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部90分鐘的電影裏,這一幕甚至不到一秒
程還是被無孔不入的娛記知道了。等他們談好事情出來的時候,必經的門口已經被一大群記者團團圍住,保安拉都拉不住。
“顧先生,請問網上的爆料是真的嗎?”
“顧先生,請問你和方星遠是不是談戀愛,方導知道這件事嗎?”
“顧先生現在網上好多人說你是同性戀,要抵制你,你怎麽看?”
“顧先生你進娛樂圈真的是因為你的哥哥嗎?”
“顧先生……”
記者手裏的錄音筆都快戳到顧嘉然的臉上,陸風忍着罵人的沖動,一邊推開記者,一邊護着顧嘉然趕緊向前走。溫言在旁邊看得額頭青筋直跳,雙手不由地握起。就在他忍不住要出去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喇叭傳出說話的聲音:“各位記者朋友——”
話一出來,聲音響徹大樓,甚至還能聽得到一點回聲。
記者們安靜了下來,轉而向聲源看過去。
說話的是一名身着黑色西服套裙的短發女人。她的年紀約有四十向上,妝容精致,踩着一雙紅色高跟鞋悠悠地走了過來。見她氣勢逼人,記者們摸不着頭腦,一時間竟沒人敢有什麽動作,只餘高跟鞋踩在光滑可鑒的大理石地板上那“篤篤篤”的聲音。
那位女士走到顧嘉然和記者的中間,形成一道微妙的屏障。顧嘉然和陸風也弄不清楚什麽狀況,彼此對視了一眼。
“各位記者朋友,很高興見到大家。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顧嘉然的經紀人,我叫——”她環視了一下人群,紅唇勾起:
“——宋心。”
四十、宋心
“宋心”這名字一出口,底下記者立刻竊竊私語起來,似乎有點難以相信。
即便他們沒有見過宋心,也是聽過大名的——顧安揚的經紀人宋心。這位經紀人從顧安揚出道就一直在她身邊,顧安揚的成名路上少不了她的手筆,兩人也算互相成就。而且比起一般的經紀人和藝人的關系,她們更是親密無間的好友。甚至顧安揚去世以後,宋心便無意在這一行,幹脆放下身邊一切,跟相識多年的外籍男友結婚,移居國外了。
顧嘉然心裏也震驚不已。
他對宋心的記憶還停留在6歲那會:長長的卷發,動作十分麻利,看見他就偷偷塞糖給他,然後被病床上的顧安揚埋怨。一晃二十幾年過去,她似乎變了,又似乎沒變:至少還是像記憶中那樣雷厲風行。
“宋女士,據我所知,顧嘉然的經紀人是陸風……”有記者按捺不住,提出了質疑。
宋心面不改色:“他是副的。”
衆記者:“……”
“關于我的藝人顧嘉然的事情,你們可以問我。我想今天不回答幾個問題,大家可能也不會放我們離開。”
衆記者面面相觑。雖然宋心的口吻很客氣,而且始終面帶微笑,但是他們還是從中感覺到了來者不善。
“宋女士,不知道你看過微博爆料了嗎?你對顧嘉然和方星遠的戀情怎麽看?從爆料看,他們真的很親密。”
“這位先生,注意你的措辭。方星遠是顧嘉然的哥哥,沒有什麽戀情。如果你非要問我怎麽看,我只能說,那位爆料者當年可能二十四小時貼身用攝像機記錄了這一切,才能在時隔這麽多年後還能記得如此清晰,不排除他反複觀看錄像進行回味,畢竟連臉上的表情都記得一清二楚。”
“你好宋經紀人,我是南華時報的記者李澄,請問你這次回來是解決顧嘉然疑似亂倫被爆出的事情嗎?”他用詞很謹慎——“疑似”,還特意強調“經紀人”這三個字,擺明是嘲諷宋心這個空降而來的救兵。
宋心微微一笑:“噢,這事不急。半個月前,貴報在微博上說老字號糕點廠‘孟記’使用的面粉裏摻雜了碎紙屑,被人揭發出來是造謠,指責你們意圖訛錢,網友追到微博下罵了3萬條,這事解決了嗎?我很關心這個。”
李姓記者臉色立刻變得難看:“那……那是社會版記者弄錯了。我們娛樂版是很嚴謹的。”
宋心露出驚訝的表情:“天吶,原來實名實姓報道的社會版反而不如明星喝口水都能發新聞的娛樂版嚴謹?雖然我移民多年,‘一葉知秋’這個成語還是記得的。李記者,我欣賞你的幽默感。”
“宋女士,按照你的說法,顧嘉然和方星遠只是普通的兄弟關系,那方源導演為什麽和顧嘉然這麽多年不和?”
