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此魂渡心

夏離抱着昏迷的人坐在地上,瞥了一眼還圍繞在四周的嘗試拖拽的黑煙,揮手将它們打散。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此處幻境,剛一進來就看見幻境正在準備吞噬,還好行動得快,堪堪救下了蕭景兮。

看懷裏這小公子眉頭緊鎖的模樣,想必在這幻境裏遇見了令他十分害怕的東西,本身又是第一次碰見這種詭異的術法,最後着了道。

好在來得及時,幻境暫時也沒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少年溫潤青澀的眉眼間滿是不安,夏離心念微動,指尖浮現一絲微光,而後輕輕撫過懷裏人的眉目。

不安感瞬間被撫平,蕭景兮的眉眼逐漸變得平和,接着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第一眼就看見了夏離。

在經歷一番求而不可得、生而不可追、逝而不可悔之後,他再次看見了夏離,看見這個讓他無論生死都烙印于心的少女。

思量難忘,此情難絕。

“小公子?”

夏離見人醒了過來卻一直看着自己發呆,怕是幻境傷及神志,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詢問道:“還知道我是誰嗎?”

而下一刻,那只手突然被抓住,蕭景兮直接将人拉入懷中緊緊抱住!

不同于先前在樹林中的适可而止,蕭景兮恨不得将人融入血骨,心中情感壓制到極限,身體都有些發抖,語無倫次道:“求求、求求你,不要走了,不要躲了,求求……”

尋尋覓覓,相思成灰,一生所愛,回首成空。

夏離被人這般抱住有些不知所措,推了兩下沒推開人。

“求求你,”眼角朱砂在這一刻變得異常明顯,然後又立刻暗淡下來,蕭景兮最後輕聲道:“不要讓我再像前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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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夏離一愣,下意識想追問,可随着朱砂暗淡,蕭景兮周圍忽然散出大量的靈氣微光,如同點點星辰一般流淌,接着微光迅速聚齊,全部湧向兩人!

待到光芒消失,夏離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雙手,此時她身體中靈力運轉久違地輕松順暢,靈魂的缺失感徹底消失——她的魂魄補全了。

魂魄并非能輕易恢複的東西,如此短的時間內要想補全魂魄……

蕭景兮此刻已經再度陷入昏迷,夏離看着他的側顏,神色複雜。

不過現在暫時不是糾結這事的時候,夏離扶住蕭景兮,右手中光芒快速彙聚,而後突然握緊成拳,無數光點四射而出!

這次夏離不再有顧及,充足的靈氣仿佛無窮無盡,一時間整個幻境光芒流轉若星河璀璨!

幾個呼吸之間幻境便出現裂紋,随後裂痕擴大,迅速炸開——

龐大的幻術陣法如鏡子一般碎裂開來,又被磅礴的靈氣直接碾成粉末。

躲在幻境之後的蘇蘭隐被餘威狠狠甩到石壁之上,瞬間口吐鮮血!

四周變回之前的密室,夏離掃了一眼,鎖定蘇蘭隐的位置後立即閃身過去抓住他的脖頸用力按到牆上。

蘇蘭隐看着她,故意挑釁道:“你要殺了嗎?來啊。”

夏離神色淡漠,手中靈氣彙聚,盡數湧入蘇蘭隐的身體之中!

蘇蘭隐雙眼緊閉!

但想象中血肉撕裂的痛感并沒有到來,反倒是渾身輕快了不少,心口的絞痛消失。

他這才反應過來夏離剛剛不僅沒有殺他,反而還幫他隔斷了來自血祭法陣的反噬。

“你不想活無所謂,但要死也給我把你後頭的人供出來再死。”

夏離居高臨下望着蘇蘭隐,眼底冰冷。

蘇蘭隐頓了頓,點點頭道:“行,可以,我現在就告訴你……”

