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部90分鐘的電影裏,這一幕甚至不到一秒

禮,再到到剛剛結束的晚飯,溫言頻繁又強勢地出現在他面前,完全打亂了他斷絕往來的計劃。而他自己,根本就沒辦法——

顧嘉然忽然身體一僵。

溫言已經換了姿勢,他端正地坐着,頭微微後仰,像是已經睡着了——可是他的左手卻握住了顧嘉然的右手。

昏暗的車廂內,溫言感受着手中那一陣又一陣細微的顫抖——他在克制,在掙紮;他在渴望,在迎合。

溫言仿佛什麽都沒有感覺到,他只是緊緊地握住顧嘉然的手。

一直到他平靜下來。

然而——

“翡翠雲山到了,溫總。”

這偷來的還帶着溫度的幾分鐘,已經結束了。

溫言走在小區裏,夜晚的風吹在身上,帶來一絲涼意。他想起他在時光長廊上把鑰匙丢給顧嘉然那天,風也是這麽大,他站在自己面前,脊背挺得筆直;他又想起顧嘉然說他什麽都有,所以才能活得痛快,然而現在,他也有了畏首畏尾的時候。溫言看看空蕩蕩地掌心,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溫言!”

溫言定在原地,他轉過頭,不敢置信。

顧嘉然粗喘着氣,眼眸燦如星辰。

高檔小區私密性很好,但是這一聲呼喊還是引來了一些跑步的人的視線。顧嘉然飛快地跑向溫言,拽着他的手向16棟跑去。他們穿過樹蔭,穿過涼風,穿過這個看起來和先前沒什麽不一樣的夜晚。他有些急切,從他按電梯的手就能看得出來。溫言忍不住笑了一下,他反客為主,用力握住顧嘉然,然後在他驚訝的目光中,快速打開家門。

他把顧嘉然按在玄關的牆上。

他等不及回到客廳,他甚至等不及開燈。他們隔着一點距離,呼吸卻交錯着。

房子裏有些安靜,只有他們尚未平複的喘息聲,以及不知道是誰的心跳聲——聲音大的吵醒了滿屋子的家具。

從顧嘉然的頭發的開始,溫言的手慢慢撫摸着:頭發,眉毛,眼睛,臉頰,最後再到嘴唇。

心跳越來越快,喘息越來越劇烈。

溫言的拇指摩挲着顧嘉然的嘴唇,他慢慢低下頭,慢慢靠過去——

“弗蘭茨卡夫卡一天下午去朋友家,驚醒了朋友的父親,他沒有道歉,而是說了一句話。”

溫言頓住,氣息有些不穩,他打定主意無論他接下來說什麽他都不會再放他走。

“——請您把我看成一個夢。”

黑暗中,顧嘉然揚起了嘴角,吻了上去。

二十二、釋然

這是漫長又短暫的一吻。

顧嘉然所有的勇氣都花在了那不算表白的表白上,在他生澀地碰觸到溫言嘴唇的那一瞬間,主動權已經被奪去。

也許是吹了點風的緣故,顧嘉然的唇瓣有點涼,溫言的舌頭緩慢而細致地舔過他的嘴唇,随後又輕輕地咬了一口。這像是一個信號,顧嘉然還沉浸在他溫柔的描摹中,對方已經長驅直入,開始攻城掠地。他們唇舌交纏,相濡以沫,溫言激烈又克制,他像一條狡猾的魚,一遍遍地纏繞着顧嘉然的舌頭嬉戲,挑得他顫抖不已;他又是一個耐心的獵人,準确地将獵物的喘息和戰栗悉數吞入腹中。

這個吻太過漫長,漫長到顧嘉然覺得他們可能會吻到天荒地老。

這個吻又太過短暫,短暫到顧嘉然的腦海裏什麽都來不及思考就已經結束。

溫言的額頭抵着他的額頭,他輕喘着,忽然笑了一下。

“笑什麽?”