“冒昧問一下,你一個月工資多少?不用具體,說個大概就行。”
記者不知道她什麽意思,斟酌了一下,說了個不上不下的數字:“6000左右。”
宋心點點頭:“夠買顧嘉然身上這件大衣的一個扣子了。你說你一個月6000塊工資的人操心他們父子合不合幹什麽呢?不興人家關系不好嗎?還是好好工作,努力賺錢吧。”
宋心接連嘲諷了幾位,惹得一些記者開始不滿。有位女記者冷笑道:“顧嘉然是顧安揚的兒子,你跟顧安揚關系那麽好,擺明是來幫他的。”
“你看到自己好朋友的兒子在街上被人欺負,你不幫他嗎?”
“我會上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如果是他的錯,不會幫他。”
“太棒了,請問,你現在弄清楚事實真相了嗎?
“微博上都爆料……”
“如果我現在立刻找人去微博爆料說今天看見頂酷視頻一位戴眼鏡穿紅色大衣嘴角還有一顆痣的女記者當衆把手伸到一位男記者褲子裏你說會怎麽樣?”
女記者臉漲得通紅:“你……你……”
宋心攤手:“你看,微博爆料并不能作數。”
現場氣氛冷了下來。不少記者面色不虞,宋心看了一下,又緩慢開口道:
“我知道很多記者可能對我有點意見,覺得我咄咄逼人,并不是誠心回答問題,只是單純嘲諷發洩。事實上,我尊重每一位記者。”
“我在國外有不少記者朋友,有一個還是戰地記者,胖胖的,大胡子。”宋心比劃了一下,”我開玩笑說在炮彈中奔跑也沒能讓你瘦下來。”
“我看過他的一些報道,很平靜的描述受到戰争侵害的國家裏的平民生活,特別平靜,平靜過頭了。”說道這個,宋心皺起眉頭。
“我說你怎麽這麽冷漠,那些人多可憐,你的文章太冷靜了。”
“他跟我說,親愛的,我只負責展示真相,評判交給讀者。”
現場鴉雀無聲。
宋心嘆了口氣:“我知道大家很關心顧嘉然這件事,事實上我們比你們更着急。這樣一場有預謀的,充滿惡意的爆料,我們一定會追究到底,給你們,給顧嘉然,給所有關心這件事的人一個交代。”
“所以我懇請各位記者稍安勿躁,我的藝人顧嘉然是受害者,不要用那些網上流傳的臆想的東西再來二次傷害他。”
“我們不是要求大家一定要站在顧嘉然這一邊,只希望大家平靜,客觀,不帶偏頗地報道這次事件。”
“謝謝大家。”
宋心沖着記者鞠了一躬,随後帶着顧嘉然和陸風離開。一離開記者的視線,立刻有個女助理走了過來。宋心開口道:“Kate,視頻都拍好了嗎?”
“搞定了。我待會就導出來。”
“趕在那些記者發稿子前把視頻放網上,輿論引導一定要自然,多點角度,別集中一個。”
“知道了。”
宋心呼出一口氣:“多少年過去了,這些記者還是這麽刁。現在——”
宋心轉過身看着顧嘉然,漾開一個笑容:“嘉然,陪心姨去喝杯咖啡吧。”
四十一、天晴
AT娛樂的內部咖啡館并不大,但是裝修風格極為溫馨,是顧嘉然喜歡的樣子。以前每次到這邊來,都會忍不住來坐一坐。而這次,對面坐着二十多年未見的阿姨,顧嘉然心裏更是特別安心。這小小的一方天地,已經将一切紛擾都隔絕開來。
“恩,還不錯,比我想象的好喝。”
“心姨真是一點沒變。”
“你長大了,心姨變老了。”宋心放下咖啡,看着顧嘉然感慨道。
“哪有,心姨美貌依舊。”顧嘉然笑起來。
宋心看着他眉眼彎彎,心裏一動,說:“我講個好玩的事情給你聽吧。”
顧嘉然好奇道:“什麽?”
