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部90分鐘的電影裏,這一幕甚至不到一秒

機那麽長時間也不給我打電話。”

顧嘉然臉上露出一點柔軟的笑意:“我回了趟清河路的家,現在才回玫瑰園。我今天可能沒法去翡翠雲山了。”

“好好好,那你就待在家好好休息。”

“溫言,你喜歡我什麽呀?”

電話那頭停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不知道,大概喜歡你長得好看。你喜歡我什麽?”

顧嘉然不假思索:“喜歡你對我好。”

溫言笑着向前走了幾步:“我這就叫對你好啊?你也太容易滿足。”

顧嘉然忍不住擦了一下眼睛。

溫言站住腳。

兩人間一時間都沒有再說話,耳邊盡是嘈雜的聲音。

“溫言,我好喜歡你呀。”顧嘉然吸了一下鼻子,他的聲音有點啞,“今天吹了點風,好像有點感冒。”

溫言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着那個坐在臺階上的男人。

“那你晚上可要注意點。”

“恩。”

“顧嘉然,我也好喜歡你呀。”

顧嘉然忍不住笑出聲,又擦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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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早點認識你就好了。”溫言輕聲說道。

如果能早一點認識他,至少在那些痛苦地日子裏,他能夠在身邊陪伴他。

不,如果能早一點認識他,也許他不用受那麽多苦。

這個糟糕的晚上,顧嘉然在臺階上坐了很久才回家。溫言偷偷跟着他,看見他路過郵箱的時候,從裏面拿出一張明信片,看了一下,然後臉上露出笑容。

還好,還不算太晚。

“現在是中午12點03分,顧嘉然坐在我旁邊寫明信片。他剛剛吃了火龍果,臉上有一粒籽,不想告訴他。”——溫言

二十九、年輕

《門》如約開拍。

這部戲是警匪片:雙男主,各種飛車、槍戰、攻心情節,裏面每一個人,心裏都有一道“門”,這戲講的便是門裏門外,同一個人的不同面孔,探讨人性的多樣化。這是一部比較成熟的商業片,因為兩個影帝的加入,可以說未拍先火,大家期待值很高。而顧嘉然飾演的謝雨,是一個剛結婚的年輕警察,在影片中,他始終沒能打開心裏那道門,最後自殺死掉了。

謝雨戲份不多,他的存在主要是為了推動影帝馮襄扮演的角色心理轉變,所以顧嘉然在劇組總共也就待了十來天。

就這十來天,顧嘉然覺得跟過了十來年似的。

宋導對細節的苛求真是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一開始有一場躲子彈雨的戲,顧嘉然足足NG了三十多遍,拍到整個膝蓋都磨出血。顧嘉然問宋導到底哪裏不行,宋博只說感覺不對,再來一條。

顧嘉然有點崩潰,申請休息一會兒。

“宋博一直這樣的啦,我每次跟他合作完都不想再跟他拍。”說話的是馮襄,他是港島那邊的老牌影帝,普通話有點生硬。

顧嘉然點點頭:“沒事,我受得了。”

“等成片出來你就知道了,鏡頭會很漂亮。你演戲有點繃,放松點。”

顧嘉然一愣,馮襄在指導他。

“不要總想着演好,想着去演就行了。”

“我知道了,謝謝你,馮老師。”

馮襄搖搖頭,掏出一本粉色的小本子,遞給顧嘉然:“幫我簽個名就行,寫‘給親愛的Mandy’。”

“啊?”

“我女兒啦,超愛你演的戲,我的戲她都不看的。”馮襄嘆氣。

顧嘉然失笑:“馮老師一看就是個好爸爸。”

“哈哈,怎麽樣,羨慕吧,等你有孩子就知道啦,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給他。”

顧嘉然低下頭在本子上簽下名字:“羨慕啊。”

一旁宋博看了他一眼:“簽好了過來繼續!”

顧嘉然的最後一場戲是用配槍對準太陽穴,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他躺在劇組制造的血泊裏的時候,很累,又莫名地暢快。

這可能是他目前拍得最累戲份最少的一部戲,但是很值得。宋導調教演員的能力一流,前幾場戲他反複NG,找不準感覺,宋博一直有指導,到後面他慢慢放松,漸入佳境,表現地挺不錯。

劇組慣例,殺青要吃飯。一群人收拾好東西陸續向飯店走去,轉眼只剩下顧嘉然和宋博兩人。顧嘉然看見宋博還坐在那裏看監視框的回放,趕緊走過去問道:“宋導,這一條有不合适的地方嗎?”

