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禁足三月

那珠子飛速而來, 黑色的火焰蕩平一切,無人可靠近!

楚澤下意識轉身,一眼便看見了那被黑炎包裹纏繞的火球。

危機感讓他想立刻躲開, 可渾身突然一僵, 就像被什麽人定住一樣,動彈不得!

珠子的速度還在加快,炙熱的火焰撲面而來,楚澤傾盡全力卻不能移動半分, 只能眼睜睜看着死亡逼近。

致命的火球已經近在咫尺,楚澤不自覺閉上眼睛——

千鈞一發之際, 衣擺突然被什麽人抓住, 僵硬的四肢似乎得到了緩解,那人力氣很大, 生生将人拽得後退一步。

一陣鐵鏈的叮鈴聲響起, 接着是一聲悶哼,痛苦而壓抑……

楚澤愣了一瞬,立刻睜開眼睛, 然後便望見了站在眼前面對着自己的楚溱。

他的臉色慘白,面上的裂紋更加明顯,甚至有幾道開始溢出鮮血, 毫無血色的嘴唇微微動了動,想要開口,但随即湧出大量黑色濃稠的血液。

楚澤尚沒有回神,愣然地喊一句:“……哥?”

下一刻楚溱終于站不住, 直接倒下。

楚澤下意識扶住人坐在地上, 不一會兒身上的衣物就浸滿了鮮血。

楚溱的身體出現無數的裂紋, 并且還在慢慢擴大, 随時準備把人活活撕裂。

那顆黑珠本身就是尋着楚溱的妖氣來的,除了他沒有人能攔下那珠子,而現在黑珠刺入,妖力在他身體裏爆開,他必死無疑。

楚澤有些茫然地看着滿手的鮮血,再次喚了一聲:“哥哥?”

身體隐隐發出沉悶恐怖的撕裂聲,渾身幾乎疼到失去知覺,楚溱嘗試呼吸,可越是呼吸撕裂感越是強烈。

他拼盡全力擡頭看向楚澤,微微咳嗽了兩聲,喉嚨裏的瘀血少了一些,顫顫巍巍地開口道:“我……從來沒有讨厭過小澤。”

楚澤沒有出聲,只是看着他。

“我、我只是……”楚溱呼出一口氣,臉上裂紋蔓延,眼球已經破裂,完全看不見了,但還是拼命道:“對不起……”

事到如今,說一切都沒有意義。

身體傳來一聲骨骼碎裂的聲響,楚溱低下頭,最後用微不可查的聲音平靜道:“再也不會疼了。”

接着就是完全的死寂,唯有一股股血水還在不停流淌,形成一個又一個血泊。

楚澤沒有低頭去檢查懷裏人的情況,也沒有起身,就這樣愣神了很久,直到牢房外傳來一陣馬蹄聲,有人匆匆忙忙往這邊趕來。

夏離終是趕到了天牢外,望着遍地的狼藉暗道不好,飛快跑進牢中。

一路上的守衛皆是昏迷不醒,那珠子目标明确,甚至不會分出力氣殺旁人,只是把他們打昏,全力擊殺目标。

這種程度絕對不是單純的妖氣失控了,絕對有人在旁指引。

夏離面色凝重,迅速跑往關押相王的牢房中。

一進門夏離便對上了楚澤的眼睛。

他雙眼有些無神,坐在地上抓着楚溱的屍體,不過依舊有防備之心,提着一把劍橫在面前,警惕來人。

而看見夏離的那一刻,楚澤的警惕與防備瞬間消失,他放下手中的劍,看着面前的人張了張口,最後輕聲悲戚道——

“師父,我哥哥死了。”

語氣很輕,像一個詢問,他在問夏離怎麽辦,或者說他在渴望這個少時的師父能夠來安慰自己。

但夏離沒有像他小時候一樣去安慰或者指點,反而是後退了一步,神情肅穆,接着下跪請罪:“臣監管不當,釀成大禍,又夜闖宮門,護駕來遲,請皇上降罪。”

楚澤沒有時間作為一個普通人來悼念悲哀兄長的逝去,他必須作為一個帝王來盡快處理這一切事情。

———

當晚,天牢大亂,相王身死,因禍起暗閣,暗閣閣主暫時收押待審。

翌日,早朝之上。

楚澤坐于主位,看着神情倒是沒什麽異常,只是大概昨晚沒歇息好,面色不佳。

對于昨晚鬧出的事,今日楚澤直接放在朝堂上商議。

說實話昨晚的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說,暗閣閣主強闖宮門,且因其失誤造成恐慌,聖上差點遇害,相王更是身死。

但往小了說,昨晚唯一死的只有楚溱,他本來就身體不好,又有謀逆之罪,橫豎是要處死的,無人關心。

這會兒皇上特地讓群臣商讨,衆人都有點拿捏不準聖意,不知說什麽好。

簡單讨論完布守問題,把皇宮與京城的守衛兵力加大了一番後,楚澤主動提起關于暗閣的處置問題。

衆人犯難。

老實說他們雖然對其不守規矩、無法無天的作為頗有微詞,可又感覺暗閣自古如此,頂多就是敢怒不敢言。

“皇上,”一位言官出列,低頭道:“暗閣閣主雖昨晚強闖宮門,但念在事出有因,懲罰便不必了吧。”

這人心中有考量,為暗閣說話倒也不是真的向着暗閣,只是揣摩皇上的意思,認為他應該是想偏袒暗閣,自己不如順水推舟。

朝堂上不少人也是這麽個意思,畢竟自古幾乎沒有哪一任皇帝敢真的動暗閣,更別提楚澤這個新帝了。

然而此言一出,楚澤卻遲遲沒有應答,那言官低着頭越來越緊張,忍不住擡眼偷偷看向皇上,卻對上一道極其冰冷的視線。

言官心中一驚,趕緊又低下頭,冷汗直流——

完了,估計是算錯聖意了,難不成皇上還真要治暗閣閣主的罪?