宋心看向窗外:“你媽媽紅的那些年,身邊亂七八糟的蒼蠅特別多,然後就有個18線小明星想跟你媽炒緋聞上位。”
“那時候他們一起在一個劇組拍戲,他一開始表現得特別好,就是很有禮貌很正經的小夥子,我們都覺得他人挺不錯的。”
“然後有一天在賓館,他打電話給你媽說有粉絲讓轉交禮物給她,問她方不方便來拿一下。那會我不在,你媽覺得拿個東西有什麽大不了,那就去拿吧。”
“結果去了之後,他說禮物被經紀人不小心帶下去了,讓她稍等,已經去拿了。”
“她等了一會,覺得那小明星有點怪怪的,又看見卧室的床特別亂,你知道的,就是弄得像那種事後的樣子。你媽覺得不對勁,趕緊起身離開,但是遲了,一開門,記者都走了過來。”
說到這裏,宋心噗嗤一笑:“你知道你媽做了什麽嗎?你媽立刻反手給了小明星一巴掌,哭着說,剛剛那個是誰?你對得起我嗎?”
宋心尖起嗓子,模仿着顧安揚的口氣,聲淚俱下。
顧嘉然都聽傻了。
“你媽戲特別好,她演哭戲真是手到擒來,一點表演痕跡都沒有,那小明星也呆了,根本反應不過來。所有記者都拍到了這一幕,本來收到爆料說是顧安揚和某男演員熱戀中,結果看到一出花心男約炮被掌掴的戲碼,超值呀。”
“然後,全國人民都知道你媽的新男友是個負心漢,他如願以償的紅了。”
“你媽那些粉絲又多又厲害,欺負女神能忍?那男的被口誅筆伐,從年初罵到年尾,祖宗十八代都要罵活了,罵得沒人敢用他,花瓶多的是,不缺他一個。後來他澄清說根本沒跟顧安揚談過戀愛,誰信?”
“可是我心裏還是氣啊,這男的什麽東西,也配跟你媽傳緋聞?這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
“你媽倒好,一邊塗指甲油一邊安慰我說,心心啊,算啦,他不是要跟我傳緋聞嘛,那就傳呗,你看我連分手都替他分了。”
“後來我想想,也是,就算說自己是被陷害的,那男的手中指不定還有偷偷拍證據證明戀愛,這種事,說不清楚,真沒什麽特別好的辦法。”
“後來我聽說那男的被整得很慘,幹脆退出演藝圈了,我估計是你爸幹的。”
宋心說完,又喝了一口咖啡。顧嘉然不知道作什麽表情好,有點無奈,又有點好笑。
“沒想到媽媽是這樣的人。”
宋心看向他:“是啊,再大的事她都能不當回事,所以,你也別擔心,我和你爸爸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想好怎麽做了。”
顧嘉然點點頭:“我不擔心,你們都在我身邊呢。”
宋心笑了起來:“好了,問你一件事,那位藍海的溫總跟你什麽關系?”因為時間太趕,她倉促回來還是在飛機上做的準備,方源說是藍海那邊提供的資料。
顧嘉然頓了一下,老實回答:“男朋友。”
“……你可真是比你媽強多了。”
顧嘉然:“……”
顧嘉然:“……心姨,我也問你一件事,你真認識什麽戰地記者嗎?”
宋心翻了個白眼:“去他的記者,這種段子我一天能編兩百個!”
宋心舌戰記者的視頻很快在網上流傳開來,受到許多人的追捧。這些年來,部分無良媒體的作為實在是讓網民厭惡至極,宋心的話也算說出了他們想說的。再加上宋心整體所表現出來的成熟優雅的個人魅力,是如今頗受歡迎的,所以她本身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喜歡。
當然,這不過是個開始。
“必須要公布關于這一頁的醫生診斷說明。”宋心的手指點着那頁“性取向”相關的爆料圖片說道。
溫言點點頭,他也這樣想。公開隐私令人難堪,但是如果不公開,那就永遠會有人拿這個任意歪曲。
溫言想了一下,看向顧嘉然,道:“嘉然,你約一下楊醫生,就說晚上跟他取一下報告。噢,對了,你最近不能曝光,記得讓他一個人,千萬別留人。”
顧嘉然點點頭:“噢。”
到了晚上,溫言說宋心難得回來,建議顧嘉然多陪陪她,晚上就別出去了,在家聊聊天喝喝茶。
“可是我還要去取東西。”
“我去吧。拿個東西不過5分鐘。”
不過,溫言這一趟報告足足取了兩個小時。
溫言和紀敘兩人到達楊一天的心理咨詢中心的時候,發現辦公樓裏果然只有他一個人。楊一天看見溫言有些意外,但還是勉強笑了笑,伸手把文件遞過去:“是這個——”
咚——啪——!