宋博看了他一眼:“可以。”

這是這麽多天來,宋博頭一次誇他。

不知怎麽的,顧嘉然竟然有點臉紅,他的眼睛裏閃動着熱烈的光彩,看得出來真的很開心。

宋博笑了一下,點了一支煙。

“方源有沒有說過你有點像顧安揚?”

“眼睛嗎?好多人說過。”

宋博搖搖頭。

“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說一下,我跟你媽媽沒什麽關系,早年那些緋聞也不知道怎麽傳出來的。以前還想解釋,不過一看到你爸那個小肚雞腸的樣子就可樂,也就懶得說了。”

顧嘉然不明白他為什麽忽然說起這個,但還是點了點頭。

宋博抽了一口煙。

“顧嘉然,我們老了。”

顧嘉然看着他。

“我們也年輕過,什麽都敢想,什麽都敢做,在這樣的晚上,喝着酒,聊着夢想,好像整個世界都在手上。”

“我們也會沖動,也會犯錯,然後老了,卻是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了。”

煙霧缭繞,顧嘉然看不太清他臉上的神色。

“所以,等等你身邊的人,給他們一個機會,總歸,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顧嘉然神色微動,嘴巴張了張。宋博擺擺手:“走吧。”

宋博不再看他,只是自顧自地抽起了煙。

他想起顧嘉然試鏡那一天,那個短暫的表演。講道理,很不錯,雖然不過是一瞬間,但他捕捉到了。出戲之後他臉色很不好,手在抖,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

這麽年輕。

他像他這麽年輕的時候,跟個炸藥包似的,橫沖直撞,無所畏懼。

方源也是個老糊塗的,把自己的孩子養成了這樣,也不知道現在是不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宋博吐出一口煙圈,仰頭看着天花板。

他也好,方源也好,他們都老了。只有顧安揚,好像留在了最美好的年紀。不用看自己是怎麽變老,不知道算不算一件幸事。

顧嘉然剛走出片場,就接到了溫言的電話:“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壞消息吧。”

“我燒的糖醋裏脊變成變成糖醋焦炭了。”電話那邊有筷子碰到盤子的聲音,估計溫言在研究。

“好消息是什麽?”

溫言立馬變得興致勃勃:“紀敘請我們吃飯,望月路上新開的那家知味閣。”

顧嘉然笑道:“明天吧,我今天要跟劇組吃飯。”

“好的。”

挂了電話,顧嘉然心情變得好起來。最近溫言不知道怎麽回事,特別黏他,還義正辭嚴表示“我很需要你”。他無力反駁。

也好。反正,他也很需要他。

殺青最高興的還是溫言,因為顧嘉然接下來的戲還沒有定,也就是說,他有個小小的假期,可以在家陪着他。第二天兩人一早到了知味閣的包廂,就見紀敘和何瑞之已經坐定,何瑞之一見他就笑了:“嘉然,收到你的明信片啦。”

“回來還沒好好跟你吃過飯呢,多虧紀總叫上你了。”

紀敘喝了一口水,看了一眼何瑞之,何瑞之低頭不說話。

顧嘉然覺得哪裏有什麽不對,看了一眼紀總,卻發現他脖子上有一條銀白色細細的鏈子。

顧嘉然一愣。

他看向溫言:“我好像知道今天吃飯的原因了。”

溫言還不明所以:“什麽?”

顧嘉然展顏:“你的好友和我的好友在一起了。”

溫言:“……”

溫言看向對面,果然兩人笑得有些傻氣。

溫言有些無語:“……天天在我眼皮底下我也沒發現,你怎麽一來就看出來了?”

