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01

一個人為什麽會喜歡另一個人？

而且是那種不死心的喜歡，把對方放在很高的位置，甚至把喜歡的人放進了未來的規劃裏。

老六看到我的消息，沒有過多的沉默。

“可能是夾雜了崇拜和仰慕的感情，可能是夾雜了理想中的影子，也可能是有刻骨銘心的經歷。”

“可如果是單方面暗戀的話，這樣其實沒有堅持的必要吧。知道對方不喜歡自己，而且對方也說得很清楚了。”我确實很苦惱。

老六：“……你……”

“嗯？怎麽？”我有點不太明白老六在此停頓的原因。

“我不知道，我沒有經歷過……倒不如說，我……我知道會是什麽情況，雖然也不完全符合你說的這種……”

此時老六有種異于平常的思維不流暢的表現。

“但我唯一清楚的是，不論是我還是我所見過的，我們都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有些人成功了有些人失敗了。”

老六喝了口水繼續說。

“原因當然複雜，但起碼不會留下遺憾……很多時候我也會想，我要是更早一點說出來了情況會不會不同。但在我說出來後，我起碼……沒有再夢到過她。”

這是我第一次從老六口中得知“她”的存在。

002

隔一棟樓的青梅竹馬。

暫且以小靜來稱呼這個女孩兒。

聽老六的描述，小靜應該是那種溫柔又文靜的模樣。

老六說，那時候他倆都還小，在學校沒什麽朋友。

兩個人住在一個小區，又念的同一個幼兒園，彼此天然就成了玩伴。

老六說：“她挺安靜的，不過以前跟我一起玩的時候也很開朗。”

兩個人從幼兒園到初一都是同學。

初二的時候，兩人又一道從林城轉回林湖上學。

剛轉回林湖上初中時，兩人還在一個班級。之後人員變動，就沒再同班了。

就算這樣，能一路同學、同班這麽久也很難得啊。

這能攢下很多珍貴的回憶了。

老六說：“我小學到初中都忙着玩，哪有心思跟女生打交道。”

額，好吧，是我高估了老六的心思。

直到初中快結束了，老六才發現自己對小靜早就有了不一樣的心思。

“然後呢，然後呢？你有沒有勇敢表白！”興奮吃瓜的我忍不住直問。

老六：“沒有。相反，我那時是膽怯的。我渴望被接受，害怕被拒絕，只能活在自己的幻想中，不斷塑造着一個理想的影子。”

時光荏苒，晃眼間小靜已經出落成校花級別的人物。

還不等老六鼓足勇氣，小靜已經與一個黃發少年走到了一起。

老六：“我小學就喜歡她，可我直到大一才跟她表白。”

所以，高考那個夏天，老六也是有心上人的老六啊。

小學到大一，這中間不知道又隔了多少人多少事。

老六：“是夠晚的了，我那時真想扇自己一耳光。”

是啊，就隔一棟樓的青梅竹馬啊。

“太晚了，理所當然地被婉拒了。”老六說，“但在我說出口之後，渴望也好，害怕也罷，那些膽怯和幻想都沒有了。很奇妙的感覺。”

老六說，那之後他明白了自己的內心。

不曾開口的那些年裏，越是壓抑着自己的想法，批判着自己的膽怯，心底理想主義的自我修正就越是猛烈，塑造的那個幻影就越發完美。

大概越是難開口，就越是放不下吧。

用老六自己的話來說，他對小靜的感情夾雜了理想中的影子。

從頭聽到尾，我有點遺憾。

小說般的開頭和設定，并沒能成全一個小說般甜甜的青春校園故事。

當然不可否認的是，作為吃瓜群衆的我，同時也覺得很慶幸。

畢竟那個故事要真成了，也就沒我什麽事了。

003

故事裏的女同學（一）

老六覺得自己或許沒有點亮戀愛天賦技能。

我一聽這話，有故事啊。

吃瓜群衆搓搓小手，一臉期待：給講講？

老六：“大學時也有女生追我……跟她怎麽說都沒用，我确實對她沒感覺，仿佛兩個世界的人。”

這個橋段有點熟悉啊。

老六繼續說：“磨了很久，最後我心軟，答應彼此先相互了解。談話完第二天晚上，她就搖擺在閨蜜們的枕頭風下又拒絕了我。然後隔天又來求複合，希望回到原樣，但我已經受傷了……”

聽到這裏，我突然有點慌，沒忍住打斷了老六。

“你不會這麽對我吧？”

“我不會是先放棄的人，是她先放棄了我。”老六說，“其中原因很複雜，有機會再說給你聽吧。”

老六：“如今雖然承受力高了些，但我也仍然擔心什麽時候會再次被拒絕。”

所以，這就是你多番慫恿我開口表白的原因？

那段時間，我一直反複回看和老六的聊天對話，讓自己一遍遍做閱讀理解。

心裏越是不确定，就越是纏着老六聊天。

試圖通過頻繁緊密的聊天，拉近兩人的距離，建立親密的羁絆。

之後甚至有點走火入魔的味道了。

我覺得等老六受不了的時候，就會直接挑明了拒絕我，然後拉黑我。

所以起床就先看看老六是否還在好友列表裏，以此來判斷我能否再繼續。

004

故事裏的女同學（二）

老六就讀的G大是一個理工科強校，或許這也是校內女生節搞得紮實的原因之一吧。

老六說：“我們當初是請女生吃飯。”

