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叁壹☆生死一線
山谷的寂靜被槍聲劃破,子彈呼嘯着在耳邊炸響,空氣中彌漫着火藥的味道。
人們大聲嘶吼,“趴下,都趴下!”
沙爺在随從的保護下向山坡的低窪處轉移,那裏有塊巨石可做掩體。
命運的玩笑,何其諷刺,獵人轉眼成了他人槍口下的困獸,被傾瀉的彈雨殘酷屠殺。
祝願死命趴在罂粟田裏,心中咒罵不已,她可以為了完成任務作出犧牲,但不明不白地死于黑幫火拼就太冤了。
槍聲響成一片,子彈從山坡上射來,塵土和碎石四處飛濺,她沒法擡頭觀察情況,身後傳來一聲痛苦的悶哼,估計有人被流彈擊中了。
坐以待斃,下一個挂彩的就輪到她了。
祝願從漫天的塵土和煙霧中冒險向山上望了眼,心一下沉到底,山坡上站着五名荷槍實彈的黑衣殺手,其中四人手裏拿着AK-47沖*鋒*槍,一人扛着火箭筒,槍口沖着山下,意圖對他們實行包抄。
火*箭*彈*尾巴拖曳着白煙落在旁邊,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騰起的煙塵裹挾着碎石粒雨點般落下,祝願後背一陣鑽心似的疼,她顧不上檢查傷勢,強忍劇痛,從衣服內袋掏出随身攜帶的P226,快速安裝消*音*器。
地形于他們而言十分糟糕,敵人居高臨下,火力猛烈,如果不反擊,遲早會被一鍋端。
為今之計,只有先把扛火箭筒的人幹掉,大家才能有一線生機,不然沙惕的人包括自己無路可逃,即使不會被炸死,也會被密集的AK47子彈掃射成蜂窩煤。
裝消*音*器開槍射擊,就不會因為槍聲暴露位置,從而提高活命的機率。
她将子彈上膛,拉開保險,瞄準扛火箭筒的黑衣人,專等他走入手*槍的有效射程再扣動扳機。
火*箭*彈接二連三地落在附近爆炸,産生的沖擊波掀起鋪天蓋地的塵土,飛旋的碎石和彈片随之而來,祝願被嗆得喘不過氣,不得不深深紮下頭以免被炸彈碎片擦傷。
裝鴕鳥死路一條,她把心一橫,雙手握槍,采用卧姿瞄準扛火箭筒的殺手的雙眉區域,他蒙着臉,露出一雙深陷的黑眼睛。
祝願手心汗津津的,心髒就像在耳邊跳動,腦子裏預想了一遍最壞的結果:只要射出的子彈沒擊中目标,那麽下一刻,火*箭*彈會毫不留情地向她的藏身處飛來——所以不能緊張,她慢慢地吸氣呼氣,讓心跳平穩下來,直至耳朵再也聽不到任何響聲,全世界只剩下槍管上的準星和漸漸走近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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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角射擊,應當修正瞄準點……你行,你可以的,祝願鼓勵自己,壓低槍管,果斷扣動扳機,之後發生的一切仿佛慢動作,她看到子彈擊穿殺手的額頭,留下灼燒的傷口,鮮血噴濺而出,他的眼睛還帶着震驚的神情,然後仰天倒下,火箭筒咕嚕嚕地滾落到罂粟叢中。
與此同時,又有兩名殺手被一槍爆頭,祝願茫茫然地望去,看到熟悉的身影,是P.N,他從死掉的殺手身旁撈起一條AK47,端起來一個點射,轟掉了躲在樹後的殺手。
眼下五個殺手死了四個,還有一個在哪裏?
