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部90分鐘的電影裏,這一幕甚至不到一秒
膀底邊點綴着細小的寶石,其中兩顆稍大的有些特別,是鴿血紅的寶石,一左一右在翅膀兩側。蜻蜓的姿勢并不是最常見的那樣,而是配合鏈子,做成了昂揚飛上天的感覺,和記憶中的分毫不差。
他沒想到這條項鏈原來一直在自己父親手中。
他頓時明白過來:“原來這條項鏈當年是您送給媽媽的嗎?”
方源難得笑了一下,眼裏勾起一抹懷念:“這條項鏈是我和延齡一起送給她的。延齡你知道吧,星遠的媽媽,顧延齡。”
方源和顧安揚,顧延齡之間的糾葛,遠沒有人們口中相傳的那樣纏綿或者狗血,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平淡。
顧延齡一出生便帶有先天性疾病,小的時候身體很差,基本上就是天天待在家裏。顧媽媽心疼自己的女兒不能同普通小孩一樣出去玩,怕她寂寞,便從孤兒院領養了一個孩子陪伴她,這個孩子就是顧安揚。
那時候的顧安揚還叫安揚。顧爸爸說,安揚是平安向上,這個名字好聽,不用改,以後就叫顧安揚吧。就這樣,年僅6歲的顧安揚,忽然多了一大群親人:高大的爸爸、賢惠的媽媽、還有一個溫柔又美麗的姐姐。
多麽奇妙。
顧家人雖說是領養的她,但是他們也是真的把她當女兒,有顧延齡的一份,絕對少不了顧安揚。而自從顧安揚來了以後,顧延齡也真的開心了許多:顧安揚活潑體貼,顧延齡溫柔娴雅,一動一靜,家裏可以說是時刻飄蕩着這對姐妹倆的笑聲。顧父顧母心裏特別安慰,越發喜愛顧安揚。
而方源的爸爸媽媽和顧父顧母是老朋友,兩家人來往頻繁。從前方源便時常來陪延齡妹妹玩,現在多了一個顧安揚,三個年紀相仿的孩子,更是很快打成了一片。時間久了,連方母都開玩笑說:“這三個青梅竹馬的小朋友好成這樣,我都羨慕了。”
轉眼,三個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已經成長為衆人眼中才貌雙全的帥哥美女,顧安揚更是憑借《起舟記》一舉成名。顧嘉然生日的時候,方源和顧延齡一起送了她一件禮物。他們特地跑到瑞士拍了三顆紅寶石,專門設計了一條蜻蜓項鏈。顧安揚一看到禮物就笑了:“一顆代表方源,一顆代表延齡,戴上它,我永遠都不會孤單。”
顧安揚和方源,他們之間那麽多年的感情也終于發酵,幾乎是瞬間,他們就陷入了愛河。
他們熱烈的戀愛了:他們讨論電影,讨論食物,讨論河流中的小船;他們擁抱,接吻,或者做愛;他們去很多地方,拍很多照片,又把它們都洗出來看着照片傻笑。他們幸福得恨不得告訴全世界他們在一起了。
而顧延齡默默地看着這一切。
其實她也喜歡方源,甚至比顧安揚還要早就喜歡上了。可是,愛情裏哪有什麽先來後到,從很早以前開始,當她發現方源會偷偷看顧安揚,而顧安揚紅着臉鑽到她被窩說好像有點喜歡方源的時候,她就明白,屬于她的戲,已經落幕了。
她大方的祝福了他們倆,并且以“不想被你倆刺激”為由,推拒了許多次顧安揚和方源的邀約。顧安揚雖然凡事以顧延齡為先,但到底,熱戀中的她,是渴望和方源時刻在一起的,三人行終于慢慢變成了二人世界。
顧延齡想:也好,路長而歧。她以前就想過三個人遲早會有分開那一天,而現在,至少他們能夠在一起。
然而這件事還是被人發現了。顧媽媽偶然替顧延齡收拾房間的時候,發現了藏在夾縫裏一封沒有送出去的情書,幾千個字,宣洩着她對方源的一往情深。顧媽媽心疼極了,她的女兒因為身體的緣故,一直有些自卑,而現在,更是要獨自一人忍受情傷之苦。可是顧安揚,也是她喜歡的女兒。
她陷入了兩難。她不是一個理智的母親,她是一個太愛孩子的母親,她想了又想,還是去找了顧安揚。
她求顧安揚看在顧家養育她多年的份上,把方源讓給顧延齡。
顧安揚呆住了。
她不知道是顧延齡喜歡方源這件事更讓她震驚,還是顧媽媽哭着求她成全顧延齡更讓她痛心。顧媽媽甚至對她說:“延齡的身體不知道能撐到什麽時候,等她……你還是可以和方源在一起。”
顧安揚倉皇逃離。
這世間的感情,最難消受的便是如此:一邊是重如山的恩情,一邊是烈如火的愛情;一邊是最親的姐姐,一邊最愛是戀人。她很愛他們:家,姐姐,愛人。她甚至可以為他們獻出自己的生命。可是,她唯獨不能分割他們。
她沒有去問顧延齡,而是偷偷觀察了幾次,發現她眼中暗湧的眷戀和傷感那麽明顯,呼之欲出。為什麽她以前沒有發現呢?