“紀總脖子裏那條鏈子是瑞之的。”

溫言聞言看過去,果然是有一條細細的鏈子。

“我說你怎麽最近那麽騷包,忽然戴了個鏈子。”

紀敘老神在在:“托你的福,試用期直接轉正了。”

自從之前紀敘猜了何瑞之身上的味道之後,兩人算是正式确立了關系。何瑞之說新員工入職還有三個月試用期呢,紀敘這種投機取巧分子,也應該走流程。

紀敘答應了。

心動也許只要一瞬間,但是他并不只是貪圖一時的歡愉。兩人要想走得長遠,那麽不管是他還是何瑞之,他們都應該對彼此有一個更深入的了解。

當然,這種了解在确立關系的第三天就“深入”了——在何瑞之邀請他觀摩了一部名為《野外》.AVI的電影之後。

第二天早上紀敘醒來的時候還有種不真實感,總覺得什麽事和何瑞之扯上就像按了快進鍵一樣。可是當他看見被窩裏的何瑞之帶着滿身的吻痕看着他笑的時候,他又覺得——去他的慢慢來!

就這樣,兩個人在确定完關系,上完床之後,終于開始了戀愛。

紀敘喜歡何瑞之那顆玲珑心。

他能記得這層樓裏每個員工喜歡的飲料口味,他帶東西來吃會細心到連保潔阿姨都準備一份。他還特別苦惱地說:“紀敘,我好像什麽都不會,你多教我點東西。”

能做到讓藍海裏認識他的人都喜歡他,這是多厲害的本事啊。他居然渾然不覺。

紀敘笑着親過去:“好,我好好教教你。”

然後20天前,他們同時收到了來自揚城的明信片。

何瑞之看了他的明信片之後笑個不停,一直追問是有多難看。

紀敘很無奈。誰沒有年輕的時候,仗着自己一表人才,什麽都敢穿。他就一條顏色誇張點的領帶,溫言至于記挂到現在嗎?

“藍不藍綠不綠到底是什麽顏色啊?Tiffany藍嗎?”

紀敘想了一下,好像還真差不多。

何瑞之笑得肚子疼,然後過了一會,他從脖子上解下一條細細的鏈子:“Tiffany藍我送不了,送你一條Tiffany吧。”

紀敘詫異地看着他。

這條項鏈是何瑞之一直戴着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他戴着一條女式項鏈,不過應該對于他來說很重要吧。好在項鏈款式很簡單,又沒有墜子,所以男人戴倒也不誇張。

何瑞之趴在桌子上看着他,臉紅紅的,眼睛亮亮的:“紀敘,我把它送給你。”

紀敘想也沒想接過去戴在脖子上,何瑞之仍舊看着他笑。

“這項鏈有什麽意義嗎?比如,只送給最愛的人之類的?”

何瑞之搖搖頭。

“真的沒有?”紀敘還是不太信。

“為什麽一定要有意義呢?”

“這條項鏈是我幾年前買的,雖然說不上哪好,但是我很喜歡,特別喜歡。紀敘,我只是想把我最喜歡的東西送給你。”

紀敘愣了一下,轉而笑了起來。

是的,他怎麽忘了,何瑞之永遠都是這麽簡單直接。

“我可舍不得把我最喜歡的送給你。”

“啊?”

紀敘在他嘴唇上親了一下:“我也說不上他哪好,但我就是喜歡,特別喜歡,舍不得給別人,你也不行。”

收到明信片的這一天,紀敘正式成為了何瑞之的男朋友。

三十、期待

晚飯結束以後,顧嘉然和溫言回了玫瑰園。拖拖拉拉這麽久,溫言總算是得償所願。

顧嘉然看他這樣有些好笑:“有這麽開心嗎?”

溫言點點頭:“當然,這很重要。”

玫瑰園的産業是顧嘉然出道以後置的。顧安揚去世後,名下的所有財産都給了他,也包括多處房産。不過顧嘉然都沒有住,卻是買了這套160平方米的房子,并且全程參與了設計和裝修。也難怪溫言如此重視:顧嘉然也許有很多房子,唯獨這裏卻是只屬于他一個人的家。

溫言私下有想象過顧嘉然的家是什麽樣子,但是真正看到時,還是驚呆了——

太溫馨了!

整體色調是米黃色;家具是輕快地原木質地;沙發上随處可見毛絨絨的小動物;陽臺上有一條邊的植物;甚至玻璃窗上還貼着過年的“福”字……

幹淨,明亮,溫暖。

像一個真正的家。

溫言許久沒有說話,顧嘉然有些不好意思:“跟你的不能比,不過我一個人住也夠了——”

“好喜歡。”

“啊?”

“我搬來跟你住好不好?”

