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夫君

他以前也曾有過妄念, 但總是剛一生起,便壓制下去。

事已至此,現在還有壓制的必要麽?

聽他提起“那件事”,江明薇更覺尴尬難堪。她臉頰滾燙, 輕聲嘀咕:“你就不能當成沒發生麽?”

夜色中, 她聲音輕軟, 像是一根羽毛, 搔得人心裏癢癢的。

“怎麽當成沒發生?薇薇, 你教教我。”謝廷安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淺笑。

“我……”江明薇一陣語塞, 這讓她怎麽回答?

她怎麽教?她自己都無法做到。

“嗯?”謝廷安停頓一下,耐着性子詢問, “那不如,你說一說,為什麽不願意叫我相公?”

江明薇猶豫一會兒, 輕聲回答:“不為什麽,就是感覺太奇怪了。”

她這含糊的回答并不能令他滿意。

謝廷安追問:“怎麽奇怪?”

“就,就是奇怪啊。”江明薇咬一咬牙,有點破罐子破摔,“在我心裏, 阿行哥就是阿行哥。一叫你相公,我總會忍不住想起那天的事情,你不尴尬的嗎?”

“有什麽尴尬的?明媒正娶,又不是私相授受,何來的尴尬?”謝廷安态度倒是坦蕩。

江明薇深吸一口氣:“行,就算不尴尬, 那, 那總歸也很奇怪吧?我們兩個, 我們之間……”

她有些詞窮,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複雜又詭異的心理。

在她心裏,阿行哥是阿行哥,“相公”是“相公”。他們分明是同一個人,可又像是兩個不同的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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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個怎麽了?我們兩個難道不是從小訂下的婚約?”謝廷安瞥她一眼,繼續問道,“什麽叫‘阿行哥就是阿行哥’?你以前沒想過嫁給他嗎?”

“我有想過嫁給你,但我沒想過我們……那樣啊。從小到大,我想的都是,我們成親了一起吃飯,一起玩,一起作伴,從沒想過要……”江明薇有些懊惱地阖了阖眼睛,又隐約有些自悔失言。

他是太監,身體殘缺,她說這種話,不是往人心口撒鹽麽?

只怕惹惱了他。

不成想,謝廷安聞言非但沒惱,反而嗤的輕笑一聲:“行,我知道了。”

江明薇吐一口氣,心想,只知道不行,能理解,且不再逼迫她,那才最好。

清風吹拂過面頰,天空繁星點點,隐約能聽到幾聲蟲鳴。

兩人慢悠悠走着,謝廷安開口說道:“阿行哥這個稱呼,我不喜歡,你以後別叫了。”

“啊?”江明薇訝然,“不喜歡了?”

她這般叫了這麽多年,他突然就不喜歡了?

短短數息間,她腦海中閃過許多猜測,也不免想起每次她提及往事時,他态度古怪……

為什麽不喜歡?是因為皇帝給他賜了新名?還是他不想再回想往事?

略定一定神,江明薇認真詢問:“那你想讓我叫你什麽?”

“就叫相公吧。”

江明薇嘴角一抽:“你……”

敢情剛才那些話都白說了。

就在她在猶豫要不要咬牙接受時,卻聽他又思忖着續道:“或者叫夫君?官人也行。”

江明薇到底不想太違拗他的意思,比較一番,從中選了一個,低低地叫了一聲:“夫君。”

她自我安慰,還行,至少不是直接喚相公,繞了一層,不至于直接聯想到。

不叫阿行哥也成,畢竟他和以前的區別太大了。

這一聲“夫君”,她喚得很輕,還帶一點若有若無的羞意。

“嗯。”謝廷安眉梢輕挑,“多叫兩聲,習慣一下。”

江明薇眉心突突直跳,只好拿出耐心,輕輕又喚了兩次。

謝廷安似是心情不錯,笑了一笑:“很乖。”

一聽到這聲“很乖”,江明薇不可避免地回憶起一些場景。

完了,記憶中的阿行哥好像離她越來越遠了。

時有涼風吹來,江明薇身體輕晃了一下。

謝廷安眸光輕閃:“先回去吧。”

“哦,好的。”江明薇暗暗松一口氣。

一回到正院,她就想往廂房去。

剛走幾步,就被他叫住。

“薇薇。”

江明薇停下腳步,心中倏地閃過一個念頭:不會是讓她搬回正房吧?

檐下的燈籠散發着暖紅色的光芒。

謝廷安的聲音如淙淙流水般傳進她的耳朵:“明天起早點,我用過早膳再進宮。”

“好。”江明薇答應下來。

她心裏第一個念頭是,不用搬回正房,真好。第二個念頭才是,咦,明天得一起用早膳呢。

洗漱之際,江明薇視線落在珍珠手串上。

傍晚沒仔細打量,此刻在燈下看來,頗合她心意。

果真從小到大,她的眼光都沒有過太大的變化。

她取下珍珠手串,小心收起來。

夜裏躺在床上,江明薇思緒連篇。時而想着童年舊事,時而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

她感覺,在不知不覺中,她似乎也接受了現在的他。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總歸要尋找一個合适的相處方式。她也不能總覺得不自在。畢竟兩個人還有漫長的人生要走呢。

這麽一想,江明薇心裏安穩許多。

只是這般一折騰,難免又睡得遲了。

次日一大早,江明薇一醒過來,就看到窗子亮堂堂的。

她心中一驚:又起遲了麽?

早知道這樣,應該提前和綠雲交代一聲,讓綠雲喚她起床的。

匆忙穿衣,江明薇問幫忙梳頭的綠雲:“他走了嗎?”

“小姐是問謝督主嗎?”

“當然。”

綠雲告訴她:“還沒走呢。”

“那也沒讓人催我?”江明薇問。

綠雲搖一搖頭:“沒有。”

匆忙绾好發髻,江明薇收拾妥當,走出廂房。

一出門就看到了在院中練劍的謝廷安。

晨光中,只見他縱橫騰挪,雪白劍光在周身上下翻飛。

江明薇不懂劍術,心內只暗自稱奇,感覺他武藝精進極其明顯。

她記得小時候阿行哥只跟着家中長輩學過一點劍術,還是出于強身健體的目的。

轉念一想,也是,都過去九年多了,他的劍術進步,不是常理之中麽?

“醒了?”聽到動靜,謝廷安收勢,反手持劍,向她走來。

他收劍的姿勢甚是潇灑漂亮,江明薇看得一陣眼熱。

這麽好看的姿勢,哪怕她不通武藝也想學,她如果也會就好了。

随着謝廷安的走近,江明薇才後知後覺注意到他未着長衫,只穿了一身短褐。

此時的他墨發高束,胸前微敞,露出了一小片結實的胸膛。

随着他的呼吸,胸膛微微起伏。

江明薇下意識移開視線,臉頰隐隐有些發燙。

真奇怪,阿行哥還沒做太監時,她很少意識到他和她不一樣。反倒是他現下殘缺不全,不算是男人,她反而會時不時地意識到他的男性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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