顧安揚陷入了痛苦之中。
這事她不能跟爸媽說,不能跟顧延齡說,也不能跟方源講,她把自己逼入了絕境。
她和方源開始争吵。因為工作的事,又或者其他什麽事,大部分的時候,是她挑起戰火,但是方源每次都會先低下頭。
顧安揚知道是她不對,可是她太害怕了。她總是忍不住猜測方源知不知道顧延齡喜歡她,她又想如果方源知道,是不是會去找她?畢竟他們認識較早,而且顧延齡那麽優秀。
她變得患得患失,多疑又敏感。無休無止的吵架和好,再吵架再和好,然後終于有一次,他們說了分手。
那時候顧安揚已經紅了,身邊總是圍繞着形形色色的男人。方源也會害怕,也會擔心,他甚至想顧安揚是不是已經喜歡上別人了。于是他借酒消愁,喝醉了,然後和前來照顧他的顧延齡發生了關系,甚至,還有了孩子。
就像下棋一樣,一步錯,步步錯。
他也不明白他們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到頭來只能嘆一句:造化弄人。而他和顧安揚的這段感情死于最熱烈的時候,他要如何才能放下?
在他和顧延齡結婚的第6年,顧媽媽說漏了嘴,終于說出當年去求顧安揚的事。方源這才知道她當年到底為什麽會突然變得暴躁和不可理喻。
可是已經遲了。從他和顧延齡發生關系開始,他們注定走上了一條回不了頭的路。
方源有時候是真恨顧安揚,恨她的灑脫,恨她的淡然,恨她在自己锲而不舍地追到她家,說知道了一切說要離婚和她在一起之後,她什麽也不說,只是看着他笑,然後上床之後,她還是走了。
她說:“方源,好好待延齡,要不然我會恨你。”
你看,她總是這樣,她清楚地知道他的軟肋在哪裏。
顧延齡是在一個冬天去世的。那幾年她的身體很不好,早就去了瑞士休養。臨死的前一天,她似乎有些精神,和方源聊天。
“方源,安揚還沒有來嗎?”
方源替她掖好被子:“那邊說她每年都要出去休假,連宋心都聯系不上她。”
顧延齡把頭轉過去:“方源,你後悔嗎?”
“我最近老是想起小時候,安揚知道我有心髒病之後,問媽什麽是心髒病,媽說心壞了,她問媽媽,把我的心換給姐姐,可不可以?”
“方源,我好後悔啊,如果我知道媽媽當初去求她,如果我當初決心走開……”
方源搖搖頭:“延齡,都過去了。不要再想了。”
他們三個人,有一個不錯的開始,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到最後,他們每一個人都沒有得到幸福。
顧安揚最後還是來了,雖然遲了幾天。她穿了黑色的裙子,一個人站在墓碑前,給顧延齡帶了一束百合花,那是她生前最喜歡的花。
那天下着細雨,方源撐着傘,遠遠地看着她。她轉過頭,兩人的目光對上,卻又各自離開。
顧延齡去世之後,方源也想過是不是再去找顧安揚,可是那時候她如日中天,身邊不乏各種男人:一會是和大導演傳出緋聞,一會爆出和小許多歲的年輕男演員的戀愛的消息,她的身邊從來不缺任何人。
方源想:那就這樣吧,她當演員,我當導演,至少,我能一直看着她。
再後來,顧安揚也死了。
他已經不記得那時候他接到消息時的心情了。他只覺得,她果然心狠,連好好的待在圈子裏讓他一直看着也不肯。
這世間,他最愛最恨的,莫過于一個顧安揚。
方源把項鏈交給顧嘉然之後,便回了書房。他在書架前拿出一本書,翻到121頁——裏面夾雜着一張照片,大概是時常摩挲的原因,照片邊角已經有些磨損。然而即使這樣,還是能一眼便被照片上女孩那燦爛無比的笑容吸引。他又從書櫃暗格裏拿出一個和項鏈一樣的盒子,打開後裏面是一枚紅寶石戒指。
這一輩子,他再也沒有機會把這枚戒指送出去。
時間仿佛回到了他第一次見到顧安揚的那一天。那天,他看見顧叔叔家裏忽然多了一個小女孩,她紮着雙馬尾,穿着紅色的裙子,他沒有見過她,便問道:“你是誰?”