祝願支起身體,用眼睛四處搜索,忽然視線頓住,她看到一雙棕色的軍靴,還沒擡頭,肩胛骨就挨了一槍托。
“啊——”,她撲倒在地,短促地叫了聲。
殺手用腳踩住祝願的肩膀,防止她掙紮,舉槍對準她的後腦勺。
祝願猛地一個側滾翻,躲開槍口,抓了把沙礫照殺手的面門揚去,趁殺手捂眼睛的瞬間一把奪過他的AK47,瞄準他的心口卻遲遲無法下手,她已經殺死一個人了,心理還沒調試過來,短時間內,近距離地射殺活生生的人她做不到。
那就折中下,讓他喪失戰鬥力好了。
打定主意,她一腳踹倒殺手,揮拳擊打他的太陽穴,看到他翻白眼暈過去才罷手。
五個殺手全解決了,祝願背上AK47,想走出罂粟田,剛要邁步子,雙腿被人抱住,慣性之下她仆倒,掙紮起身,雙肩卻被男人的膝蓋重重頂住。
祝願這才看清是她以為被揍暈的殺手。
殺手雙眼赤紅,憤怒驅使他用雙手扼住臭丫頭的咽喉,面目猙獰地不斷施加力道。
祝願抓住他的手腕企圖掰開掐自己脖子的手,然而男人的力氣太大了,無論她怎麽用力反抗,都無法撼動那雙鐵鉗般的雙手,它們在一點一點地收緊,她逐漸感到無法呼吸,喉嚨被掐得咯咯作響,慢慢地意識模糊起來。
她咬破舌頭保持神志清醒,探手摸出別在後腰的匕首,朝殺手後背刺去——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祝願臉上一熱,視野中紅紅白白一片,她失手扔掉匕首,大聲尖叫,從身上推開頭蓋骨被打飛一半的殺手,手腳并用地爬到一邊去,半趴在地上幹嘔。
頭頂一聲微嗤,“蠢貨。”
祝願擡起一張慘白的臉,P.N正斜睨她,衣冠楚楚,連頭發都紋絲不亂,而她又是汗又是土還糊了一臉腦漿,對比太強烈,不由勃然大怒,“你罵誰蠢?”
P.N嘴角挑起一絲冷笑,“你本該殺掉敵人,卻手軟放他一馬,讓他有機會反擊,如果不是我,你早死了,說你蠢有什麽問題?”
祝願抓住重點,伸手指着他,“也就是說你早就看到了,卻任由那個瘋子掐我脖子?喂,你搞搞清楚,要不是我幹掉扛火箭筒的人,你也早被炸上天了,保住命不感激我就算了,還挖苦我,真叫人不齒。”
“你幹掉的?”,P.N的眼中浮現出嘲笑的神色。
祝願被他反問地有點兒不确定了,結巴道:“當,當然!”
“走吧,去确認”,P.N有如看笑話般勾了勾唇角。
祝願到現在腳還軟趴趴的,她努力了半天身體就是不配合,想必仍處于劫後餘生的顫栗中。
P.N把她從地上拉起來,拖着她往前走。
祝願不想接受P.N的幫助,甩開他的手,兩條腿跟面條似的打着擺子,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罂粟花田。
就快走出時,腳被什麽絆了下,她低頭一看,立刻捂住嘴巴,及時攔住沖口而出的驚呼,腳步踉跄着後退。
P.N一個箭步沖過來,手搭住她的肩膀,“什麽事?”
祝願轉身撲進他懷中,一手摟住他的腰,一手顫抖着指向地面。
“髒死了”,P.N低頭看了眼被蹭上污跡的襯衫,用一根手指推了推埋在自己胸前的腦袋。
祝願使勁往他懷裏鑽,閉着眼嚷嚷:“你先把路障清了,我再放開你。”
P.N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落滿碎石彈片的地上躺着一截從手腕處斷掉的手。
“假如沒做好心理準備,為什麽貿然踏入金三角,這裏可不是什麽首善之地,壞人來了有警察抓。”
祝願聽出他話中的嘲諷,顧不上反唇相譏,只是納悶為什麽他說“警察”兩個字時加重語氣,難道意有所指?