顧嘉然的聲音尚帶着幾分情欲,溫言眸色暗沉,嘴唇覆到他的耳朵處,像是怕別人聽到一樣,用氣聲說道:“笑我們都硬了。”

像是掉落在枯草中間的一點火星,“刺啦”一下,這句話讓顧嘉然整個人都燒起來。萬幸的是燈還沒開,溫言看不見他現在的樣子。然而始作俑者卻像是還不放過他,咬着他的耳朵又說道:“有一件事,比做愛更重要,所以今天放過你。”

他的氣息危險強烈又極具侵略性,顧嘉然面紅耳赤,完全沒有辦法招架:他以前怎麽怎麽會覺得他很好很溫柔?!

等到欲望慢慢消退,溫言打開了燈——

顧嘉然側着臉垂着眼睛不敢看他,耳朵、臉上盡是還沒完全消散的紅暈,眼梢有着說不出的風情。溫言喉間滑過一道弧線,開始思考現在改主意還來不來得及。

他深吸一口氣,拉着顧嘉然在沙發上坐下:“我們談一談。”

顧嘉然大概還沒回過神,脫口而出:“談什麽?談戀愛嗎?”

話出了口,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本來快要消散的紅色立刻又爬滿臉上,簡直像是要滴血。

溫言忍不住笑出了聲:“這個的确要談,現在先談點別的。”

溫言看着顧嘉然,想說的話有很多,一時間五味雜陳,竟然不知道怎麽開口。倒是顧嘉然平靜了下來,說道:“你是不是知道我在英國的事了?”

溫言點點頭:“只是一部分,何瑞之告訴我的那一部分。”

顧嘉然神色黯然:“那你也知道當初我為什麽要做那個交易了。”

溫言不說話。

“對不起,我——”顧嘉然陷入自責的情緒中,這一個遲來的道歉,他不知道到底要怎樣才能說出口。

溫言搖搖頭:“你會去演戲是因為那是方星遠的夢想是不是?你想替他完成?”

顧嘉然遲疑了一下:“是,我想賠——”

溫言搖搖頭:“不要說了。痛苦的回憶沒有必要再經歷一遍。”

“怎麽能不說,這很重要。”

“不,這不重要。”

顧嘉然着急起來:“溫言,你不知道,我分不清楚——”

“那就不要分清楚。”

顧嘉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溫言佯裝生氣:“你也對我太沒有信心。還好,我對自己還是挺有信心的。”

他的眼裏漾起無限溫柔:“我知道,方星遠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哥哥。所以顧嘉然一直惦記着他,甚至會因為一個陌生人做了一個和他一樣的動作就忍不住追過來看一看。”

溫言拉過他的雙手,慢慢把他握緊的拳頭松開,顧嘉然的指甲齊着根部修剪地很圓潤,然而即使這樣,掌心還是留下了月牙形狀的印子。

“我從來沒像現在這麽感激過自己曾有過某一刻和他相似,他那麽好,他把你帶到我身邊。”

顧嘉然怔怔地看着他。

為什麽?

為什麽所有的問題和困難,所有的痛苦和煎熬,遇上溫言,就都煙消雲散了?

“告訴我,剛剛追過來的時候,你在想些什麽?”

“我什麽都沒有想,我就想待在你身邊。”

“那就待在我身邊。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說過,我一直在這裏。”

“好。”

當晚,顧嘉然留在了翡翠雲山。他很累,卻又很亢奮。睡在溫言床上的時候,他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明明讓小趙停車的時候,他還猶豫的不行,可是看見溫言的那一刻,他又覺得,跟着心走一次吧。

生平第一次,他不去想方星遠,不去想顧安揚和方源,不去想演戲和經紀人,他只是特別認真特別專注地想着溫言,想待在他身邊,哪怕什麽都不做,就這樣看着他,也是好的。

床的另一側微微陷了下去,沒一會,溫言溫熱的軀體靠了過來。他從背後把顧嘉然抱在懷裏,輕輕拍了拍:“睡吧。”顧嘉然順從地閉上眼睛,他沒有半點不習慣或者不自在。

他只覺得,這一切,真是太好了。

第二天早上顧嘉然起來的時候,溫言已經煮好了粥。兩人坐在桌邊喝着粥,顧嘉然像是想起什麽,突然問道:“你之前談過戀愛嗎?”

