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可知
午後陽光散漫, 街道上行人稀稀朗朗，安閑且自在。
蕭景兮在街道口便下了馬車，囑咐蕭砌獨自回去, 一人提着食盒慢慢走入街道。
這條路上一如既往的行人稀少, 來往之人皆行色匆匆。
在一座府邸前站定，蕭景兮擡眼看了看那碧瓦朱檐，接着上前準備敲門。
然而尚未碰到門面，大門突然從裏邊打開, 內外兩人猝不及防地碰面。
距離很近，四目相對, 一時間兩人都愣了一下。
“小公子怎麽忽然過來了？”
夏離搶先回過神來, 笑着道。
蕭景兮提了提手上的食盒，緩聲道：“來送東西。”
食盒內點心清甜的氣息完全遮掩不住, 慢慢彌散在空氣中, 甚至還帶着一絲溫度，想必是剛剛才做好的。
夏離的目光落在食盒上，沒有立即回複。
“我方便進去嗎？”蕭景兮追問道。
夏離擡眸看向面前的人, 少年眉眼溫潤，語氣得體，但眼神中又夾雜着一絲小心翼翼的渴望與期盼, 認真地望着心上人。
“或者不太方便的話，你把這些帶進去就好。”他語氣未變，可眼中神色不可抑制地暗淡了些，平添幾分落寞之感。
夏離忍不住笑了笑, 将門又打開了一些, 伸出手道：“沒事, 進來吧。”
蕭景兮很快應下, 接着抓住她的手，夏離引着人向前一步，直接跨入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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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進入的那一瞬間，周圍光線莫名變得雜亂，眼前一陣恍惚，蕭景兮下意識閉上眼，再睜開時已經行至庭院。
發覺身後的人有些愣神，夏離腳步慢了一點，偏頭詢問道：“怎麽了，是不是有些頭暈？”
說着忽然轉身，擡手輕輕點了點少年的額頭。
眩暈感頃刻便消失，眼前一片清明。
蕭景兮頓了一下，好奇道：“剛剛那是？”
夏離直言不諱：“是結界，外人沒有準許闖不進來。”
蕭景兮點點頭，回頭瞥了一眼牆外——
這結界上次來的時候尚且沒有，想來是剛剛布下的，而且在自己沒敲門前夏離便早早出來，估計躲在外面暗中監察的人也不少。
“在發什麽呆？”夏離忽然出聲，順帶調笑道：“我若不牽着你，你都要撞柱子上去了。”
蕭景兮收回目光，看向走在前邊的少女，絲毫不掩飾，如實道：“只是有些好奇那結界，你是把那妖氣放在家中了嗎？”
暗閣并沒有專門的辦公府邸，而那妖氣自然是放在身邊最為保險，如此倒是不難猜出。
夏離不以為意，點頭道：“不然還能放哪兒？”
她邊說着邊推開內堂的房門——
屋子裏整潔且空蕩，側邊的架子上放着一個巨大的瓷盤，明明屋內沒有一絲風，盤中卻傳來一陣陣水流聲，像是裏邊養了幾條魚，正在不安分地游動。
蕭景兮簡單掃了一眼屋內的布局，這屋子不像廳堂也不像卧房，基本沒什麽居住的痕跡。
他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桌上，詢問道：“你最近住在這裏嗎？”
夏離主動坐到桌旁，随口道：“一個月回來幾趟吧，不常住。”
“這裏很空曠。”蕭景兮評價道。
屋子實在太大，偏偏裏邊又什麽家具，一旁燈架甚至沒有插上蠟燭，清清冷冷，毫無人氣的模樣。
“因為就我一個人住啊，不怎麽回來，懶得打理。”
話音落夏離擡眼看向少年，眉眼帶笑，笑吟吟道：“怎麽樣，小公子以後要不要住進來？”
蕭景兮迎上她的目光，不假思索道：“好啊。”
夏離一愣，随即笑得更歡：“那我可要找蕭丞相好好聊一聊了。”
蕭景兮眼中亦有笑意，坐到她身邊：“我去聊就好，父親會同意的。”
他的語氣很認真，夏離不自覺收起了玩鬧的心思，仔細看着眼前人，輕聲道：“你這樣，我可就要請皇上賜婚了。”
“那你願意嗎？”
蕭景兮靠近了一點，兩人離得很近，可以清晰地看見對方的眼睛，其中情意直入眼底……
此心珍重，夢醉西樓。
夏離垂眸淺笑，緩緩道：“我回答過這個問題的。”
“我想再聽一次。”
夏離笑意更深，向前傾身，幾乎靠在少年身上，在他耳邊輕聲低語——
“……點心要冷掉了。”
大概沒想到她說了這麽一句話，蕭景兮愣了一下，不過很快笑了起來，立即去将食盒打開，邊擺放甜點邊請罪道：“是我的錯。”
甜食樣式各異，每次皆是不同，色彩缤紛，造型精美。
夏離随手拿了一個水晶糕咬了一口，下意識道：“你家廚子現在做點心都這樣嗎？怕是要費不少糖。”
蕭景兮陸陸續續将食盒第一層的點心拿出來，面色不改道：“是我做的，确實要用不少糖。”
夏離手上一頓，随即擡眼笑道：“不是說君子遠庖廚嗎？小公子還親自下廚嗎？”