“我是顧安揚。”女孩回答道。
“顧安揚?”
“對呀,平安向上那個安揚。”
顧安揚笑了起來,漂亮的眼睛彎起,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
四十四、幸運(結局)
眼看新年越來越近,大小藝人最忙碌的時候也終于到來。像顧嘉然這樣的,已經推了四五家邀請,只答應了其中一家電視臺新年晚會去唱歌。
為此,顧嘉然已經愁了三天了。原因無他,主要是他唱歌難聽。
說難聽其實有點過了,應該說是他唱歌太平了,像念經,沒什麽起伏。以前他就唱過,最後粉絲表示:“顧顧你演戲就好了,真的,至少看得到提高。”這次是看在退休的老臺長的面子上,實在推不過去,只好趕鴨子上架了。
溫言聽說之後笑得不停,像是炫耀一般,立刻拉着顧嘉然去房間彈了一段鋼琴,得意道:“怎麽樣?”
顧嘉然無語,溫言家裏有鋼琴他是知道的,他本以為是裝飾,結果原來他真的會彈:“你怎麽什麽都會啊?”
“實話告訴你,我就會這一首。”
“你做菜只會一道,為什麽彈鋼琴也只會一首啊?”
“我小時候我媽逼我學的,說讓我學一首,至少可以用來裝樣子,追女孩子也用的上。然後現在每年藍海年會都是我彈這首曲子開場,美名其曰傳統。”
說罷他抱着顧嘉然親了一下:“做一道菜,彈一首鋼琴曲,愛一個人。”
當然,溫言的情話說得再動人,于顧嘉然的歌技也是沒有幫助的,他決定去找一個真正的老師指導一下。他想起先前在慈善晚宴上拍下音樂制作人程思的一首歌,當機立斷聯系了工作室,約好了見面時間。
程思原本以為他是想好了寫什麽樣的歌曲才過來的,沒想到顧嘉然卻尴尬地問他能不能教他怎麽唱歌。
程思一口允諾:“沒問題。反正你拍了這首歌,從詞曲到制作是包辦的,當然也包括教你怎麽唱。”
顧嘉然總算是放下心來,程思看着好笑,開口道:“怎麽樣,想好要什麽樣的歌了嗎?給我個主題?”
顧嘉然難得沉默了。
雖然最初買下時他是想把歌送給溫言,但是這會他又想送給粉絲,送給朋友,又或者家人。選擇太多,他一時間舉棋不定:“還沒想好,想把歌送給好多人。”
“那不如送給自己吧。”程思建議道。
“送給自己?”
“自己變得更好,相信你想要送歌的那些人看到也會開心,不是嗎?”
看顧嘉然有些動搖,程思又說道:“如果送給自己,你最想對自己說什麽呢?”
顧嘉然陷入了沉思,過了好久,他喃喃道:“幸運。”
“什麽?”程思疑心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
顧嘉然回過神,清晰地重複了一遍:“幸運。”
程思有些意外,顧嘉然剛剛經歷過什麽樣的風波他是知道的。雖然他看似沒有受到影響,但是再怎麽樣,他的個人經歷與“幸運”兩個字扯不上關系吧。
像是看出程思的疑惑,顧嘉然笑道:“能夠來到這個世界上,能夠遇見自己想遇見的人,甚至能夠站在這裏和你讨論要一首什麽樣的歌,我覺得,我很幸運。”
他語氣真誠,神色清朗,眉宇之間沒有一絲哀怨和痛苦,反倒是閃動着異樣的神采,應該是真的覺得自己很幸運。程思像是想到什麽,也忍不住笑起來:“是的,我們每一個人,都很幸運。”
從程思那裏出來之後,顧嘉然去墓園看望了方星遠。從前他來到這裏,總是會帶一束花,然後一句話不說,坐在墓碑旁發着呆。這次他什麽都沒有帶,只是站在墓碑前,看着方星遠那張再也不會變老的臉,輕聲說:“哥,我很好。”
照片裏的方星遠年輕又有朝氣,他的嘴角上揚,溫柔地注視着顧嘉然。
臨走的時候,顧嘉然意外遇見了一個認識的人。
“林帆哥?!”