溫言心裏咯噔一下:這是要開始清算了?

他決定據實以告:“交過兩個女朋友,時間都挺短的。”

顧嘉然點點頭:“我沒有談過戀愛,沒有經驗,正好你可以教教我。”

溫言:“……”

這又不是考駕照,這種“老司機帶帶我”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溫言又忽然想到他在本該戀愛的年紀經歷着什麽樣的痛苦,心裏頓時心疼地不行。他沖着顧嘉然勾勾手指頭,認真道:“過來,教你一條萬用戀愛秘訣。”

顧嘉然把頭伸過去:“什麽?”

溫言飛快地在他嘴唇上親了一下:

“時刻親吻你的愛人。”

二十三、戀愛

顧嘉然的飛機是下午三點,臨走前他去了一趟楊一天那裏。因為沒有預約,所以只能占用楊一天的午休時間。

“怎麽了,這麽着急過來,出什麽事了嗎?”楊一天關切地看着面前的人。

顧嘉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楊醫生,我跟溫言在一起了。”

楊一天愣了一下,扯出一個笑容,道:“嘉然,你開什麽玩笑,你——”

他忽然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看見顧嘉然臉上露出了一種他從沒有見過的表情:溫柔、甜蜜、還帶着一點羞怯。

他按捺住心中的不快,繼續說道:“嘉然,你這樣對溫言不公平,他要是知道——”

“他知道的,他說分不清楚就不要分了,讓我不要胡思亂想。”

楊一天覺得難以置信:溫言堂堂總經理,顧嘉然為了另外一個男人折騰出抑郁症,還因為他去故意接近他,他竟然完全不在乎?

他的神色已經完全冷了下來:“嘉然,你有沒有想過,兩個男人在一起,這事要是被外人知道,你的事業怎麽辦?你畢竟是個公衆人物。”

顧嘉然一愣:“這個我沒有想過。”他想了下,又笑道:“算了,那到時候我就退出娛樂圈吧。”

一聽這話,楊一天覺得自己要瘋了。他簡直懷疑溫言是不是給顧嘉然灌了什麽迷魂湯,為什麽才這麽幾天功夫,顧嘉然好像變了個人。

“那星遠呢?你身上有星遠未盡的夢想,你也要放棄了嗎!”

這是一個很嚴厲的指控,顧嘉然聞言臉色有些發白。

楊一天見他這樣稍稍冷靜下來:“嘉然,抱歉,我只是太擔心你。”

顧嘉然搖搖頭:“楊醫生,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特地過來告訴你,也是怕你擔心。其實我沒有想過以後的事情,我只知道,現在的我很想跟他在一起。”

“所以,我只是做了一件我很想做的事情。”

臨出門前,顧嘉然像是想起什麽,轉過頭笑了起來:“楊醫生,你也趕緊戀愛吧。”他就像一個十足地陷入熱戀的年輕人:充滿活力,充滿希望,恨不得全天下人都能跟他一樣幸福。

楊一天硬生生磕斷了鋼筆筆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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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嘉然坐在機場VIP候機室等着登機。

溫言下午有會議,所有沒有辦法過來送他。他在出門前抱着顧嘉然親了好久來表達他的遺憾。一想到這裏,顧嘉然就忍不住要臉紅。

對于談戀愛這種事,他是真不太懂,雖然演過那麽多愛情戲,但是總歸是霧裏看花,所以總是被導演批不投入,不走心。他忽然有點煩惱,溫言會不會也覺得自己特別無趣?是不是應該買兩本書回來學習一下?