楊一天被溫言一腳踹倒在地。紀敘不慌不忙地反鎖上門,又慢慢拉下窗簾:“18歲以後我就沒跟着你一塊幹過這事了,別說,還真有點懷念。”溫言和紀敘兩人少年時是學過格鬥的,這些年雖然當了總經理,疏于鍛煉,但是底子還在。論打架,楊一天這種整天坐辦公室的是絕對幹不過他的。
溫言滿臉寒霜,居高臨下地看着楊一天。楊一天伸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開口道:“溫總這是什麽意思?”
“我爸和嘉然的爸爸知道我們戀愛的事,是你說的吧?”
楊一天冷笑了一下:“就為這事?我關心我的病人,将這事告訴他的爸爸,不過分吧。”
溫言笑了一下,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反手用力一扭——
“啊——”
楊一天慘叫起來,渾身顫抖,等到他回過神,左臂已經軟塌塌地垂着了。
溫言從他的衣服口袋裏摸出手機扔給紀敘:“給我查往來。”
紀敘劃拉了幾下,“啧”了一下:“有密碼。”他走過去蹲下來,對上楊一天憤恨的雙眼:“密碼多少?”
楊一天咬着牙不肯說。
紀敘嘆了口氣:“所以說我是真喜歡現代科技,極大地方便了人們的生活。像我這種不喜歡弄密碼的,就愛——指紋解鎖。”他抓住楊一天的手指一個個試過去,果然試到右手食指的時候,手機成功解鎖。
“你們這是在犯法,有本事你們今天就殺了我,要不然我一定去告你們。”楊一天疼得臉上都是汗,嘴裏卻還在強撐。
溫言像是聽到什麽有趣的事情,悠哉地點了一支煙,抽了一口,吐出煙圈:“法?這麽巧,下面我們來談一談你把病人隐私賣給別人這事犯不犯法。”說到這裏,他像是又痛恨起來,狠狠地用腳碾過他的手指。
耳邊又是一陣慘叫。
“你想知道是哪裏露了馬腳嗎?那個自稱方星遠大學同學的私信爆料裏提到許多方星遠帶嘉然去學校玩的事,但是有一件事,卻是高中時候發生的事。”
那條爆料是說他晚上去方星遠的班上寫作業。但那是高中的事,因為方星遠要上晚自修,不放心顧嘉然一個人在家,就帶着他一塊去班上,坐在最後的空排位置。上大學以後雖然晚上也有自習,但方星遠從來沒上過,更別說那會他都多大了,更不可能去。
顧嘉然看到這條覺得很奇怪,事是有這件事,但又對不上,他是真想不到楊一天那裏去,所以傾向造謠的人随手寫的正好撞上了。但是溫言直覺不太對勁,問清楚方源是怎麽知道他和顧嘉然戀愛的事,又依據網上發帖時間比對了一下,果然發現了問題。
“能同時知道高中和大學時候的事,也只有你了。楊醫生,你記混了。”
楊一天面目猙獰。
是的,他記混了。他編造過太多方星遠的事,顧嘉然也對他說過太多方星遠的事,他早就分不清楚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他唱了這麽些年的獨角戲,到如今,已經入戲太深了。
“是我又怎麽樣?不過是假裝遇見随便說了幾句,那個什麽劉傑森就颠颠地過來了,還假裝跟我咨詢心理問題,特地來我辦公室套話,切,不是我故意把東西放在桌上,故意出去接電話,他能偷拍到照片?”
溫言真是恨極了他:“嘉然當你是哥哥,你居然這麽對他?你就這麽缺錢?”
“錢?我才不要錢!”
