麽毫無防備的暴露在席潤羽的眼內,她搖了搖頭,嘆着氣又為他擦了擦脖子。

放下手巾,她取來掃帚将那些嘔吐物打掃幹淨,又将窗子打開,将那濁氣放走。

她坐在床邊看着他尋思着,她給他擦臉的時候,已經将他束發的布帶解了下來,躺在床上的他就如同毫無防備純真可愛的孩子,他是那麽的單純,那麽的無邪,他不是看不慣李捕頭麽,為什麽又要請求去他那一班?是為了和她賭氣?何必呢,她又有什麽值得他喜歡的呢?

“嗚!水,痛……”可能是酒喝的太多,不多會兒他便喊着口渴,皺着眉頭喊頭疼。

席潤羽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剛才打掃完這戰場後,便燒了些水,現在水已經晾涼了,她端過來,扶起他,一點點的喂給他喝。

等他喝完,她又坐在他的床邊慢慢的給他按着太陽穴的部位。

應該是給他按的舒服了,皺起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他又陷入了睡眠中。

這一晚就是這樣,她坐在他的床邊,幫他按摩着頭部,讓他安然入睡。

天蒙蒙亮的時候,他幽幽轉醒,頭雖然還有些隐隐地疼,但卻不至于難以忍受,身子有些脹脹的,他低頭看看身上蓋着被子,這裏是他住的地方,他松了口氣,想起昨晚他和李捕頭他們去喝酒,酒不是好東西,喝多了是會誤事的,這是師父一再告誡他的,他卻因為郁結難舒而答應和他們去喝酒,他真的後悔了。

他想坐起來,腦袋卻疼了一下,他沒敢硬往起坐,他發現他的頭發好像是被什麽壓住了。

他慢慢的在不扯動頭皮的情況下轉了轉腦袋,發現在他的床頭還坐着個人,再往上看時,他愣住了,她怎麽會在這兒?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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