一旁的陸風盯着顧嘉然看了一會,怎麽看都覺得不對。明明上一次走得時候看上去還挺消沉,怎麽這次就特別開心呢?回來也就一天的時間,參加了個頒獎禮而已啊。不過他也沒時間深究,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劇組那邊反派男一號簽了,明天進組。”

劇組說的是《銅雀局》劇組,就是陸風這次給他新接的劇。這次拍的是個講述皇權争鬥的古裝劇,他飾演一個性情堅韌,從獨善其身到被逼無奈卷入皇權争鬥的皇子;反派是他的弟弟,前期裝傻後期亮劍。劇中兄弟倆對手戲很多,完整講述兩人是如何從同心同力到完全走向不同的人生,甚至連電視劇名字,說的都是兄弟倆最後一次在銅雀樓的樹下喝酒,之後,哥哥将弟弟斬殺。

這兩個角色人設立體複雜,都挺出彩。其實如果不是顧嘉然現在不接配角,他到真想試一下弟弟這個角色。

一聽陸風這樣說,顧嘉然來了興趣:“誰啊?”

“周寧安。”

“啊?怎麽是他!”一旁的悠悠聽到,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顧嘉然詫異地看了一眼悠悠,這是她頭一次在他面前這麽直白地表示讨厭某個明星。

陸風嘆了口氣:“你在劇組少跟他接觸。”

“周寧安怎麽了?”這個名字他有點熟悉,最近好像挺火的一個演員,不過跟他沒什麽交集啊。

陸風還沒開口,悠悠倒是“哼”了一聲:“嘉然哥,你知道他是怎麽火的嗎?”

“怎麽火的?”

“模仿、捆綁、倒貼。”

“他沒拍過一部當主角的戲,但是每部戲播出之後他的存在感都特別高,有時候甚至壓過主角。就是因為他養了一批專職水軍,每次有劇出來,挑一些修得媽都不認識的劇照,微博上瘋狂炒作,一會是什麽‘經典古裝四大帥哥’,一會是什麽‘制服誘惑,看看你鐘愛哪一款’,你點進去就會發現,裏面除了他以外的提名要麽是很古早的熒幕形象,要麽影帝級別跟他井水不犯河水的,要麽就是18線開外的小明星。”

“這就算了,炒作嘛,哪家沒炒過呢。最讨厭的是他現在完全在山寨你的路線,從私服風格到說話風格,還有接戲的風格,基本照搬,人設定位跟你相撞,價格又沒你高,擺明是想要分流粉絲和資源!”

因為生病的原因,陸風和悠悠很少跟顧嘉然聊起圈裏勾心鬥角的事,再加上他本身對表演方面更加注意,其他一概不管,所以很多事情知道的比較淺,沒其他人看得深遠。

“嘉然哥,你不知道,他以前不是這樣,看微博畫風就是那種陽光大男孩的感覺。但是這兩年簽了傑森那個愛作妖的經紀人之後,人設完全變了,現在就是走那種氣質路線,微博各種曬書,曬貓,曬花草,曬陽光,一副低調生活與世無争的姿态。”

悠悠噼裏啪啦跟連珠炮似的,停不下來。顧嘉然被她的語氣逗得笑了起來:“原來我是這種風格啊。”

“嘉然哥你別不當回事,他綁着你名字出的通稿一大堆,我都沒給你看過。去年冬天你有件駝色大衣記得嗎?”

顧嘉然點點頭。悠悠在微博發過一張他穿那件大衣的側身照,他的粉絲喜歡得不得了,誇得他天上有地上無。

“那邊看到了買了一件同款,周寧安穿上拍了幾張,綁着你立刻出了通稿,名字我到現在都記得——‘顧嘉然VS周寧安,同款大衣你更鐘愛哪一個?’,拜托,誰認識他!”

