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兩方不明
白沙細閃, 熒光點點，若星辰沙礫。
蕭景兮掃了一眼手中的白沙，擡眼淡聲道：“若是那妖氣無緣無故毀了, 不管我做的有多小心, 她都一定會起疑吧？”
喬懷虛的計劃目前必須要蕭景兮的助力，要是現在讓他因為妖氣的事被夏離懷疑上，實在得不償失。
不過喬懷虛早有打算，解釋道：“放心, 這東西加入妖氣後不會直接讓它消失，只是會幹擾妖氣的判斷, 我會在京城中安置幾個分身來掩人耳目。”
倒是十分的謹慎且周到。
聽了這話, 蕭景兮沒有立即回話，望向他的眼神有些不明。
喬懷虛對上他的眼睛, 冷冷笑了笑, 警告道：“你也別想着偷偷幹什麽事，我實話說了吧，就算你現在去和暗閣閣主言明真相, 我真要走她也攔不住。”
“是嗎，那你和她究竟誰更厲害？”
喬懷虛頓了頓，瞥了他一眼, 道：“我也不騙你，若是她全盛時期我大概真不是對手，不過可惜她現在七魄缺其二，一直沒能恢複。”
“然而無論如何, 我想攪得這京城天翻地覆那一定易如反掌, 所以收起你那點小心思, 安心辦事。”
喬懷虛的目的只是京城內的封印大陣, 所以一直在避免和暗閣交手，以求保存實力。
他已經暗中收集了百年的魂魄靈氣，必須要确保一舉沖破封印。
如若不是這個執念讓自己束手束腳，家人死在城外的那一刻他絕對拼個魚死網破，要京城內所有人陪葬！
想到這兒喬懷虛眼中出現一抹暗色，檐角上的銅鈴忽然無風自動，搖晃不停。
蕭景兮看在眼裏，面色不改，開口道：“那你也要記得，實現你的諾言。”
“當然，”喬懷虛回答得很爽快，承諾道：“待封印解開，天地靈氣重回巅峰，會有足夠多的辦法讓你獲得永生，與心上人長相厮守。”
Advertisement
眼前的人微微眯了眯眼，一句話不知道幾分真、幾分假。
蕭景兮讨厭他的眼神。
“你要我找的地點已經找好了，但那東西繁瑣得很，你最好給我詳細的布置圖紙。”
蕭景兮移開目光，換了話題，邊看向樓外邊道。
京城內的封印無比強大，喬懷虛要想破開，只能悄悄在城內重新布一個陣法。
之前相王他們提的祈福祭壇就是為了這個，不過沒成功。
如今退而求其次，不能用大型陣那便用更多的小型陣來彌補，所以他讓蕭景兮尋找京城各個合适的地點，埋下陣引，等待啓用。
大致的地點蕭景兮借着早上出門的時間已經确定好了，只是關于陣法的詳細繪制喬懷虛一直沒有言明，大概是他心中還有顧慮。
見對方沒有第一時間回應，蕭景兮皺了皺眉，接着道：“或者你準備一個人去布置？”
“不，”喬懷虛搖了搖頭，“當然還是要你幫忙。”
說着他忽然伸出手，指尖有碧光閃現，點了點少年的眉間。
剎那間，腦中自動浮現出一副繁複龐大的陣法繪圖，各種密文閃爍，古老而神秘。
在心中略微觀察了一下，蕭景兮看向喬懷虛，淡聲道：“這副圖并不全。”
喬懷虛給的陣法只有一部分，并不是完整的布局圖。
“別多心，我只是給了你需要的那一部分，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說是不用多心，但實際就是不信任，即使知道蕭景兮應該不可能違背指令，可還是不願全部交出布局，實在是謹慎得很。
這意思蕭景兮心知肚明，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言，權當默認。
“好了，你先走吧，見機行事，我相信你可以的。”
喬懷虛轉過身，繼續遠眺皇宮之景。
蕭景兮偏頭看了一眼樓外風景，走前狀似無意地問道：“已經這個時節了，為什麽外邊的桃花還開着？”
上次他來占星樓下的時候就看見周圍桃林尚開，以為只是花落得晚一些，但如今盛夏過半，那些桃花竟然還沒落幹淨。
喬懷虛随口道：“因為有靈氣外洩，這邊的花自然落得慢。”
蕭景兮不動聲色地追問：“哪兒來的靈氣？”
喬懷虛回頭看他，忽然笑了笑，随後擡手輕輕揮下，樓底莫名升起一道狂風，那幾朵零星開着的桃花瞬間飄落，墜地成泥。
“如此沒問題了吧，”喬懷虛看着眼前的人，笑意不減，語氣卻帶着一絲警告與威脅，“少問話，做好該做的就行。”
———
一個時辰後，皇宮西苑。
大理寺按照查案的流程，将昨晚見過楊盛的宮人全部找來，一一盤問。
蕭景兮和嚴重山一同到了這邊，不過多時夏離也現身，沒有上前，只是靠在一旁安靜地看着他們詢問。
大概了解完楊盛昨晚在宮中出入的路線後，官員們最後再追問了一下宮人是否有什麽遺漏的地方。