話未落音,他咬緊牙關猛然準備起身再拼死一搏,可惜夏離一腳踢到他的膝蓋之上,趁人跪倒之際再一記肘擊直接打昏了蘇蘭隐。

早料到這家夥不會安生,趁早弄昏了能安分點。

确保蘇蘭隐鬧不出動靜後,夏離回到了蕭景兮身邊。

能在一瞬間補全魂魄是因為其中兩魄是屬于蕭景兮的,如果就此拿走他的兩魄,以後行動起來能方便得多,不必再擔心魂魄不穩的問題。

但是蕭景兮只是普通人,夏離失去兩魄只是會有不适,可蕭景兮若長時間魂魄不全,那是會魂飛魄散的。

夏離望着眼前昏迷的少年,衣服頭發皆有些淩亂,眼角的淚珠又尚未幹涸,看上去倒有些惹人心憐的委屈感。

夏離忽然無奈地笑了笑,嘆了口氣,傾身靠近,與他前額相抵。

“希望我們在一切結束前還能愉快的合作吧,小公子。”夏離輕聲道。

點點熒光從夏離的身體中慢慢分離,然後如螢火蟲一般晃晃悠悠地飄到蕭景兮身邊,再逐漸融入他的身體。

渡魂結束,夏離的臉色有些發白,不過她并沒有在意,緩了口氣後站了起來,回頭又看了看昏迷的蘇蘭隐。

思索一番後,她背起蕭景兮,随手往臉上抹了點塵土,醞釀了一下情緒,然後立即從通道跑出。

————

“哈,你又要輸了哦。”喬懷虛落下一子,執扇掩面笑道。

楊盛看着這棋局,手中棋子無處可下,敗局已定。

兩人今日下午無事,便在楊盛的私宅對弈,短短一個時辰,楊盛已經連輸三局。

楊盛看了半天,最終棄子認輸,喃喃道:“你們欽天監除了觀星占蔔,難道還專門研究棋局嗎?”

“慚愧,略懂而已。”喬懷虛笑吟吟道。

“略懂?你要是略懂那我幾十年棋藝豈不是算白學了?”

喬懷虛搖了搖折扇,安慰道:“可能只是少有人與你對弈,一時生疏罷了,話說你既與那人交好,可曾與其對弈過?”

喬懷虛所說的“那人”便是暗閣閣主。

楊盛與暗閣有私交這是朝堂上人盡皆知的事情,不過少有人知道他同時與喬懷虛也交好,包括夏離亦是不知。

喬懷虛特地拜托過他不要和暗閣閣主提到自己,這點楊盛倒不意外,畢竟朝堂上沒人想與那“死神”有太多交際。

“她?”楊盛收拾着棋盤随口道:“得了,她壓根不懂圍棋。”

喬懷虛頓了頓,随後似乎準備開口再問些什麽,但這時有一只鴿子緩緩降落到庭院之中,叫了兩聲,歪頭盯着楊盛。

楊盛微微皺眉,立即上前取出鴿子腳上的字條,看了兩眼後便匆匆轉身進了裏屋。

不一會兒他又出來,身上已經換上了官服,對着喬懷虛行了一禮道:“抱歉了,禦史府有些事,我要去一趟。”

喬懷虛笑着點了點頭,有意無意地調侃道:“難得禦史府也有急事,那看來我也要稍微盯着點我那欽天監了。”

楊盛邊走邊道:“不是什麽大事,去幫忙堵人而已,你自便就好,先走了。”

消息自然就是夏離發的,楊盛對此頗有些無奈,自己與暗閣有私交就算了,禦史府如今還要幫暗閣幹活,要叫前幾任禦史大夫看見估計能氣死。

———

同一時間,塵花樓內。

周頌已經在樓裏上下找了夏離快一個時辰了,愣是沒找到人。

剛剛派出去找蕭景兮的差役也是空手而回,急得周頌團團轉——怎麽一丢還丢兩個啊?

“大人,大人!找到夏離了,還有那個蕭公子!”

這時一個本守在後門的衙差興奮地跑過來通報,周頌眼前一亮,趕緊讓人帶路。

趕到後門之時夏離正灰頭土臉的坐在路邊歇息,而昏迷的蕭景兮則是讓另一個衙差幫忙扶着坐在一旁牆角。

“夏離,你跑哪兒去了!這種地方你也敢亂跑?!”