“噢。”

溫言看着他:“我們的家。”

顧嘉然紅着臉點點頭:“我們的家。”

當天晚上,溫言發微博像是選擇恐懼症發作:一會選中陽臺植物的照片,一會又覺得牆壁上的挂畫好看,沒過一秒又換成了沙發上的毛絨玩具。

顧嘉然覺得他就像片場那些愛自拍的女明星,挑來挑去都挑不出一張最滿意的。

“你說發哪張啊,我選不出來了。”溫總遭遇人生的重大困擾。

顧嘉然嫌他煩,随便點了一張,按下發送。

那是溫言手一抖,不小心拍到的——模模糊糊,一個紅色的“福”字。

************************************

自從那天和顧嘉然吵過,方源後悔不疊。他十分擔心顧嘉然的身體,好在陸風說他一切如常,拍戲雖然辛苦,但也很順利,他才放下心來。

方源有些寬慰,又有些惘然。

當年随着顧安揚的去世,他的整個人也似乎已經死去。他雖然把顧嘉然帶回家,卻從來沒有盡到過做父親的責任,連自己的兒子星遠都不如,更別說後來……

等到他想要挽回,已經晚了。

那些年,每當他偷偷去英國看他,看他躺在病床上瘦弱又無助的樣子,方源就悔恨不已。

日日夜夜,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顧嘉然是怎樣忍受着心裏的孤獨、痛苦、折磨,他似乎熬了過去,好像開始慢慢變好,可是現在自己為什麽又要來破壞?

他不想當這個壞人,他一點也不想。他不想因為溫言将他們尚未修補好的關系再一次撕裂,可是——

方源想起先前陸風對他說的:這兩天不知道怎麽回事,不少營銷號暗示顧嘉然是GAY,還說他有一個暗戀對象。好在現在網民也不是那麽容易被忽悠的,不用粉絲下場,就已經被人罵得狗血淋頭。

娛樂圈這地方,無風也能起三尺浪。他不敢想象要是顧嘉然和溫言的事情被爆出來,大家會對他怎樣口誅筆伐。到時候他怎麽能受得了?一想到這個,方源就坐立難安。思前想後,他決定去找溫言。

溫言接到秘書傳來的消息的時候,他正在跟紀敘讨論事情。

“你剛說誰找我?”溫言懷疑自己聽錯了。

“溫總,是方源導演。他沒有預約,您看怎麽處理?”

溫言和紀敘面面相觑,他确定顧嘉然沒跟他提過這事,那麽方源應該是自己來找他的。

“請方源導演過來。”

紀敘趕緊起身:“祝你好運,我過會和瑞之先去接嘉然去飯店。”

顧嘉然今天在一個新開的商圈有一個站臺活動,四個人約了晚上一起吃飯。

溫言有些緊張。

方源突然到來打亂了他的計劃,他原本是想挑個好時間,正正經經上門拜訪的。加上顧嘉然和他父親關系比較微妙,這一時半會,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做才最合适。

沒一會,方源就走了進來。他面沉如水,沒等溫言開口就說道:“溫總,我想跟你做一個交易。”

溫言:“……”

他該說顧嘉然跟方源不愧是父子倆嗎?一言不合就要跟他做交易。

溫言莫名有些想笑,心情也放松下來:“方……導想跟我做什麽樣的交易?”

方源下定決心:“我幫你拍電影,幫你培養旗下的演員,你離開顧嘉然。”

溫言:“……”

“方導,跟藍海合作的導演很多。”不缺你一個。

“像我這樣大的導演有嗎?”确實沒有。

溫言哭笑不得:“方導,你的條件很誘人,但是不行。”

“你想要什麽,直接提。只要我能給的,我肯定給你。”

“我只要顧嘉然。”

方源着急起來:“為什麽非他不可?溫總,以你人品和地位,你想要什麽樣的沒有,為什麽非要綁着他?”

“方導,這不是去菜市場買菜,沒有茄子我可以買蘿蔔。我要他是因為我喜歡他,其他人再好,那也不是顧嘉然。”

“喜歡?喜歡能當飯吃嗎?你沒有想過萬一事情曝光了,會對他造成怎樣的影響嗎?!你家大業大,自然不擔心,嘉然呢?!”方源氣結。

溫言沉靜下來,回避了他的咄咄逼人:“方導,我想問個問題,您介意我跟顧嘉然在一起,是因為我是男的嗎?”