紀敘皺起了眉頭:“不是錢就是情,你不會是喜歡顧嘉然吧。”
見楊一天沒有否認,溫言簡直氣瘋,把他拎起來:“你喜歡他?你就是這麽喜歡他?你比所有人都清楚他一步步走得有多痛苦,你喜歡他就是把他逼入絕境,讓他再病一次?!”他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了這些話。
“病了最好,病了我可以再治好他!”
楊一天破罐子破摔:“你算什麽東西,在英國的時候,我就為他的病盡心盡力,你那時候在哪?現在他好了你憑什麽出來?他會去找你還是聽的我的話呢!”
紀敘忍不住鼓起掌:“媒人。看來得給你包個紅包。”
溫言也冷笑道:“那我真得謝謝你,這是你這輩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溫言忍不住又補了幾腳,楊一天如同一灘爛泥,躺在地上呻吟。
出門的時候,紀敘從口袋掏出一支錄音筆:“不知道證據夠不夠,看律師了。對了,這事要不要告訴顧嘉然?”
溫言整理了一下衣服:“先不要說,他要是知道了得多難過。我會給他換醫生,徹底跟這玩意一刀兩斷的。”
就在這邊準備資料計劃公布的時候,網上又發生了一件事:方星遠的大學同班同學聯合出了一份聲明,表示不認可私信爆料的內容,并對于這種惡意诋毀進行強烈譴責。能聯系到的同學包括老師全部都進行了實名簽字,并要求爆料的這位說出自己的名字,當面進行對質。
這件事讓輿論真正開始出現分化,這對于顧嘉然來說是好事。宋心覺得時機差不多了,也放出準備好的東西:包括診斷說明,以及律師信——從劉傑森到診所到營銷號,一個都沒跑。
然而即使這樣,網上的輿論也并沒有完全偏向顧嘉然。有些人總是不吝以最陰暗的想法去猜測每一件事:有說轉折太快這估計是一場安排好的炒作,正好《銅雀局》要上了;有說方星遠在本地上的大學,他爸又是方源,早就收買好一切了吧,那個什麽同學會聲明應該是計劃好的;還有的還是堅決認為顧嘉然很可疑,親人去世固然悲痛,但也不至于一下就抑郁了吧,或者還有其他什麽原因?
最後,為了能最大幅度降低這件事給顧嘉然帶來的影響,AT娛樂召開了發布會。
确切的說,是召開了方源的發布會。
顧嘉然在後面看到電視同步轉播的時候,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姨,這就是你們說的想好怎麽做?!”他趕緊向門口走去,想要把方源拉回來,宋心一把抓住他:“嘉然!”
顧嘉然震驚地看着她。
“完全消除影響是不可能的,而訴訟又是一個特別漫長的過程。這件事一天不給個交代,外界對你的猜測和讨論永遠不會停下來。”
“你可以不在乎,但是你身邊的人在乎。”
“嘉然,有的事,開端不盡如人意,過程也不夠美好,但至少結局,希望能圓滿一點。”宋心的語氣緩和下來,有些傷感地看着他:
“你爸爸,等這個機會等很久了。”
“正如大家所知道的,顧嘉然的确是我和顧安揚女士的孩子。今天我無意跟大家讨論我和我妻子,以及顧安揚女士之間的過往,而在我說清楚一些事之前,我想先對我的兒子顧嘉然說一句——”
“對不起。”
顧嘉然怔怔地看着電視。
“顧安揚去世之後,我把顧嘉然接回方家,我雖然是他父親,卻從來沒有盡到過父親的責任。反而是我的大兒子方星遠,從小将顧嘉然帶大,這一點,我真的很慚愧。”
“顧嘉然的病是我一手造成的。并不是大家猜測那樣是因為方星遠去世接受不了,而是因為我把方星遠的死歸咎于他,說出了很傷人的話。抱歉,今天在這裏我不想說到底是一句什麽話,總之,因為我的緣故,顧嘉然生了很嚴重的病。”
“那些年,他受了很多苦。身體上的,心理上的,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我對他造成了巨大傷害。”
“他很優秀,他堅持了下來。他現在這樣演戲給大家看,是經歷了難以想象的困難。而現在,我真的很不希望這些被惡意扭曲的過往再對他,或者對已經去世的方星遠造成傷害。”
