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心思難測
聽見這個人名時夏離頓了頓, 追問道：“他何時過來，又是何時走的，可有什麽異常？”
語氣沉穩淡漠, 聽不出什麽情緒。
“楊禦史歸家後不久他便過來了, 馬車與随從皆留在巷口，蕭公子獨自去了巷中，大概一柱香後出來，直接回去了。”
如此說來蕭景兮算是目前嫌疑最大的, 要放在平常，無論結果如何, 暗閣肯定第一時間将人抓獲準備審問, 只是蕭家公子現在這身份……
“你們抓人了嗎？”夏離忽然偏頭問道。
那人一愣，如實道：“回閣主, 尚未。”
夏離目光深沉, 淡聲道：“為什麽不抓？”
這個問題有些猝不及防，發覺到夏離眼中的質問與不滿，那人了然, 立即低頭請罪：“是屬下辦事不利，馬上便會派人……”
“算了，”夏離直接揮手打斷了他, 道：“京城內也跑不了，我會讓大理寺去找人，你們繼續審查京城百官。”
那人低頭應了一聲，剛準備退下卻又聽見夏離道：“這次便算了, 下次誰再敢自作主張, 我唯你是問！”
那人知道夏離這是在責怪他未按規矩辦事, 立刻認錯道：“是, 閣主。”
夏離不再回話，獨自離開，那人的身影一頓，轉眼間便消失于陰影中。
折返之時，嚴重山正在宅子門口安排事宜，屍體已經送走，這會兒正在分派人員去進行調查。
幾名官吏遠遠看見走來的夏離，立即噤聲。
嚴重山轉身發現來人，行禮道：“閣主，你……”
“勞煩正卿去一趟蕭家，盤問蕭尚書昨晚來此的事宜。”夏離直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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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尚書？”嚴重山一愣，反應過來後追問道：“閣主可是有什麽發現？”
“算不上什麽發現，昨晚到此處來的最後一人是蕭尚書，而楊禦史最後去的地方是京城地牢。”
“地牢中尚有叛軍俘虜，我便先動身前去看看，蕭家那邊就有勞大理寺前去審問了。”
此案目前算是大理寺與暗閣共同接手，如今這兩處地點分別前往自然沒什麽問題。
嚴重山看了看她，沒有猶豫太長時間便應下。
夏離點頭致意，随後獨自離開前往地牢。
看着人走遠，嚴重山垂眸思索了一下，接着回頭打算安排人前去蕭家。
然而卻是無人願接，衆人推三阻四，皆在推脫。
嚴重山眉頭緊鎖，眼神一凝，面色不善。
有官吏趕緊出來解釋道：“正卿大人，我們這無憑無據的到人家府上質問，怕是不合适吧？”
蕭家如今地位甚高，那蕭景兮又是朝中新貴，雖說是查案但也沒人願意上去趕着得罪人。
而且暗閣名聲一向不好，大理寺的人與這暗閣閣主也不算對付，她随口一句話就讓人去惹蕭家，多少叫他們有些心中不滿。
“大人，”那官吏緘默再三，還是輕聲道：“其實盤問蕭尚書這事，暗閣前去才是最合适的吧？地牢那邊完全可以由我們去同禁軍溝通啊。”
蕭景兮曾來過這邊的線索本就是暗閣給的，為什麽非讓大理寺去接這個吃力不讨好的活兒？
那官吏心中不解，嘀咕道：“莫不是這暗閣閣主還會怕蕭家？所以故意躲開？”
嚴重山嘆了口氣，不想多言，直接道：“別多嘴了，我去盤問，你們把記錄整理好，然後立即進宮彙報給皇上。”