“那可能我并不是君子吧。”
話音未落，那邊瓷盤中再次傳來一道水波聲，動靜稍大，似乎有幾滴清水蕩漾而出。
蕭景兮下意識看過去，詢問道：“那裏邊是什麽？”
夏離反問：“小公子猜猜是什麽？”
“看這樣子像魚，可你應該沒有閑心養魚才是。”
“嗯，”夏離專心對付桌上的甜點，随口道：“就是那妖氣，暫時養在水裏，看着現在精神氣還不錯，晚上夠用了。”
蕭景兮點點頭，瞥了一眼，然後立即移開目光，沒有再追問。
恰好這時夏離望見不遠處的一碗櫻桃蜜露，顏色晶瑩透亮，在這些精致的糕點中十分引人注目。
糕點吃多了确實有些渴了。
沒有任何猶豫，夏離順理成章地伸手将那瓷碗捧起來準備飲用。
但誰知這瓷碗四周大概不小心粘上了蜜水，濕滑得很，一個不留神就從手中直接滑落。
瓷器瞬間碎裂，晶瑩的蜜露潑了一地！
夏離在最後下意識躲開了一點，衣服倒是沒什麽濕上，只是地上一片狼藉，淡紅的汁水實在顯眼。
蕭景兮亦是立刻起身，看着地上情況，環顧了一下四周道：“碎瓷鋒利，蜜水黏膩，趕緊處理為好，我去找些打掃的工具，你在這邊不要動。”
這屋子裏甚至一塊多餘的布料都沒有，也難怪蕭景兮要特地離開找東西。
好好一杯蜜露直接打翻，夏離歉聲道：“抱歉啊，第二回 把你的瓷碗給弄壞了。”
上次在皇宮花園，她也是沒控制好力道弄壞了碗，堂堂暗閣閣主倒是有點冒冒失失的感覺。
蕭景兮溫聲道：“碎碎平安，無事，我下次再做。”
說完走出前堂去尋打掃用具。
夏離還有點惋惜這一口沒喝到的櫻桃蜜露，随後不知想到什麽，走到門口匆匆道：“打掃的用具應該是放在西院……”
奈何人大概已經走遠，夏離稍微等了一會兒，還沒見人回來，回頭看了看地上的瓷片，猶豫了一下，踏出前堂準備自己去尋用具。
兩人前後離開，屋子安靜下來，只聽見瓷盤中時不時傳出的水流聲。
這時門口突然有了動靜，一道人影出現遮住了光線，屋內瞬間暗了幾分，背着天光，一時叫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待那人走入前堂，光線恢複，正是去而複返的蕭景兮。
他緩緩走到桌邊，打開食盒的底層，一小堆白沙出現映入眼簾，微光浮現，瓷盤中的水流聲似乎更加劇烈了。
蕭景兮面無表情地抓了一些細沙，接着轉身走到瓷盤前，垂眸看着盤中水波。
清澈的水中隐約能看見一道道黑色的煙霧，不停地順着水流打轉，時不時想嘗試破水而出，但都以失敗告終。
蕭景兮将手中的白沙灑入，細沙落入水中的那一瞬間，黑煙如同有所感應立即主動聚攏包裹住白沙。
而下一刻，清水之中竟燃起碧色的火焰，無聲無息，轉瞬即逝！
待異象消失，一切恢複如初，黑煙繼續慢慢在水中打轉，剛剛仿佛只是幻覺……
———
夏離回來之時看見地上已經基本打掃幹淨，蕭景兮将碎片與擦布收拾好，擡眼看向她。
“打掃的東西你是在哪裏找到的？”
夏離剛剛去西院，轉了一圈卻沒找到東西。
“在東院的柴房，”蕭景兮提醒道：“上次我來這邊打掃，最後與楊大人收拾的時候便把東西放到了那邊。”
位置不一樣了，怪不得找不到。
夏離沒再追問，只是過來時特意走到瓷盤旁，有意無意地朝裏邊看了一眼，又留心看了看架子周圍，然後坐回了桌邊。
蕭景兮把東西收拾好，剛站起身，夏離忽然靠近，拍了拍他的衣擺，随口道：“這衣服上沾了什麽東西？灰塵嗎，似乎更像白沙？”
衣擺上刺繡精致，紋理繁複，一眼看上去根本沒有什麽灰塵，更別提白沙了。
夏離又拍了拍，接着看向自己的手，并沒有沾染上什麽灰塵白沙，擡頭笑道：“興許是我眼花，看錯了。”
“應該不是看錯，”蕭景兮主動道：“大概是沾上的白糖。”
“糖？”
蕭景兮點點頭，随後将食盒下一層打開，只見裏邊确實放着一小堆的白糖。
夏離伸手沾了一點，輕輕舔了舔，接着笑道：“真是糖。”
蕭景兮解釋道：“怕味道不夠甜，便帶了一些過來，以備不時之需。”
夏離笑了笑，沒再追問。
———
兩人聊了一會兒天，見時候不早，夏離便讓人先行回去。
“今晚……”
蕭景兮剛要開口，夏離搶先打斷了他，直言道：“情況特殊，小公子今晚還是不要出來了，暗閣會處理的。”
見她神色篤定，蕭景兮也不再堅持，說了一句萬事小心，随後道別離開。
待人走後，夏離檢查了一下瓷盤中的妖氣，确認無誤後，走出屋內到了庭院之中。
一個人影随即出現在牆邊，單膝跪地，等候指令。
“我離開前堂之時，他可有什麽異常？”
“回閣主，并未發現，蕭公子出門後去了東院的柴房拿用具，接着立刻返回，不多時您便回來，中途相隔時間很短。”
夏離沉默了一會兒，靜靜地望着不遠處的一株花枝，不知在想什麽。
晚風輕緩，天邊霞光落入庭院，燦爛而靜谧。
最後夏離吩咐道：“派人去跟着他。”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