悠悠越說越生氣:“更別說他那個缺德的經紀人,養了幾個營銷號,一天到晚不是吹捧周寧安,就是造謠圈裏明星,上次還被王林坤導演轉出來罵,造謠人家導演半夜敲女明星房門,惡心死了。”

這回倒好,直接一個劇組了,随便拍幾張照片就是一篇稿子,想想都要氣死人。

“希望隋誠給點力,早點把他踩在腳底下。”

顧嘉然一頓:“關隋誠什麽事?”

“他跟隋誠都是上影畢業的,又是一個地方的人,兩人互稱師兄師弟,看上去關系還不錯。我看隋誠人品比他好十萬八千裏。”

顧嘉然點點頭,沒有再說話了。

《銅雀局》劇組設在寧海影視城,這是國內最大的影視基地,電視上70%的古裝都是從這裏出來的。電視劇明天開機,劇組已經包下了一家賓館的兩層樓的房間,供演員和工作人員使用。

晚上躺在床上,顧嘉然把手機拿出來玩了半天,忍不住給溫言打了個電話。電話很快接通,耳邊傳來溫言帶着笑意的聲音:“嘉然。”

伴随他說話聲的,還有電視機裏的廣告,顧嘉然好奇道:“你在看電視嗎?”

溫言“嗯”了一聲:“我看看娛樂新聞有沒有你。”

顧嘉然忍不住喊了一聲:“溫言。”

“哎。”

兩個人都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過了一會溫言說道:“要不我們視頻吧?”

顧嘉然搖搖頭:“這裏賓館的WIFI是共用的,看個新聞還行,視頻卡得很。”

溫言似乎有點遺憾:“這部戲要拍多久?”

顧嘉然想了一下:“最少四五個月吧。”

“好的。天氣慢慢就熱了,古裝戲服厚重,你注意點。”

“恩。”

明明是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對話,可顧嘉然心裏卻是止不住地泛起一陣陣甜。以前拍戲,想的是拍完後下部拍什麽,一部接一部拍;現在戲還沒開始拍,他就想着什麽時候能夠回去見他一面。

簡直是瓦解他意志力的第一利器。

可是,卻也多了好多期待。

對他的期待,對自己的期待,對生活的期待。

轉眼拍攝工作已經進行了十多天,有了陸風和悠悠的告誡,顧嘉然和周寧安保持了一定距離。事實上,悠悠在現場防他跟防賊似的,只要周寧安借機過來聊天,悠悠就找各種理由不讓他們多聊。周寧安也不是笨人,次數多了,就不自讨沒趣了。

顧嘉然對周寧安這人确實感到有些微妙。這種微妙不僅僅是隋誠和他通的那個電話,而是像悠悠說的,從日常着裝和說話來看,仿佛見到了另外一個自己。周寧安本身長得很好看,演技一般,這點來看,他們的确是有點相似,走同樣路線也無可厚非。

可惜的是,想走他的路線紅,他還缺少一個最重要的原因。

顧嘉然的眼睛落在劇本上,嘆了一口氣。

現在是下午五點,這場戲拍完就可以休息了。不知道怎麽的,導演那邊不知道忽然有什麽事,遲遲沒有動靜。天氣很熱,顧嘉然也不着急,索性吃着悠悠準備的水果,看了一會劇本。沒一會,劇務過來喊人:“顧老師,今天收工不拍了。”

顧嘉然點點頭,站起身剛準備換衣服,遠遠地卻看見導演走了過來,旁邊還走着一個陌生又熟悉的人。

顧嘉然喉嚨發緊。

“嘉然,小夢,還有寧安,我介紹下啊,藍海溫總,來這邊有事正好被我撞見,我做東,晚上大家一起吃個飯。”

顧嘉然微微側頭沒吭聲。溫言倒是比他鎮定地多,裝模作樣地伸出右手:“你好,顧嘉然。”