周頌沖上去劈頭蓋臉就準備一頓好罵,還好夏離眼疾手快,故技重施再次拽住他的衣袖,委屈道:“大人,我只是想找小公子,結果在這後邊走的時候一個不留神就跌進這裏面去了。”

周頌順着指示看到那隐藏在角落的密道。

此處是塵花樓後門,不常打開,正對着一片寂靜的窄巷,少有人路過。

周頌奇道:“這兒怎麽會有一個洞?”

“這洞裏邊好大,一直連到塵花樓裏面呢,我就是在裏面發現小公子的,小公子和裏面一個歹人打了一架,兩人都暈了。哦,對了,我們還救了一個姑娘,也在這個洞裏。”

這事越說越玄乎,周頌立即命衙差下去把人給帶上來。

不一會兒衙差就擡了兩人上來,煙玉并無大礙,只是估計還要再睡一段時間,另一個看着就十分糟糕,身上又是血跡又是刀傷。

周頌看了看那“歹人”莫名熟悉,便走上前去将他的頭發撩開,露出面容——

竟是本該早被流放邊境的蘇蘭隐!

要知道這種流放之人非聖上禦命是絕對不能離開邊境的,更別提進入京城了,如今蘇蘭隐卻出現在了這裏,恐怕此事非同小可。

事到如今就不是捉妖司該管的事了,周頌當機立斷命令衙差先去通報京兆府尹。

可衙差尚未走出幾步,一行人忽然浩浩蕩蕩地走來。

為首那人走到周頌跟前,開口道:“周大人好,勞煩諸位在此費心了,接下來的事還請轉交給刑部處理。”

“原來是張大人啊,無事無事,不費心。”

看清來人竟是刑部尚書張修齊,周頌趕忙行禮問好。

坐在不遠處的夏離看見這一幕忍不住暗罵了一句:“要命,這刑部怎麽次次跑得比兔子都快。”

張修齊身後的士兵看衣着應該和城門守衛是同一個軍營的,他使了個眼色,士兵迅速分散開來,接替捉妖司圍住塵花樓。

“辛苦周大人了,接下來刑部會負責此事,還請諸位将犯人交給我,放心離開。”

老實說這種案子交由大理寺才是最适合的,刑部此舉多少有點越俎代庖的意思,但周頌才懶得管這些事,有個人來接手他求之不得。

“沒事沒事,我們這就離開,你們兩個幫忙把那個犯人擡過來……”

周頌本準備直接交人的,可剛準備上手,另一邊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此事看起來關系重大,尚書大人可否同意禦史府協同調查?”

衆人看去,只見楊盛領着幾名屬官走來,随後向張修齊行禮問好。

按律法來說,重大的案件确實應該由禦史府派人協同監督,只是這禦史府已經多年不主動過問事情,大多也只是走個流程罷了。

張修齊微微皺眉似乎有些不滿,但面對這個要求他無法反駁,沉聲道:“楊大人怎麽消息如此靈通?”

“張大人過譽了,彼此彼此,”楊盛一笑而過,接着又道:“那犯人暫時交給禦史府吧,勞煩張大人先收集情報及時向上彙報此事。”

提到這個張修齊眉頭緊鎖,強硬道:“犯人自是要交給刑部的,楊大人就不用插手了。”

可楊盛毫不退讓,“這恐怕不太合規矩啊,張大人。”

“沒有什麽不合規矩,聖上問起來由我負責,”張修齊不願再打太極,直接對着周頌道:“快把人交給我們。”

周頌:“?”

楊盛臉上的笑意淡去,轉頭沖着周頌道:“按例本就該先交給禦史府收押,不想聖上問罪就把人給我們!”

周頌:“??”

張修齊狠狠瞪了一眼楊盛,厲聲道:“選刑部還是禦史府,周大人不要信錯了人啊!”

楊盛也不甘示弱,淡聲道:“聖上最讨厭不守規矩的人,周大人三思啊。”

周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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