……
屏幕裏的方源花白的頭發刺得顧嘉然眼睛疼。
他恨他嗎?恨,恨他無心的一句話造成他長達幾年的痛苦,每每想起,如墜地獄。
他愛他嗎?愛,愛他在顧安揚走後的那一天,他伸出的手是那麽的溫暖有力,給他帶來無限期盼。
他忽然想起方星遠在的那些日子裏,他們也曾有過平靜而美好的時光。那個時候,他相信他是想做一個好父親的。
顧嘉然泣不成聲。
那個下午,他哭得像個孩子一樣,仿佛将這二十幾年來所有委屈和傷感,痛苦和迷惘,都化作淚水混合着嗚咽聲,一齊宣洩出來。
溫言忍住上前抱住他的沖動。
顧嘉然太需要哭一場了。不要強忍着,不要偷偷抹眼淚,就像現在這樣,肆無忌憚地,好好哭一場。
哭完了,天也就晴了。
四十二、跳槽
綿延多日的這一場雨,終于是停了。冬天的陽光雖然有些姍姍來遲,但總算是溫暖地照耀了整個大地。
而娛樂圈的這一場雨随着方源的道歉也終于結束。至少顧嘉然這邊是結束了,因為所有人都震驚于方源這樣一個名導居然也會做出這樣的事:不管是對顧嘉然的傷害,還是當衆承認這樣的傷害。他們已經轉移了注意力,也終于意識到顧嘉然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受害者”。宋心适時推出了幾篇催人淚下的稿子,從不同角度出發,把顧嘉然打造成“身殘志堅”的形象。顧嘉然看到稿子有點哭笑不得,老實說,他看着有點尴尬。宋心不以為然:“怕什麽,這個人設,你一萬年也不會崩!”
事情告一段落後宋心便回了新西蘭,畢竟她的家庭和事業都在那邊。臨走的時候看到顧嘉然頗為不舍,她眨眨眼睛笑着說:“放心,喝喜酒會回來的。”
顧嘉然臉紅紅地,支支吾吾地應了一聲。
顧嘉然的經紀工作依然由陸風負責,确切的說,是在藍海的工作也由他負責。
事情結束後的第一天,溫言就和AT娛樂談妥,把顧嘉然簽進了藍海。并且按照顧嘉然的意思:陸風,悠悠,小趙一個沒放過,整個團隊都挖來了藍海。AT娛樂的趙總和顧嘉然簽下解約協議的時候,直嘀咕地說:“這藍海的溫總性子也太急了,我說等我把協議看完,沒問題就簽,他居然讓我立刻就看?我看我要是不簽,估計門都不讓我出。”
這麽些年,顧嘉然心裏還是挺感激AT娛樂的,雖然公司是看在方源的面子上,但是在許多事情上确實對自己很優待。因此顧嘉然特地準備了一些小禮物,抽了一天專門給公司的人送去,感謝他們的付出,之後,小趙就直接把他送去了藍海。
這是跟溫言約好的。
溫言剛剛在電話裏跟他說了,到了就直接上5樓會議室。顧嘉然到了之後,看見溫言、紀敘他們都在開會,他想了一下,還是敲了下門:“抱歉,我——”
所有人都看向門口,溫言笑了起來,頭輕輕一歪:“過來。”
顧嘉然低咳一聲,走到了他旁邊空着的位置站定。
“簡單說一下,這是公司新簽的演員顧嘉然。”溫言開口道。
公司簽什麽演員從來沒有在內部運作會議出現過,高層都不明白他們的總經理這是要做什麽,但是有一點總歸是沒錯的——他們熱烈地鼓起掌來。
運營部的老徐忽然想起什麽,問道:“溫總,顧先生的經紀約簽在誰的下面?”
溫言神色自若:“我。”
與會人員:“……”
溫總你開心就好。
老實說介紹完顧嘉然就想走了,但是溫言不肯,非得讓他坐在他旁邊。顧嘉然畢竟是剛“入職”的新人,不好公然反抗大領導,只好由他去。
橢圓形的會議桌,溫言的位置在最主位,顧嘉然就坐在他旁邊。下屬做報告要時不時地看向溫言,搞得顧嘉然也被迫接受藍海大小領導的目光洗禮,連偷偷玩個手機都不敢。
相比較他的拘謹,溫言可以說的上是放肆了,時不時地趁人不注意便偷偷牽他的手,有兩次還晃蕩了起來。顧嘉然是想笑又不敢笑,想掙脫又掙脫不開,只能死命端着一張臉,佯裝淡定。
一旁的紀敘簡直沒眼看他倆。
好不容易等到會議結束了,大家收拾東西離開。溫言又面無表情地說道:“顧嘉然你來一下我的辦公室,我跟你讨論一下你之後的發展計劃。”
經紀人和藝人單獨開會簡直太正常不過了嘛!