顧嘉然對上他帶着笑意的眼眸,伸手握住了他。掌心相對,兩人的手上都帶着點潮濕的汗意,像他們此刻的心情:黏膩又纏綿。松開手那一瞬間,溫言壞心眼地屈起手指刮了一下他的掌心,顧嘉然手一抖,偷偷看了他一眼。

晚飯就近在附近鎮上解決。這裏離市裏遠,只有最近的江陽鎮依靠着如火如荼的影視城發展起來,總算基本滿足了大小劇組的需求。他們找了一家飯館坐定,溫言自然是跟張導坐在一塊,顧嘉然緊接着就坐在了溫言的右邊。

整個晚上顧嘉然都有些心不在焉,他不關心桌上上了什麽菜也不關心他們聊了些什麽,只是一直在想溫言來了溫言就在他身邊。明明他昨天還說今天要出差,怎麽就到這兒來了呢?他假裝專心吃菜,掩飾着心裏的歡喜和焦灼。溫言畢竟是客人,桌上的人一直跟他聊天,他不能不回應。顧嘉然看着他放在腿上的手,借着桌布的遮掩,虛虛地勾住了他的手指。

小飯館的桌子不大,他們又多是男人,大家坐得比較緊湊。顧嘉然碰到他手的那一瞬間,溫言明顯一頓,說話卡了一下。一桌的人盯着他看,等他下文,顧嘉然低着頭,笑得臉通紅。

從一根手指到一只手,從頑皮似的拉鈎到十指交握,沒有人知道桌布下上演着怎樣一場纏綿又隐忍的戲碼。明明是兩個成年人,卻像是學校裏被老師嚴厲看管的學生,在擦肩而過的眼神裏,傳遞着只有兩個人才知道的暗號。

因為溫言說自己有事,晚飯很快便結束了。劇組的人拖拖拉拉往賓館走,誰也沒有注意是不是少了誰。

溫言和顧嘉然慢慢地走向僻靜的一條林蔭小道,借着夜色遮掩,他們小聲地說着話。

“住哪定了嗎?遠不遠?”

“待會要去機場,事實上——”溫言看了一下手表,“——我只有15分鐘了。”

顧嘉然轉過身看着他,偶爾有行人從他們身邊走過。

溫言的眼裏滿滿都是歉疚:“本想給你個驚喜,結果正好被張導看見。”

顧嘉然想:他在抱歉什麽呢?為了見我一面,特地繞道這裏,輾轉十多個小時,終于等來了這15分鐘。

“你在想什麽?”溫言見他看着自己不說話,便問道。

“在想要多少錢才能包養你。”

溫言忍不住嘴角翹起:他的嘉然怎麽那麽可愛。

“你猜我在想什麽?”他頓了一下,“我想抱你,親你,然後在床上跟你做愛。”

顧嘉然點點頭:“我們想得差不多。”

林蔭小道的盡頭便是一個小區,小區外邊修了一座假山,背後孤零零地站着一盞路燈。兩人走到了路燈下,面對面站着。

溫言終于張開了雙臂:“顧老師,還有3分鐘。”

3分鐘。

他們什麽話也沒有說,只是擁抱和接吻。

整整3分鐘。

異鄉的一盞路燈下,他們偷偷談着一場3分鐘的戀愛。

二十四、套路

第二天一大早,顧嘉然看到溫言又更了一條照片微博:一盞路燈。

他盯着照片傻笑了半天,忍不住偷偷點了個贊,又趕緊取消掉了。手指随意地滑了滑,刷出幾條新微博,其中一條是周寧安更新的——

周寧安V:希望下次繼續跟溫總@溫言 一起喝酒。

附的一張圖片是他和溫言的照片。其實這照片是張群照,但是他把站在溫言身旁的女主角趙夢和他身旁的導演張元杉剪切掉了,乍一看就像是單獨的合照。

顧嘉然點進去看了下評論:

愛做夢的小豆豆:藍海的溫言?是要跟藍海合作了麽?