她從他懷中擡起頭,端詳他的眉眼神态,一點異狀都沒有,心裏不禁打鼓,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P.N的本性其實是毒蛇吧,稍不留意就會被他反咬一口,在确認陸離的身份屬性前,她萬萬不可大意暴露自己的卧底身份。
清清嗓子,祝願松開手,往遠離殘肢的方向挪了幾步,不理P.N,獨自走出罂粟田,卻看到更恐怖的一幕,斷手的主人躺在血泊中,身體抽搐着,血沫從嘴巴裏湧出。
P.N走近單膝蹲下,伸手觸摸傷者的頸動脈,停了片刻,替他合上瞳孔放大的眼睛,站起身說:“他死了。”
祝願不忍再看,死者是借給她打火機點煙的男人,雖說沒什麽交情,但他橫屍眼前,她憐憫之餘無法克制地感到恐懼,大概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吧。
她望向遠處仍未散去的硝煙和橫七豎八的屍體不寒而栗,第一次直觀地認識到金三角血腥殘暴的真實面目,不由反省自己是否把完成任務看得太輕易了,以至于用游戲的心态走入這片欲望和野心交織的殺戮之地。
P.N看她眼神呆滞,出言譏諷,“傷春悲秋換個場合,在危險的地方分神小心仆街。”
祝願身心受創,沒心情和他鬥嘴,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地垂下頭。
見她不複往日的氣焰嚣張,有氣無力的模樣,還真讓人适應不良,P.N懶得跟她廢話,拉上她就走。
祝願被拖到山腳下,猝不及防地看到被她爆頭的殺手,因為臉部中彈而鮮血淋漓、面目全非,從眉心穿過的子彈摧毀了半邊頭骨,白色的腦漿混着鮮血汩汩地往外流,白眼球毫無生氣地翻着……
她狠狠閉眼,胸部急速地起伏,感覺喘不過氣,胃酸逆流,不得不背過身,扶着雙膝彎腰嘔吐。
心裏的聲音一再地提醒她,“你殺人了。”
眼前出現一方白手帕,祝願擡頭。
P.N淡淡地說:“拿去擦汗。”
祝願沒客氣,接過手帕擦去額頭密密的汗珠,不知道為什麽想哭,她拼命屏住,淚水還是違背她的意志湧出眼眶,她用手帕按住眼睛,不願意被人看到此刻的軟弱。
P.N看着她不停抽動的肩膀,伸手想安慰她一下,卻在快觸到她肩頭時收回,眼睛瞥向別處,平靜地說:“我見過很多第一次上戰場的人還沒開第一槍就被流彈幹掉,對于拿槍的人來說,活下來才重要,因為戰場不需要慈悲……哭夠了沒有?”
祝願抹去眼淚,臉埋在手帕裏,甕聲甕氣地說:“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哭了?我那純粹是看到重口的畫面心理不适而已。”
P.N笑了,“既然如此,那咱們就看看你花了五萬美金練成的‘好’槍法。”
祝願閉着眼喊:“不看不看”,用全身的力氣抗拒走近屍體。
“不看也可以”,P.N的聲音恢複淡漠,“那我問你,你使用的手*槍是SIG P226沒錯吧?”
祝願緊閉雙眼跟盲人似的點點頭,“是P226。”
P.N接着說:“而射穿敵人眉心的是口徑5.56毫米的AUG突擊步*槍。”
祝願睜開眼睛,疑惑,“敵人射的烏龍子彈,打到自己人頭上?不對啊,5個殺手,一個扛着火箭筒,其餘4個人手一把AK47,哪來的AUG?是你射的?可那麽重的武器你帶在身上,我會眼瞎看不出?”