林帆是方星遠的大學好友,這次聯合全班同學出的反駁聲明,便是他牽的頭。以前顧嘉然跟着方星遠一塊玩,跟他們都還算熟悉。林帆如今已經在外地定居,人到中年,身材略微發福。等他祭拜過方星遠,顧嘉然同他邊走邊聊。
“林帆哥回來待幾天,我請你吃飯吧。還沒好好謝謝你呢。”
“說什麽呢!咱哥幾個也算看着你長大的,不能平白讓外人欺負。明天就走啦,晚上跟幾個留在本市的同學吃個飯。”
“同學聚會啊,楊醫生也去嗎?”
“哪個楊醫生?”
“就是楊一天啊,你們一個學校的,你們還有哥哥大學時候不是玩的很好嗎?”
林帆笑起來:“糊塗了吧你。你哥大學的好朋友也就我,錢老大,還有小帥,你說那個楊醫生,應該是醫學系的吧,跟我們系隔着十萬八千裏呢,名字都沒聽過。”
林帆的車就在路邊,他邊笑着邊跟他道別,顧嘉然揮揮手,停下了腳步。
診療記錄被爆出這事,楊一天也跟他道歉過,是不小心被人偷拍了。顧嘉然後來也知道就是那個劉傑森幹的好事。雖說宋心他們最後告了一堆人,連楊一天也包括在內,溫言說有的就是走個過場。具體到底怎麽弄,他後來也不關心了,本來就是糟心事,他樂得全權交給溫言。
他想了一下,打了個電話給陸風:“陸哥,當初我跟溫言在一起的事,是你告訴我爸的嗎?”
“嘉然你開什麽玩笑,你爸在我前面知道的,你也不告訴我他都知道了,我還提心吊膽地幫你瞞着。”
回到家的時候,溫言正在準備晚飯。前段時間工作上的忙碌總算有了成果,總經理難得給自己放了個假,天天在家跟顧嘉然琢磨做飯的事。別說,廚藝見長。
兩人談笑着吃完晚飯,顧嘉然靠在門邊上看着溫言洗碗。
“溫言,我忽然不想換心理醫生了。”前段時間溫言幫他聯系了一名業內很有權威的心理醫生,将自己的檔案全部轉了過去。
一聽這話,溫言顧不得手上的泡沫,連忙走過來問道:“為什麽?”
顧嘉然想了一下:“不熟悉,會害怕。”
溫言松了口氣:“沒事,這個醫生是女的,很溫柔,要不以後你每次過去,我跟你一塊去。”
“楊醫生有什麽不妥嗎?”
溫言一頓,勉強笑道:“沒有,沒有,他那不是被偷拍了嗎,我真不太放心。”溫言極力說服顧嘉然:“我跟你說,那個新的孫醫生人真的挺不錯,她先前——”
“好。”
“啊?”
顧嘉然微微一笑:“都聽你的。”
他不知道溫言瞞着他什麽事,應該是楊一天的“不妥”之處——比如和方星遠的認識似乎是假的,向方源告密的也是他,而這次的風波,他大概也摻和了不少。
顧嘉然一點也不想知道真相是怎樣:無所謂,不在乎。反正溫言總會處理好。
而既然溫言選擇瞞着他,肯定是因為他的緣故。那他就裝作不知道好了。就讓他偷偷地在心裏享受着自家戀人那不動聲色的關心和體貼。
想到這裏,顧嘉然彎起了唇角:“溫言,怎麽辦啊?”
溫言整理好廚房走出來,問道:“怎麽啦?”
“好喜歡你啊,喜歡得都要瘋了。”
“……”
“咦,你怎麽好像臉紅了?”
溫言特別不服氣,兩人之間情話從來沒少說,從來都是他撩得顧嘉然臉紅紅的,今天居然反過來了?