桑榆不晚:嗷嗷嗷,晚上的周周也這麽好看!

周周和粥粥:新戲?藍海最近好像買了千金不換的《笑紅塵》,不會是這個吧,古裝大IP啊!

絲路花雨:藍海的戲都挺不錯的,這個可以有!

花朵愛上樹葉:要合作的話希望可以演個高冷男神,超适合!

……

Jason傑森V回複愛做夢的小豆豆:一切皆有可能。

這個“Jason傑森”就是悠悠口中愛作妖的經紀人了。這人原名劉強,估計是覺得“強”這個字太土,給自己改了個中不中,洋不洋的“傑森”,連英文名都配套好了。在他給了粉絲這麽一句焉語不詳的回複後,果然下面有好多人開始猜測起他新戲要和藍海合作。

顧嘉然笑了笑,又回到溫言那條微博下面,點開評論:

請叫我諾諾:溫總,推薦周寧安演《笑紅塵》的蘇清海,顏和氣質超适合啊啊啊啊!

UI終結者:這是寧海影視城的路燈麽?

各種破事多如狗:溫總好帥啊,我要從周周爬牆到溫總啦!

一天到晚游泳的熊貓:要和周寧安合作了麽?挺喜歡他的,感覺很不錯。

悟空給我點錢:不知道溫總有沒有看過周寧安在《樸園》裏和老爺争吵的那場戲,特別棒,很有感染力。

……

顧嘉然退出微博,鎖上手機。

今天要拍的戲是少年時期兄弟倆把酒同歡,這時的兩人關系固然好得可以穿同一條褲子,但是思想上的分歧已經稍稍顯露。顧嘉然放下手機沒一會,周寧安就來找他對戲。這場戲挺重要的,悠悠不能趕走他,就面無表情地坐在一旁盯着。看看周寧安的助理舉着手機像是要拍,悠悠冷着臉說了一句:“別打擾他們對戲。”

助理有些抱歉:“就拍一張安哥,宣傳用,沒辦法。”

周寧安抿着嘴唇笑了笑:“顧老師的助理好盡職。”

顧嘉然翻開劇本:“都是為了工作,你沒誤會我現場耍大牌就好。”

然後過了幾天,微博上出現了一條熱門。

一位探班回來的周寧安粉絲發了兩張照片:一張是顧嘉然和周寧安戲中相擁的劇照,一張是脫下戲服坐在椅子上兩人頭靠頭對戲的照片。

這位粉絲稱兩位演員都特別棒,對手戲特別有火花,萌得她嗷嗷叫,宣稱“劇出來你們就懂了”。營銷號一轉,輕松上了熱門。

雖說劇組通常不允許私下發帶妝劇照,但是這種熱門也是變相炒熱度了,企宣那邊幹脆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悠悠看到了氣得破口大罵:“氣死我了,吸血蟲,無孔不入。急着要跟你炒CP呢,劇出來肯定要完!”

顧嘉然掃了一眼營銷號的标題——“#雙蕭#目測要有一對國民CP要誕生,大家期待嗎?【壞笑】”。

顧嘉然記得悠悠對他說過,“炒CP”是現在挺流行的一種手段,先迎合一部分的人的喜好把人物熱度炒起來,吸引到粉絲後再迅速撇清關系,這個過程叫做提純。

他那時候覺得還挺有意思,問悠悠他們有沒有給他炒過CP,悠悠搖搖頭:“嘉然哥,說句老實話你別生氣,你直接是靠顧女神和方導紅的,不用炒CP。”

他無言以對。

陸風見到這通稿臉色也不好看,戲還在拍,他也不能撕破臉,這兩天幹脆直接來片場,天天盯着。這不來還好,一來更氣了,居然在片場看到了周寧安的經紀人劉傑森。

“哎,陸哥,好久不見!”