方源一愣,悵然道:“随便他,男人女人,他喜歡就行。”

“那我為什麽不行?”

方源冷笑:“溫遠山能讓你這麽胡來?”

溫言點點頭:“我的家庭。”

“如果我能搞定我的父母,那方導您還反對嗎?”

“讓我猜一下,方導也許還會擔心我這個位置,誘惑太多,又是兩個男人,不知道能不能長久。”

方源沒有說話。

“方導也是圈裏人。應該有耳聞我父親是如何對我母親的。他們恩愛幾十年,一直是圈裏佳話。我們溫家,沒什麽優點,專情這一項,可以算一條。”

溫言停了一下,話鋒一轉:“不知道方導您有沒有見過嘉然在玫瑰園的房子?”

方源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說什麽。

溫言笑了笑:“100多平方,牆紙是米黃色小碎花,陽臺上種了很多花草,家裏居然還有毛絨玩具,冰箱裏還有零食,我從來沒見過他吃零食。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完全不像是一個獨居男人的房子。”

“這是一個真正的家。”

方源表情有些松動。

“這個房子他參與了設計裝修,最後布置成這樣。”溫言頓了一下,表情有些苦澀,“方導——”

“這個房子,是他心目中,家的樣子。”

“他經歷了那麽多事情,不管是別人還是自己加諸在身上的那些痛苦,沒有讓他變得憤世嫉俗,沒有讓他冷漠到底,因為他始終沒有放棄,始終對生活有所期待,他期待一個真正的家。”

方源紅了眼睛。

“所以我請求您,給我一個機會,我想給他一個家。而所有您說的那些困難,我保證,絕對不會發生。也請您給他一個機會,相信他的選擇。”

溫言看的出方源的猶豫和掙紮,他猜想這一關自己可能已經過了。

“最後,方導——”他一鼓作氣,說出了這場會面的最後一件事:

“我想跟您要一樣東西。”

三十一、動搖

紀敘和何瑞之到達天瀾城的時候,工作人員已經在拆臺子了,看來活動已經結束。何瑞之打了顧嘉然的電話,發現沒有人接。

紀敘索性停好車,兩人直接去了主辦方那邊,看顧嘉然有沒有在那等,卻沒想正好碰見他的助理悠悠。

“悠悠,嘉然呢?”

“紀總,瑞之哥,嘉然哥已經被車接走了啊。”

“不是說好等我們的嗎?怎麽提前走了。”何瑞之又打了顧嘉然的電話,還是沒人接。

“你們約好的嗎?是不是溫總的車啊?車是黑色的,車牌號末尾兩個數字是26。”

紀敘一下子變了臉色:“黑色車,車牌號末尾26?”

悠悠點點頭。

“我知道是誰了,沒事,是我們的朋友,你先回去。”

悠悠放心地走了。

紀敘拉着何瑞之走向自己的車:“今天這飯吃不成了,你立刻給溫言打電話。”

“怎麽了?”何瑞之趕緊撥通電話。

那邊一接通,紀敘一把拿過電話:“溫言,顧嘉然被溫叔接走了。”

這是一間安靜的茶室。

顧嘉然面前放着一杯鐵觀音。綠色的葉子已經漲開,茶湯清亮,茶香萦繞在鼻尖。

“別緊張,只是想請你來喝杯茶。”說話的人聲音低沉,細聽跟溫言還有幾分相似。顧嘉然擡起頭看着他:不僅聲音,面容更是相似。溫言果然是像他爸爸比較多,他仿佛已經看到了他幾十年後的樣子。

“溫……董。”

溫遠山笑了一下:“還以為你會叫我叔叔。”

顧嘉然有點尴尬,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溫言對你好嗎?”

“還……可以。”

對面又傳來輕笑聲:“是特別好,是不是?”

顧嘉然紅了臉。

溫遠山的口氣很溫和,他慢慢放松下來。

“不知道他有沒有跟你講過,其實他三歲的時候,我才把他們母子接到身邊。”

顧嘉然好奇地看着他。

溫遠山像是陷入回憶,眼角柔和:“三歲,最可愛的年紀。我讓他叫我爸爸,他問我爸爸是什麽,能不能吃?”溫遠山有點無奈:“他媽媽之前從來沒提過我。”

顧嘉然笑了起來,他喜歡聽這些家庭瑣事。

“後來接到我身邊,被我慣得無法無天,跟紀敘兩個人簡直就是附近一霸,老是有人找上門說他們闖了什麽禍,被他媽狠狠揍過幾次。”

“後來呢?”