紀敘冷笑着掏出手機給何瑞之發了條短信:感覺藍海要完,考慮跳槽去通宇。
終于等到兩人的獨處,顧嘉然無奈極了:“你收斂點行不行,讓人看到多不好。”
溫言裝模作樣地嘆氣:“好不容易把人弄來藍海了,還不能給點福利啊?”
說完兩人都笑了起來。
溫言轉身從辦公桌上抽出一份文件:“好了,說認真的,你看看這個。”
顧嘉然好奇地接過去:竟然是一份劇本。
他驚訝地看向溫言:“還真是談發展計劃的啊?”
溫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顧老師你怎麽老想着談情說愛呢!”
顧嘉然不理他的調笑,認真看了下去。
說是劇本,确切的說,是劇本的原著:一篇短篇小說,名字叫《王子和公主》。和顧嘉然以為的男女戀愛故事不一樣,這個故事講的是一個小偷和一個小女孩的故事。王子就是那個小偷,公主就是那個小女孩。就像這個小說文案說的:王子是個假王子,公主是個小公主。小偷陸三偶遇了一個腦子有點不清楚一直想要找爸爸的小女孩,兩人從此展開了一段奇妙的友誼。故事的明線是兩人互相救贖,暗線是陸三的自我救贖,很溫情的一個故事。
顧嘉然看完之後,認真地說:“我很喜歡這個故事。”
溫言點點頭:“一切就緒,就差男主角點頭了。”
顧嘉然又翻了一下,看日期這個故事應該是四年前就買來了,不知道為什麽一直沒拍。
說起這個,溫言又笑了:“當時一直找不到合适人選,就想說那就等等吧,誰知道一等就等到今天,現在,它終于等到了你。”
顧嘉然忽然想起溫媽先前跟他說的星河那個比喻,這樣看來,他和這個劇本,大概也是命運。
“還有一件事,導演還沒定。你想要誰來拍?”
“導演任我點嗎?溫總真是財大氣粗。”
“總算有點霸道總裁的感覺了,快說,絕對滿足你。”
顧嘉然想了一下,在劇本上寫下了名字。
溫言挑挑眉:“這個導演比較大牌,有點難請。”
顧嘉然看着他。
“不過偏偏這麽巧,我跟這個導演是一家人。”
顧嘉然笑了起來,忍不住上前親了過去。剛剛看過的劇本被他随手放在桌上,陽光透過玻璃窗照了進來,落在了“方源”兩個字上。
四十三、舊事
顧嘉然從溫言那出來,便回了清河路別墅,他答應了方源今天回去吃飯。再次走進這個他住了許多年的家,顧嘉然的心情又有些不一樣了。似乎每一次回來,他的心情都起伏地厲害,而這一次……
顧嘉然深深地吐出一口氣,走了進去。院子裏的荒草被方源清理過了,除了角落那棵橘子樹,倒是完整地空出了一塊地。顧嘉然走進家門的時候,方源已經把飯菜都布好了,一切都跟以前一樣。
一切都似乎跟以前一樣。
兩人緩慢地吃着飯,屋內依舊一片安靜。過了一會,方源開了口:“院子裏的地都弄過了。”
“恩,看見了。”
“明年春天……再種點什麽吧?”像是害怕顧嘉然拒絕,他又補充道:“你喜歡什麽,我讓人去種。”
顧嘉然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了門外。
他笑了一下,垂下眼眸:“還種小番茄吧。明年等我和溫言回來弄。”
方源一怔,眼眶迅速泛起紅,他忍不住點了一下頭:“好。”随後像是确認什麽,他又重複了一遍:“好。”
吃完飯,顧嘉然沒有急着走,方源說有東西給他。只見他拿出了一個黑色的首飾盒,他把盒子推到顧嘉然的面前,打開了它:“溫言說你一直在找這個。”
是那條蜻蜓項鏈。
顧嘉然有些愣住了。
他沒有想到會在這麽一個情況下看到它:細長的銀色鏈身,蜻蜓的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