“嚴愛卿,你認為呢?”

楚澤沒有管那言官,轉頭接着詢問道。

嚴重山出列,行禮道:“夜闖之事雖情有可原,但畢竟違背了禁令,且禍起于暗閣,閣主自然難逃其咎。”

朝上幾個大臣皆倒吸一口氣,沒想到皇上這是真的要治罪?

“那該如何定罪?”

嚴重山繼續道:“按照律法,當以合符夜開宮門,閣主雖無符但身戴金印,按理可入皇宮各處,然未曾檢查便強闖,且攜帶武器,應判處徒刑三年。”

“不過閣主亦是護駕心切,又有功在身,改判禁足便可。”

嚴重山确實句句在理,但敢這麽明目張膽判暗閣罪的倒是頭一遭,朝堂上一時氣氛壓抑。

而楚澤似乎挺認同這個方案的,又問道:“諸位愛卿可有異議?”

無人出聲。

可楚澤似是不依不饒,再次點人道:“蕭尚書,你說說這提議可行嗎?”

蕭景兮頓了一下,感受到幾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随即出列,垂眸道:“臣認為,嚴大人所言極是。”

“那愛卿覺得這個禁足時間多久為好?”

蕭景兮沉默了一會兒,接着回複道:“依臣所見,不宜太長,畢竟暗閣還需要負責京城內的守備。”

楚澤瞥了他一眼,點點頭道:“确實不用太久,那便禁足三個月,期間城內的巡邏守衛……”

他猝不及防道:“就由兵部協助吧,蕭尚書認為如何?”

蕭景兮手上一頓。

兵部協助守衛并不奇怪,只是這個節骨眼上突然這麽安排……

喬懷虛給他的布置任務十分繁瑣,這道聖旨簡直就像特意來助他的,可就是太順利了,順利到叫人覺得是某種試探。

蕭景兮心思百轉,面上不顯,平靜道:“聽皇上安排。”

楚澤看着底下這個溫潤得體的少年,一時沉默。

“皇上,”這時蕭庭弘忽然站出來,提議道:“剛經歷大戰,兵部尚在休養生息,暫時不宜接下此事。”

“那丞相可有合适人選?”楚澤轉而詢問。

“暗閣并非閣主一人,閣主禁足,但其餘人員依舊在外護衛京城,皇上可以将禁足的規矩放松一些,不阻止他人探訪,這樣閣主依舊可以管理暗閣。”

說白了只是禁足,暗閣的權限并沒有動,兩邊不誤,倒是妥當。

楚澤又問了幾句,衆人沒什麽異議後便宣布了聖旨——

暗閣閣主禁足家中三月,非傳召不得外出,外人獲得宮中應允可以探訪,即刻執行,不得有誤!

———

将至午時,日光漸盛。

夏離已經回到了府上,正獨自坐在院中看着滿院的落花。

明明是盛夏,但昨晚庭中花朵被那妖氣毀了個幹淨,這會兒一眼看過去竟有點秋日凄清之感。

府上依舊無人,不過門口有宮裏派來的士兵看守,監察出入人員。

夏離正在發呆時門外傳來一陣交談聲,大概是有人拜訪,正與守衛交涉。

不一會兒門便打開,有人踏入。

嚴重山走到庭院時擡眼剛好看見夏離——

她回來的時候已經沐浴,洗掉了一身血跡,玄衣也換下,單着一身白衣,沒有束發,青絲散漫,鋒芒皆收,在這滿院落花之中,竟莫名有些溫和憔悴之感。

“嚴大人午安。”

夏離偏頭笑了笑,主動問好。

嚴重山頓了一下,接着走過去,淡聲道:“禁足三月,宮中再無流言蜚語,閣主做的不錯。”

昨晚之事畢竟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若不治暗閣的罪,自然也沒人好說什麽,可對楚澤、對一位君主而言實在不利。

暗閣已經夠權勢滔天的了,以前畢竟是在暗處,若是現在直接在明面上如此,那無異于挑釁皇權。

夏離笑道:“是我罪有應得。”

嚴重山知她苦心,沒再多言,轉而道:“昨日引皇上前去天牢的那份折子已經查過一遍了。”

“讓我猜猜,是不是毫無線索?”

嚴重山無奈地點點頭:“那折子就像憑空出現的一樣,不過……”

他愣了愣,沒有把話說完。

夏離擡眼看他,追問道:“怎麽了?”

嚴重山呼了口氣,道:“這也不算什麽線索,只是……那份折子的下一份剛好就是兵部送的奏折。”

昨日的折子大多是來自京城外的,兵部這份倒是特別一點,但按理來說也不算什麽異常。

嚴重山猶豫了一下,詢問道:“今日早朝,是你讓皇上試探蕭公子的嗎?”

今日兵部協助的提議多多少少有點突兀,嚴重山能感覺到楚澤的試探之意,再聯系一下奏折上的巧合,難免不叫人多想。

夏離垂眸,緩聲道:“我只是暗示了一下,讓皇上注意點他。”

嚴重山不由自主皺緊眉頭,沉聲道:“你懷疑他?”

一片花瓣随風悠悠落到衣袖上,夏離擡手,輕輕拂去落花。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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