“他好起來的時候,也真是貼心得不得了。他10歲的時候,知道了我們結婚紀念日,在我們卧室裏弄了一屋子氣球,床上桌上地上到處都是撒的花瓣,也不知道他哪弄來的。他媽說他這麽小怎麽這麽懂啊,後來發現了,抄的一本家裏雜志上的創意。”

“19歲的時候他交了一個女朋友,偷偷摸摸去約會。他媽說要看看,我就跟她一塊跟蹤他們,沒走兩步就被發現了,只能賠禮道歉給他們訂了一頓大餐。”

顧嘉然笑得停不下來,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一家人。

溫遠山看着他,臉上始終帶着溫和的笑意。

“你喜歡我們這樣的家庭嗎?”

顧嘉然點點頭:“很幸福,很喜歡。”

“可是,這樣幸福家庭,即将不存在。”溫遠山看着面前這個有些俊美的年輕男人慢慢褪去笑意,“因為你。”

一派寂靜。

“溫董,我不懂您的意思。”

溫遠山喝了一口茶:“因為我反對你們在一起。然後溫言會和我争吵,他的媽媽會不開心,甚至可能會因為我們的争吵而哭起來。”

“當然,無論我怎麽威脅他,勸他,他都不會改變心意。我了解他。”溫遠山笑了一下,“可是,他會不開心。”

顧嘉然臉上沒有一點血色。

“你會心疼,會難過,甚至會勸他不要跟我們争吵。你是個好孩子,逢年過節,你還會勸他回來多陪陪我們。”

“也許連紀敘都會摻和進來,勸他勸你勸我們。”

“有什麽用呢?最終結果還是兩邊始終僵持着——每一個人都不開心——因為你。”

溫遠山站起身背過去沒有看他:“你似乎很喜歡家庭的溫暖,可是,你卻正要毀掉你最愛的那種溫暖。”

顧嘉然一下子站起身,他的動作有些大,一下打翻了茶杯,滴滴答答,茶水慢慢滴落在地上,聲音有些大。

他緩慢地閉上眼睛又緩慢地睜開,睫毛微微顫抖,像蝴蝶在扇動翅膀。

卻是瀕死的蝴蝶。

“生活就是這樣,激情褪去,剩下的是無止境的重複。有的人很幸運,找到一個愛的人,重複的是多彩的人生;有的人則背負着傷心和歉疚,重複的是痛苦,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最後磨滅掉所有的意志和感情。”

顧嘉然的身體一直在顫抖,他咬着嘴唇,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溫言估計要到了。他進門的第一件事應該會跟你道歉,他會自責,覺得他沒有保護好你,你看着他,大概什麽都說不出口。”

“你們似乎一切如舊,卻又好像有什麽改變了。”

“這世上,總是沒有那麽完美的事情。”

溫遠山從心底嘆一口氣,将一張名片放在他面前:“如果有需要,你可以找我。”

“嘉然!”

溫言推門進來。

溫遠山早已經離開,只有顧嘉然一人,看着一杯打翻的茶發呆。他聽見聲音,擡頭笑了笑:“溫言。”

溫言心疼極了,連忙上去抱住他:“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我沒想到我爸會突然把你帶走。”

顧嘉然伸出手抱緊他,慢慢閉上眼睛:“沒事,沒事,什麽事都沒有。”

三十二、憂怖

自從那天之後,顧嘉然和溫言就陷入了一種微妙地僵持中。

他們好像沒有什麽變化,一起吃飯,聊天,甚至上床睡覺;他們之間又好像有什麽在悄悄改變,顧嘉然會經常看着他發呆,會時常半夜驚醒,然後喊他:“溫言?”