他一把抱起顧嘉然把他放在床上,然後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顧嘉然笑得不行:“溫總惱羞成怒了。”
溫言舔舔嘴唇:“顧老師,今天我要給你好好上一課。”
一室溫軟。
情事過後,顧嘉然累得睡着了。溫言卻還很清醒,他摟着顧嘉然,摸着他的手指,想起吃飯的時候,他說跟程思确定好了要寫的歌。
“我送給自己一首歌,主題是幸運,我覺得我很幸運。”
溫言失笑:他竟然會覺得自己幸運。
他的顧嘉然,是一個心底有陽光的人。縱然陰霾再厚重,也阻止不了那些微弱的光芒透過沉重的過往,努力向外伸展。
而他,能成為為他吹走這片陰霾的人,他才是真正的幸運。
溫言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拿出一個盒子,打開盒子,裏面是一對閃着銀色光澤的戒指。溫言戴上屬于自己的那只,又輕輕為顧嘉然戴上了另外一只。
第二天早上,顧嘉然一大早就起床了。今天約了方源和溫父溫母吃飯,兩家算是正式見面。他跟方源約好10點去接他,現在不過才7點,他就緊張地睡不着了。
他一邊刷着牙一邊喊道:“溫言,你快點起了。還要去清河路那邊呢,快過年了,路上肯定車多,我跟你說……”
好吵。
溫言一把把被子拉過頭頂,躲在溫暖的被窩裏繼續睡覺。
顧嘉然還在那喋喋不休:“……上次就是,本來說好早點回去,都是你,非要——”
聲音突然中斷。
過了一會,溫言感覺到顧嘉然來到了床前:“溫,溫言?”
溫言不理他,繼續睡覺。
被子被掀開一角。顧嘉然的手有點涼,他在被子裏摸索着,拽出了溫言的左手。
今天是一個晴天,不過才7點多鐘,陽光就已經按耐不住從窗戶外跳了進來。暖暖的一束光,照在并排着的兩只戴着一模一樣的戒指的手上。
顧嘉然一直沒有說話,而被窩裏的溫言,終于笑了起來。
------------正文完-----------
番外1 合家歡
這可能是溫言和顧嘉然吃過的最尴尬的一次飯。
一共五個人,除了他們倆,還有溫遠山,呂明雅和方源,沒錯,這是一次家庭聚會。溫父溫母早就跟顧嘉然提過,希望能安排和他父親方源一起吃個飯。正好前段時間紛擾不斷,如今雨過天晴,他便找了個時間跟方源開了口。
有那麽一刻,方源的表情有些奇妙,概括一下就是:我兒子終身大事定了但是他的戀人是個男人我還要去見親家。
他心情複雜,一時間思緒發散,竟然想到百年之後見到顧安揚該如何開口。
顧嘉然見他臉色奇怪,又不像是不高興,便開口道:“爸?”
方源看了一眼顧嘉然,點點頭:“好。”
原本溫言說安排在外面吃飯,但是呂明雅不同意:“怎麽能去外面,來家裏,我親自下廚。”
于是最會聊天的呂明雅去廚房做飯了,留下四個大男人面面相觑。
空氣中太安靜了。
兩個長輩老神在在地喝茶,顧嘉然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在底下推溫言,眼神暗示了一下:你平常不是很能說嗎,今天怎麽不說話啊?
溫言也有些無奈。本來一開始還好,溫媽去廚房之後,安靜了一會,忽然氣氛就變得莫名起來了。
而且這是正式見家長啊,他也很緊張啊。
溫言低咳一聲:“叔叔平時閑下來喜歡做什麽?我以前經常和我爸一起釣魚,叔叔如果喜歡,咱們以後可以一起。”
方源擡頭看了他一眼:“看電影。”
溫言:“……”感覺聊不下去了啊。
那邊溫遠山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溫言的窘迫,忽然開口道:“我一直覺得你那部《追捕》被低估了。”
方源一愣。
那部片子是方源評分最低的一部片子,用廣大觀衆的話說就是:這一定是方源夢游時拍的。
這話倒也沒說錯,那時候方源正處在人生低谷,那部電影也反應了他的精神世界:晦澀、扭曲、混亂,好好的一部商業片硬是被他拍成了文藝片。
方源長嘆口氣:“沒什麽低估不低估的,确實拍得爛。”
溫遠山笑了一下:“聽說你要跟溫言,小顧合作新電影了?”