陸風盯着遠處正在拍戲的顧嘉然,笑了笑:“好久不見,好像瘦了啊。”

“最近忙,哪像陸哥清閑,小弟我羨慕啊。”

陸風不想搭理他,劉傑森卻像是故意要挑他:“陸哥,聽說宋博導演的《門》終于要開了?”

陸風臉色一沉:“不知道。”

“謝雨這個角色,陸哥,我們也看上了。”

陸風轉過頭看着他:“那就各憑本事吧。”

劉傑森笑了起來:“陸哥說得對,不說了,我還要趕飛機去青州,約了杜哥喝酒。”

陸風臉色微變:他口中的杜哥應該就是杜瑞華,《門》的制片人。

這邊顧嘉然下了戲,跟陸風,悠悠閑聊着,想起什麽問道:“《門》是怎麽回事?”

“你怎麽知道?”這事陸風還沒來得及跟顧嘉然講。

“聽見周寧安和劉傑森聊天說的,好像有個角色他們十拿九穩了。”

“謝雨,戲份不多,但是很有亮點。”最重要的是,這部戲是宋博導演。宋博的名氣跟方源是一條線上的,顧嘉然如果能得到他的指點,真是再好不過。

“我想要這個角色。”

陸風有些意外,雖說他本來就準備幫顧嘉然拿下這個角色,但顧嘉然主動開口要,真是少見。

“怎麽了,有難度嗎?”

陸風點點頭:“試鏡是肯定要的,另外,那邊好像跟制片人關系不錯。”

顧嘉然笑了一下:“我還以為我要什麽角色肯定都能拿到。”

陸風一頓,臉上現出尴尬的神色。

顧嘉然嘆口氣:“陸哥,別緊張,我知道的,雙份工資不好拿。”

顧嘉然出道這幾年,除了一部《嘉人行》是自己執意要接,其他所有的電視劇背後其實都有方源的影子,理論上,那些爆料說他能紅靠的是方源,說的也沒錯。每次陸風拿給他看的本子,基本上都是經過方源挑選的,要不然哪能次次那麽好運,都是一些不錯的角色找他。

而且陸風作為經紀人,未免也太好說話了:對他從來沒什麽要求,接什麽角色都跟他有商有量,關注自己身體遠比關注其他方面多得多。

但是方源不說,他也就當不知道。

不管是方源還是顧嘉然,他們都需要一個地方——那裏能夠安放方源遲來的父愛,也可以讓顧嘉然毫無芥蒂地收下這份愛。

陸風苦笑:“也好,我一個經紀人,當什麽演員啊。”

“方導說你需要大導錘煉,《門》是個好機會,讓我盡量去談。這戲他運作不了,是因為他跟宋博導演關系不太好。”

“那你按照他說的做吧。”

顧嘉然沉默了一下,又接着說:“這事,你先別告訴他。”他說的是自己知道方源在背後幫他的事。

陸風點點頭:得,繼續當演員,還加戲了。

和陸風聊完,顧嘉然去了趟廁所。他們這邊場地還好,走遠點有個衛生間,不像有些劇組,只能就地找地方解決。出來的時候意外又遇到了劉傑森,他微微點頭致意,卻聽見對方開口說道:“顧老師,我很欣賞你,有沒有興趣跟我合作?”

顧嘉然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劉傑森笑得極為坦蕩。

雖然業內很多人不恥劉傑森捧藝人的手段,但是不得不說,他工作室旗下的幾個人,勢頭都挺好,尤其周寧安,自從簽了他,簡直是白地飛升。

這個圈子裏的人,不紅的想紅,紅的想要一直紅。

“恕我直言,我覺得陸哥能力有點平庸。光看他給你接《嘉人行》就知道了,顧老師,你應該更進一步,向電影圈好好發展了。”

“我個人是很有誠意的,其實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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