怕蕭家？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暗閣閣主從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在這京城無人敢問、無人敢攔，不過這回……
恐怕是想避嫌罷了。
———
嚴重山趕到蕭家之時已經辰時過半。
蕭庭弘下早朝後就留在丞相府辦公，蕭景兮應當是獨自回來了。
不過當嚴重山與門口侍從說明來意時，他們卻表示蕭景兮早些時候已經出門，目前不在府上。
聽見這話嚴重山微微皺眉，詢問道：“那蕭公子去了何處，何時回來？”
侍從道：“這個我們也不清楚，但公子說過，很快就會回來，大人若有急事可以在府上稍等一會兒。”
嚴重山思量了一番，随即應下，同侍從走到客堂內稍作歇息。
不多時便有人過來，然而不是蕭景兮，卻是蕭家二小姐蕭蓉。
“蕭小姐。”嚴重山起身問好。
蕭蓉回禮，接着詢問道：“不知嚴大人前來有何事？”
嚴重山是大理寺卿，蕭蓉倒是認得他，見其忽然要過來找蕭景兮，估計是有些不放心才前來主動打探的。
“來此是為公事，恕在下不能與蕭小姐言說太多。”
嚴重山低眉淡聲道，語氣平緩有禮又不容置喙。
蕭蓉知道了他的意思也不糾纏，歉聲道：“是我冒犯了，家弟平日早晨基本都會出一趟門，辰時前定會回來，嚴大人放心，不會久等的。”
嚴重山聽了，追問道：“可否請問一下，蕭公子出門做什麽？”
“大多是去買些東西，糕點或者是蜜糖什麽的。”
嚴重山不解：“采購一事需要蕭公子親自去嗎？”
提到這個，蕭蓉愣了一下，看着嚴重山笑了笑，解釋道：“他做糕點，總是親自去買東西，并不假手他人。”
“糕點？”嚴重山下意識道：“是要送予何人嗎？”
蕭蓉看了看眼前人，垂眸思索了一會兒，接着像是下定決心，屏退左右，客堂內只餘他們兩人。
“嚴大人，我想請問您一件事。”
蕭蓉壓低聲音，認真道：“可否方便告知，那次天牢之亂被抓的姑娘，到底是不是真的逝世了？”
蕭蓉知道那姑娘是自家弟弟的心上人，當初傳來畏罪自盡的消息時亦是十分心痛，不過後來蕭景兮雖未曾言明，她卻覺得那姑娘似乎沒有死。
聽到這個問題，嚴重山猶豫了一下，權衡利弊後，迎着蕭蓉懇切的目光，答複道：“那姑娘沒有死。”
話音剛落，蕭蓉的眼神瞬間變得歡喜，笑着喃喃道：“果然，真的是太好了。”
看蕭蓉這個反應嚴重山大概能猜到那些糕點是給誰的了，但一聯想到今日的事，他不自覺皺了皺眉，神情複雜。
“蕭小姐為何如此高興？”
雖然基本猜到了前因後果，可嚴重山還是明知故問了一句。
蕭蓉笑顏清麗，欣喜道：“兮兒喜歡的姑娘還好好的，我自是開心。”
嚴重山抿了抿唇，試探性問道：“蕭小姐見過那位姑娘嗎？”
蕭蓉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直言：“見過，是個眼眸明亮的姑娘，一看就讨人喜歡。”
“……小姐可知道她的身世？”
“這個确實暫時不知，”蕭蓉搖搖頭，不過神色未變，接着道：“家世無妨，兩情相悅才是最好。”
擡眼卻忽然發現面前的嚴重山神色複雜，眉間肅穆，蕭蓉愣了一下，疑惑道：“嚴大人怎麽了？那姑娘難道家中有什麽困難嗎？”
嚴重山沒有立即回話，兩人對視良久。
随後不知道出于什麽心思，嚴重山脫口而出：“若我說，那姑娘其實是暗閣閣主呢？”
一時間，客堂內沉默下來，無人再出聲。