“自然是搶的”,P.N涼涼地說,“除了5個殺手,還有一個背後偷襲沙爺。”
“所以……”,祝願上下瞄他,沒看到一絲血跡。
“所以他的脖子被我擰斷了,還有疑問嗎?”,P.N微微一笑。
作為前特種兵深入敵後斬首是看家本事,這點祝願毫不懷疑,那她開槍射的子彈去哪兒了?眯着眼睛看向已經斷氣的殺手……
受不了她的蠢樣子,P.N把她推到屍體前,“睜大你的眼睛看仔細,你的子彈射進他的胸口,說好聽點叫補槍,準确地描述叫嚴重射偏,你不是主張自己射穿眉心嗎,可見你當時瞄準的是面部T區,很難想象以射擊精度高著稱的P226會偏移到令人目瞪口呆的程度,好吧,姑且算你修正彈道,壓低瞄準點,但壓得也太低了——你花了五萬美金就學到這麽蹩腳的槍法?”
祝願像聽不出諷刺似地臉色一亮,“你的意思是咱們開槍射擊有個時間差,你射向殺手頭部的致命一槍在前,我射到胸口的一槍在後,對吧?”
P.N不說話,祝願當他默認,心理負擔總算減輕了,她松了口氣說:“不管你信不信,我來金三角沒想過殺人。”
P.N嗤之以鼻,“天真。”
祝願情緒變好,環視四周,“沙爺怎麽樣了,其他人呢?”,看到零零星星七八個挂彩的人圍攏在巨石周圍,氣不打一出來,“咱們兩個在前方擋子彈,他們躲在後面,這算哪門子手足!”
“趴在罂粟田裏裝死和溜得快兩種情況,我看不出有什麽分別”,P.N說完轉身向巨石的方向走去。
祝願被他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她确實一開始打算老實裝死躲過一劫,實在躲不過了,才開槍反擊,那之前,什麽兄弟老大,統統對不起,她只覺得自己的命最重要,再說,殺手把沙惕的團夥給滅了,還替警察省事呢。
她緊追上去,邀功請賞怎麽能讓P.N一人搶了先,這可是向沙爺表忠心的絕佳好機會,說什麽也不能落後。
走近巨石看到譚明智捂着右胳膊,被血洇濕的襯衫貼在身上,嘴唇慘白地倚靠在石頭上,沙惕臉色鐵青,腿的姿勢怪異,看樣子折斷了,肖慎之也頗為狼狽,其餘人等均有負傷,簡言之,一群老弱病殘。
“殺手處理完了?”,沙惕開口問。
祝願搶在P.N前面說:“是的,譚伯伯,您怎麽樣,受傷嚴重嗎?”
沙惕拍拍腿,“這點小傷沒什麽,倒是其他兄弟們……”,他重重地嘆口氣,再也說不下去,衆人見狀沉默。
三和幫橫行金三角二十餘年,沙惕身為幫派老大,不止一次遭遇暗殺,只有今天這次尤為嚴重,暗殺者埋伏在他的私人獵場,簡直是在挑戰他的權威和臉面。
氣氛沉重,祝願識趣地閉上嘴巴,忽然她的手被人碰了碰,側目,是P.N。
“卧倒”,他耳語,迅速從腰際拔槍。
祝願看他的神情知道事态緊急,決定聽從他的建議,并示意大家跟她一起朝反方向抱頭卧倒,甭管炸彈還是槍子兒,打中屁股總比打中腦袋活命的機率高。
僅僅幾秒鐘的時間,雷鳴般的爆炸聲響起,大塊的石頭落下,石屑紛飛,有人哇哇慘叫,祝願頂着一頭灰看去,那人的手指被高速飛旋的彈片齊根削掉。
這時另有人喊道:“扔手*雷的是吳尼哆那王八蛋,P.N不要放過他!”
祝願一驚,爬起來,飛奔到P.N身邊,朝遠處張望,“吳尼哆呢,死沒死?”
P.N審視她,“你認識吳尼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