“是的。”方源雖然面上不顯,但看得出來是有些高興的。
“看來小顧要拿獎了。”方源教演員很有一手,溫遠山這話也不算吹捧。
方源笑了起來:“看他本事了。”
氣氛總算再度融洽起來。
見溫遠山和方源聊得還算投契,溫言悄悄帶着顧嘉然去了別墅二樓。二樓有溫言的房間,顧嘉然第一次來溫言家裏就參觀過,他不明白怎麽又帶他過來。長輩可都在樓下坐着呢。
“想跟顧老師玩個游戲。”溫言站在房間中央說道。
顧嘉然猜不透他的心思,笑道:“玩什麽?”
“房間裏藏了一件給顧老師的禮物,顧老師找找。”
“不是這個戒指和你?”顧嘉然揚揚手。
“不是。”
顧嘉然的目光在房間轉了一圈,然後落在書架上。那裏有一本紮着紅色緞帶的書,十分惹眼,他不想看到都不行。
他取下書,放在溫言面前:“會不會太沒誠意了點?至少讓我找個30秒吧,我看看,這書是——《家庭裝修大全》?”
他狐疑地看向溫言,溫言看着他笑。
顧嘉然打開書,裏面有一把鑰匙。
“我買了新開發的湖灣的聯排別墅,找恒遠的孫總說了下,改了外立面設計,兩邊開門,看上去像是兩棟,中間卻是通的,不用擔心被拍到了。等拿到房子,就要請顧老師負責裝修設計了。”
溫言總是這樣,所有的事情都會為他做到最好。戒指也好,鑰匙也好,都是一個象征。他真正送給他的,是一個家。
這不是溫言為他做的第一件事,可是莫名的,他又很想哭。
“溫言,你喜歡我什麽啊?”顧嘉然忍不住又問起這個問題。
溫言早就身經百戰:“喜歡你明明緊張地要死,還硬要裝冷淡跟我做交易的樣子,一看就別有用心。”
“那你還答應我?”
溫言笑起來,把他抱在懷裏:“因為啊,顧嘉然需要我。”
顧嘉然雙手環住溫言。是的,他需要他。他比任何一個人都需要他。他總是想知道溫言喜歡他什麽,就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怎樣才能做到最好,讓他一直喜歡。
“你這麽好,我要怎麽樣才能一直綁住你啊?”顧嘉然小聲說道。
“太簡單了。”溫言親了親他:“愛我,一直愛我。”
“小言,嘉然,快下來,準備吃飯了。”樓下傳來呂明雅的喊聲,還夾雜着一點笑聲。
溫言和顧嘉然一前一後走出了房間,他掏出手機點進溫言的微博。早上他剛更新了一張雙人戒指的照片,顧嘉然看着照片笑了一下,像往常一樣點了個贊。
然而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這個贊卻始終沒有取消。
番外2 生日驚喜
溫言生日的時候,顧嘉然正在外地拍戲。
雖然兩人天天通電話,溫言從來沒提起過生日的事,但是顧嘉然還是跟劇組請了一天假,偷偷飛了回來。自從和溫言在一起後,他覺得愛人的每一件事都是大事:高興,難過,生病,生日……
人生太短,他不想錯過每一件跟溫言有關的事情。
他坐的是下午的飛機,一到家已經晚上6點鐘,家裏沒有人。他估計是不是在公司加班,直接去了藍海,結果到辦公室一看,也沒人。正巧碰見公關部的王麗,他便問道:“溫總呢?”
“啊,顧先生,溫總吃飯去了。”
“吃飯?去哪吃飯了?”
王麗眼神有點猶疑,溫總和顧先生關系一直是公司茶餘飯後的八卦,兩人雖然親密,卻又特別坦蕩,虛虛實實地,惹得辦公室一群年輕小姑娘經常激動不已。弄到最後,連她自己也不免多想起來,總感覺他們确實有那麽點什麽。那麽問題來了:今天溫總和新晉的最年輕的影後去出了名的情人餐廳吃飯的事要不要告訴顧先生?