蕭蓉愣神了很久，眼中從茫然到疑惑，最後深吸一口氣似乎準備開口再次詢問——
“二姐。”
一道聲音從門外傳來，有人跨入客堂內，身披朝光，行而風止。
蕭蓉立即偏頭看去，回過神道：“兮兒，你回來了啊。”
蕭景兮望見嚴重山，站定行禮問好。
嚴重山不想再耽擱時間，回禮後開門見山道：“抱歉前來叨擾，還請蕭公子随我走一趟。”
聽見這話蕭景兮頓了一下，但很快恢複好，十分配合地随嚴重山一同離開。
蕭蓉行至客堂外，目送兩人離開，愣了好一會兒，忽然沒頭沒尾地問道：“顏兒，這京城裏有幾個暗閣？”
一旁的顏兒眉頭皺了皺，低聲道：“小姐怎麽突然問這個？這偌大個京城裏，除了朝堂那個，哪個還敢叫這名字？”
———
坐在馬車上時，蕭景兮瞥了眼窗外的景色，平靜道：“這不是去大理寺的路。”
嚴重山回複：“對，我們直接入宮。”
楊盛昨晚在宮內待了很久，所以宮內要審訊的人更多。
且此案是皇上親派，如今這情況沒必要先把蕭景兮帶到大理寺審問，直接入宮還方便與其他人對峙，梳理線索也能更快。
蕭景兮蹙眉，看向眼前人詢問道：“朝中出了什麽事？”
嚴重山擡眼看過去，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禦史大夫楊盛，今早死于府上。”
少年的目光一凝，眉頭皺得更緊，緩了很久之後，深吸一口氣慢聲道：“我昨晚曾去往他家中，所以你來審問？”
茫然、不解、慌亂、定神……嚴重山不動聲色地觀察着他的每一絲變化，沒有任何異常，看上去确實是剛剛得知此事。
而且蕭景兮絲毫沒有掩飾自己昨晚去過的事實，大方承認，并無要隐瞞的意思。
“對，皇上命令嚴查此事。”
蕭景兮點頭，主動道：“昨晚宴會散場，我确實想去找楊大人，但巷子四通八達，我昨晚又有些累了，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卻見大門緊閉。”
“敲了一會兒并未有反應，我以為人已經入睡，便直接走了，奈何腳下不穩，不小心把燈籠摔壞，我只好摸黑走回來，耽擱了不少時間。”
蕭景兮這番說辭倒是與目前發現的一些痕跡都能對上，很詳細也沒什麽問題。
“蕭公子當時為何忽然要去尋楊禦史？”
此時馬車已至宮門外，兩人下車準備步行入宮。
蕭景兮垂眸輕聲道：“因為夏離。”
嚴重山腳步一頓。
蕭景兮擡眼看向他，認真詢問：“她還好嗎？”
迎着少年關切的目光，嚴重山嘆了口氣，道：“閣主很生氣。”
随後他抿了抿唇，又輕聲加上一句：“也很傷心……”
隐而不發，最是傷情。
蕭景兮低下眼眉，微微偏頭，滿是無奈心疼，但又似乎掩了些其他神色，可惜這點嚴重山并未注意到。
兩人剛準備繼續說些什麽，忽然耳邊傳來一陣鐵蹄之聲。
只見一人快馬加鞭趕過來，揚起一片煙塵，緊急勒馬後快速跳下馬鞍。
看樣子本打算往宮中去，可望見嚴重山後立刻調轉方向跑過來。
“嚴大人！”
來人便是王信之，嚴重山對他有映象，知道是本次案子的被審人員之一。
不過地牢那邊應該是由夏離負責才對，不知道他怎麽突然出現在這裏。
“怎麽了？”
嚴重山隐隐感到不對勁，連忙詢問。
王信之臉色十分難看，又驚又怕，但偏偏異常警惕，不敢喊出聲，環顧四周後拼命壓低聲音道——
“閣主……閣主她不知道怎麽回事，審查之時突然吐血倒地，這會兒昏迷不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