這時有個人微微擡頭似乎想開口說話，不過愣了一下，很快頭又低了下去。
他動作不大，幾乎沒人注意到，可一旁突然傳來一道聲音：“你要說什麽？”
那人一頓，下意識循聲看去，只見那靠在陰影處的玄衣人正望着自己，目光清冷又淩厲。
那人一個激靈，趕忙道：“回、回大人，也不是什麽要緊事，只是楊大人昨晚走前提醒了一下，說欽天監的喬大人喝醉了，讓我注意水亭那邊，以防他落水。”
“欽天監，喬懷虛？”
“是，”那人連忙點頭，“不過我去的時候水亭裏已經沒人了。”
這麽一聽确實也不是什麽和案子有關的事，不過按照流程，大理寺還是派人去把喬懷虛找了過來。
欽天監正常都沒什麽要事，所以沒多久人便被帶到了這邊。
“嚴大人。”
到了地方後喬懷虛先朝嚴重山行了一禮。
嚴重山回禮并詢問昨晚的事宜。
“昨晚我确實獨自在水亭飲酒，楊大人回去時剛好與我碰上，聊了兩句後便獨自離開了。”
說着喬懷虛嘆了口氣，神情悲戚，輕聲道：“沒有想到竟是出了事，早知道就該讓他留下與我飲酒……”
“你們兩人很熟嗎？”一旁的夏離突然出聲。
喬懷虛一頓，好似才發現站在陰影處的少女，稍稍愣了愣，像是有些疑惑她的身份，接着目光觸及其腰間的金印，頓時倒吸了一口氣。
“閣、閣主？”喬懷虛有些難以置信的模樣。
欽天監的官員不怎麽需要上朝，與暗閣幾乎沒有接觸，這回估計是他第一次見夏離。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喬懷虛立即回複道：“我與楊大人經常一起讨論道法，确實相熟一些。”
“是嘛？真稀奇，我都沒聽他提過。”
喬懷虛面色不改，解釋道：“我曾拜托楊大人此事不必與其他人提及，還請閣主見諒。”
暗閣名聲太差了，一些普通官員簡直是聞之色變的程度，喬懷虛這個要求倒也不奇怪，畢竟誰樂意交個朋友還順帶被那死神給注意到？
夏離沒再多說什麽。
嚴重山又具體問了些東西，整理好信息後便放人回去，宮裏的調查暫時告一段落。
喬懷虛臨走前剛好與蕭景兮碰面，他彎腰行了一禮，溫聲問好，随後走開。
就如同正常的陌生人會面一般，兩人反應皆沒有異常。
待人散盡，夏離亦轉身準備離開。
“怎麽樣，有什麽發現嗎？”蕭景兮主動追了過來，走在夏離身旁輕聲詢問道。
夏離搖搖頭：“沒感覺什麽異常。”
宮中本來也不是事發地點，沒有線索倒也正常。
蕭景兮點點頭，然後随口道：“不過想不到欽天監的人還會認識楊大人，一直感覺欽天監挺神秘的，那位喬監正不是經常觀星、占蔔什麽的嗎？”
“神秘？我感覺是神棍。”
蕭景兮似乎被這說法逗樂，忍不住笑出聲來，道：“看來你不信這些啊。”
“我見過他占蔔，都是胡扯的。”
占蔔兇吉并非不能做到，然而這種行為算得上窺探天命，鮮有人能成功，就算成功了代價也極高。
而這喬懷虛的占蔔預測，夏離觀望過一次，純純就是騙人來的。
但說白了本朝欽天監不過是個擺設罷了，又沒什麽實權，每年祭祀讓他們上去說點好話圖個吉利就行，夏離也懶得在意。
蕭景兮笑了笑，随後轉了話題，又問起那妖氣的情況。
“你們今晚就行動嗎？”
夏離道：“那妖氣稍微養一養就行了，宜早不宜遲，今晚就開始。”
蕭景兮想了想，追問道：“那人若是已經離開京城了該怎麽辦？”
夏離直接否認：“他如果這麽快離開京城，就沒必要殺楊盛了。”
“那今晚我可以和你一起行動嗎？”
夏離一愣，擡眼看了看少年，道：“若聖上應允，兵部協助，自是可以。”
蕭景兮低應了一聲，随後目光柔和地望着身邊的人。
被這道目光注視了很久，夏離終于停下腳步，轉身道：“小公子你在看什麽？”
蕭景兮柔聲道：“在看你。”
“看我做什麽？”
“你好看。”
夏離笑了起來，無奈地上前牽起少年的手，知道他是有些不滿自己剛剛的态度，耐心解釋道：“暗閣一向單獨行事，你并非暗閣人員，做任務之時不适合在我身邊。”
“可我想陪着你。”蕭景兮輕聲喃喃道。
夏離伸手撫了撫他的眉眼，緩緩道：“沒事，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蕭景兮抓住了那只手，一心一意看着眼前的心上人。
夏離眸光輕緩，再次道：“我答應你，這一世會一直在你身邊。”
直到最後，你青絲成華發，枯骨成沙——
這是兩人命定的結局。
蕭景兮沒有回答，只是溫柔地注視着眼前人，最後輕輕笑了笑，那只手抓得更緊，很久都未曾松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