顧嘉然看麗麗眼神左右搖擺,十分不對勁,皺起眉來。麗麗頂不住壓力,開口道:“在怡景頂樓,和,和韓夢雨,還帶走公司一瓶紅酒。”說完立刻她趕緊走遠了。
顧嘉然頓了一下:很好,生日當天,情人餐廳,美女紅酒。
顧嘉然掏出手機立刻就要打電話給溫言,剛按了一個數字又停下了。
他不是不信溫言,而是聽到麗麗的話的一瞬間,血好像一下子就湧到腦袋裏,氣得不行:自己千裏迢迢飛回來陪他過生日,他倒好,提都沒提一句,還又是美酒又是美人?這會回過神了,嘴裏咂摸出酸了。
他想了一下,還是決定親自去看看。
怡景花園餐廳在建松廣場的頂樓6樓。餐廳正對着明月湖,坐在窗邊吃飯,樓下美景盡收眼底,氣氛特別浪漫。所以即使很難預約,還是惹得不少情侶趨之若鹜,也被稱為情人餐廳。
顧嘉然來到怡景的時候,裏面人不算多,他一眼就看到了溫言和韓夢雨。顧嘉然偷偷地坐在離他們不遠不近的距離,點了一份牛排,一邊切着,一邊看兩人談笑風生,心裏憋屈地不行——
哇,餐廳最好的位置。
笑這麽開心啊!
韓夢雨很漂亮嗎?好啦,身材是不錯。
啧啧,真體貼。
有這麽開心嗎?!
就你有男性魅力噢!
顧嘉然越想越氣,叫來侍應生:“聽說你們這裏的提拉米蘇很不錯,請給那邊的韓夢雨小姐送一份。但是不要告訴她是我送的。”
侍應生驚訝地看着顧嘉然,顯然他認出了這位鼎鼎大名的明星是誰。顧嘉然坦然一笑,怡景最好的地方就是裏面服務人員永遠不會多嘴。
沒一會,一份提拉米蘇送到了韓夢雨桌前:“韓小姐,這是一位不具名的先生送給您的。”
韓夢雨有些困惑,看向溫言,溫言連忙搖手,表示不是自己。她又四處看了看,并沒有看到什麽人跟她示意。不過這種小殷勤,任何女性都是喜歡的并且享受,她也就卻之不恭了。
顧嘉然看韓夢雨收下了,又叫來侍應生:“這份芒果布丁,給韓小姐送一份。”
于是,一份芒果布丁又被送到了韓夢雨桌前。溫言見狀笑了起來:“韓小姐果然走到哪都是特別受歡迎。”韓夢雨依舊欣然收下。
當第三份甜品一塊黑森林蛋糕被送到韓夢雨桌上的時候,溫言有些坐不住了。連他都忍不住好奇轉頭看了起來,但是大家都安靜地吃着自己的,并沒有什麽特殊。
顧嘉然低着頭偷偷笑了會,然後親自帶着第四份甜品草莓冰淇淋走到了兩人的桌前。他看也不看溫言,只是笑道:“韓小姐,東西好吃嗎?”
竟然是顧嘉然。
韓夢雨有些意外。她看看溫言,又看看顧嘉然,有些疑惑,但又笑道:“原來是顧先生送的嗎?很喜歡,謝謝。不過我可不敢多吃。”
顧嘉然淡然一笑:“怎麽會,韓小姐麗質天成,怎麽吃都不會影響。”
于是,顧嘉然強行坐在了溫言和韓夢雨那一桌,并且和韓夢雨熱烈地聊起天。顧嘉然平時只是表現地內斂,這會拿出演戲的勁頭,拼着12分力散發自己的魅力:一會和韓夢雨談起劇組趣事;一會又體貼地給她遞東西,時不時地再贊美幾句。他雖然不如溫言情話能信手拈來,但好歹也演過不少電視劇,背也會背幾句了。
這邊兩人言笑晏晏,那邊溫言一邊看着顧嘉然一邊用力切着牛排,刀具在盤子上劃過,發出“刺啦”的聲音。
韓夢雨也意識到冷落溫言不太好,趕緊說道:“溫總,你們藍海的人是不是都這麽會說話啊?”
溫言嚼着牛肉笑道:“看地點看場合。”說罷挑釁似地看了一眼顧嘉然。
顧嘉然低咳一聲,臉有些紅。
韓夢雨看不出溫言和顧嘉然之間莫名的氣氛,又笑道:“什麽地點什麽場合?”
溫言一笑:“比如床——船上。”顧嘉然在底下踢了溫言一腳,溫言流暢地轉換道。他本身也沒打算亂說什麽,就是想逗逗顧嘉然。
“船上?”
“就是我有點怕水,有次拍戲在船上,晃得厲害,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顧嘉然連忙說道。
韓夢雨點點頭:“原來如此。我頭一次吊威亞的時候也是,吓得都要哭了。”
這一場三人晚餐很快就結束,韓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