被請的女生就是後來跟老六表白那個。

這可能是故事的開頭吧。

老六是那種你但凡跟他多接觸些時日，就會覺得他肯定不乏女生喜歡的人。

他說這位女同學，對他的感情可能是起于崇拜和仰慕。

起初女生跟他表白時，他剛從對青梅竹馬的幻影中走出來，并不想談戀愛。

老六告訴女生自己并沒有她看到的那麽好。

之後沒磨過女生的堅持，于是答應先了解彼此。

女生先是同意了這個提議，後來又拒絕了。

再後來她想要回到起點，于是晚上在老六宿舍樓下等他，想要見上一面。

室友看見了就告訴老六，老六冷漠地拒絕了見面的請求。

這就是故事的結尾了。

我不曾見證過什麽，我只是偶然窺見了故事的一角。

很久之後，我翻進老六的空間，看到了留言榜上那一串的“晚安”。

不禁感嘆一句：不是所有的相遇，都能有幸走到相守。

世間的遺憾和錯過，似乎從未停止。

005

老六初中的時候，自己報名競選去了學校廣播站。

廣播站基本都是男女搭檔，老六有兩個輪班任務，一個是周四下午，一個是周一中午。

周四下午的那個女生是隔壁班的女班長，俗稱“別人家的孩子”。周一中午的那個女生，之前也不認識，是別班的同學。

老六：“我喜歡和周一那個女生搭檔……”

難道是因為不想被拿來和“別人家的孩子”比較嗎？我暗自猜測。

老六：“她有步步高學習機。”

學習機和廣播……有什麽聯系嗎？難不成那時候就沉迷學習了？！

老六：“每次都是我拜托她一個人讀稿子，然後我一個人借她的學習機，玩裏面的游戲。”

果然，我不該對這個時候的老六有什麽期待。

初中時期的老六，還不是後來那個奮勇直追，努力學習的老六。

這時的老六，估計眼裏心裏都只有游戲吧。

“她每次都答應，然後中間休息的時候就和我聊天。”老六後知後覺，“那時候我是真的蠢，只會一個勁玩游戲，不然那會兒早脫單了……”

你才反應過來嗎！

老六：“當然，游戲還是挺好玩的。超級瑪麗，雷霆戰機，大富翁……啧啧啧，爽，真的爽。”

看看，典型的游戲沉迷愛好者。

所以說，老六會單身那麽久，不是沒有原因的。

006

老六說自己只收過情書，沒有寫過情書。

我拍拍胸膛，昂首向前。

“我有！我寫過！”一臉驕傲。

老六意味不明：“喲，厲害了，情書。我都沒寫過。”

時間有點久了，說來話長。

這年頭誰還沒個青梅竹馬啊，尤其在九年一貫制學校讀書的我，那必須得有。

所以小學時候的我，對那個漂亮的小竹馬下手了。

當事人現在就是唾棄自己，太可恥了。

那男孩子長得真的很漂亮，大大的眼睛，彎彎的睫毛，濃眉嘟唇，賊好看。

本着路過不放過的可恥心思，我當下就決定要先下手為強。

于是花了一整個午睡的時間，寫了封情書。

“我跟你講，那時雖然只要學語文數學，但我還是偏科了，語文一直比數學好。然後把我會的成語，電視劇裏面看過記下來的，全套上去了。”

那個時候寫完就感覺，舍我其誰！還有誰！

老六：“怕不是搞了小半部成語字典。”

“由于我爸一直嫌棄我的字，然後那男孩子的字又很好看……這也是我覺得他配得上我高水平小作文的原因之一。”我邊回憶邊說，“所以壓着自己的狗爬體費式狂草，愣是一筆一劃，端端正正,洋洋灑灑寫了三大頁紙。”

老六聽完感慨道：“年輕真好啊。”

這封當時在我看來“驚天動地”的情書，最終石沉大海，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我也因此沒能趕上早戀這班車。

吃瓜群衆老六：“人家害羞呗。小學诶，拜托，男孩子都忙着玩呢。”

後來好幾次都想開口，讓人把情書還給我，可想一想，又實在是丢不起這人。

那時還是太年輕啊。

007

我屬于小時候長得還行的那種，自戀地來說，好看得太早了。

當我還是個小女娃那會兒，有天跟着我媽祁女士去外婆家走親戚，下午回來的時候路過橋頭費家灣。

一個小男孩在門口玩，是我學前班的小同學。

小男孩看到我很高興，拉了拉他媽媽的衣擺，又指指我。

“媽媽，我長大了要娶她。”喊得還挺大聲。

我媽祁女士和小男孩的媽媽對視一眼，都沒忍住大笑起來。

祁女士在我頭上摸了兩圈，十分開心的樣子。

小男孩的媽媽牽着小男孩上前，跟我們打招呼，然後指着我跟小男孩講道理。

“你長大也沒法娶她，按輩分來論，你得管人家叫姑姑。”

沒錯，雖然我和他都姓賈，是同宗同族，可我比他高了整整一個輩分呢！我可是小姑姑嘞！

小男孩聽明白之後開始放聲大哭，當時哭得可傷心了。

祁女士牽着我在他家門口聊了會兒，等我們離開時小男孩已經止住哭了。

離開有段距離後，我回頭看了一眼，小男孩還在原地往我們這個方向望着。

那之後，小男孩再也沒說過長大要娶我這種話，在學校碰到也不像以往那樣湊上來跟我說話了。

很多年之後，祁女士和我打電話時，突然提到了這個小男孩。

祁女士說，當年那個小男孩現在已經長得高高的了，長成了一個帥小夥。

那還是我第一次被別人這麽真切地喜歡呢，雖然是個叫我姑姑的小屁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