“怎麽了,我在這裏。”

他松了一口氣:“沒事,我就是喊喊你。”

溫言很擔心,他問他那天他爸到底跟他說了什麽,顧嘉然卻搖搖頭:“聊了一些你小時候的事情。好好玩。”

溫言當然不信,他只能跑過去質問他爸。溫遠山看了他一眼:“溫言,你不應該來問我,這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

溫言快瘋了。

他很擔心,擔心顧嘉然的身體,他感覺得到他的不安和恐懼;他又很生氣,氣顧嘉然始終不肯告訴他到底怎麽了。不管有什麽事,他要先說出來,他才能解決啊。

溫言覺得顧嘉然還是不夠相信他,心裏有點灰心。這一來二往,兩人就僵了下來。甚至到了後來,當面也不知道說什麽了。只有晚上睡覺時候,溫言還是會一言不發地從背後緊緊地抱着他。

顧嘉然心裏也不好受。

面對他們之間日漸消沉的氣氛,他無能為力。

他知道溫言希望他明明白白告訴告訴他自己的困擾,可是,他真的說不出口。

縱然相愛是兩個人的事,縱然溫父這樣說有些不公平,可是,就像他說的那樣,他确實害怕一旦他開了口,他們這個美好的家庭會因為他變得歡笑不再。溫言為他做得太多太多,溫父的話是威脅卻也提醒了他,他不能一味地索取和享受,他應該想清楚,到底該如何做,才能不辜負這份感情。

然而他現在選擇不說,卻依舊印證了溫父的話。

簡直噩夢一般。

冷戰一直持續到顧嘉然去國外拍攝雜志封面。

在機場候機的時候,顧嘉然發現自己護照沒有帶。他這幾天心緒不寧,丢三落四也不奇怪。陸風看了看時間:“回去取來不及了,只能讓人送來。你鑰匙有人有麽?”

顧嘉然想了想,走到旁邊,撥通了電話。

“喂?嘉然。”

溫言好久沒喊過自己名字了。顧嘉然鼻子有點酸:“我忘記帶護照了,你能讓李哥給我送來嗎?”李哥是溫言公司的司機。

“知道了,東西在哪?”

“衣櫃裏有個抽屜,左邊那個。”

“恩,你在機場等着。”

來的人卻是溫言。

陸風和悠悠一臉震驚:知道他們關系好,好到連對方鑰匙都有?

溫言看見顧嘉然,把護照遞給他。想說點什麽,那邊機場已經開始通知登機。

這一去,又是一個禮拜見不到他。溫言有點舍不得,憋了半天,生硬地說了一句:“好好工作,為國争光。”

陸風&悠悠:“……”

這是要去參加奧運會嗎?

顯然顧嘉然也想到了:“噢,我會努力拿金牌的。”

溫言一噎。

顧嘉然過安檢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溫言遠遠地站在那裏看着他,一動不動,像一座雕塑。

愛生憂怖。

溫言用他的溫柔和包容織了一張密密的網,顧嘉然早就無處可逃。他的歡樂與憂愁,他的愛欲和煩惱,他的一切,早已經跟他融為一體。在這份感情裏,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愛他。

永不停止地愛他。

即使再痛苦,他也沒有辦法離開他。

顧嘉然忽然平靜了下來。

整整一周,兩人都沒有聯系。溫言這次大概是鐵了心的生氣,再加上兩邊有時差,顧嘉然也找不到合适的機會跟他打電話。由于顧嘉然在國外那邊行程出了點問題,遲了一天回來。這就導致他一下飛機,就要趕去參加《嘉人行》的定檔發布會。

發布會就定在藍海底樓大廳。所有參與發布會的工作人員和演員在四樓休息,到時間直接從專用電梯下來,紅毯從電梯口一直鋪到發布會大廳,兩旁則拉了一道隔離帶,外圍站滿了媒體。

不知道藍海那邊到底是怎麽安排的,工作人員直接把顧嘉然領到了6樓,跟溫言同一個休息室。一個禮拜沒見,溫言覺得顧嘉然瘦了,旁邊造型師抓緊時間幫他弄頭發,整理衣服。溫言按捺住自己想要沖過去抱着他的沖動。

顧嘉然一直閉着眼睛,可能是有點累了。

偌大的房間裏只有吹風機的聲音,吵得溫言心煩。

過了一會,工作人員過來通知顧嘉然下去開始走紅毯上臺。

顧嘉然睜開眼睛:“溫總不一起嗎?”

溫言向他看過去,按照道理,他上臺早着呢。

不過——

“我領顧老師過去,你們就待這兒吧。”

兩人一齊向電梯走去。

“我上來的時候算過從1樓到6樓需要11秒。”顧嘉然突然開口道。

溫言與他隔着一個步子的距離,看着他小巧圓潤的耳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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