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明月永無缺

清風鑒水, 荷香十裏。

自賜婚一事昭告全朝後,蕭家便是整日賓客來訪,熱鬧不已。

但作為另一個當事人的夏離卻是清閑得很, 府上一如既往的清寂。

且由于成婚在即, 暗閣暫時休假,不必上朝,一連幾天夏離都呆在家中,無所事事。

蕭景兮每天午時會過來送些點心吃食, 一直到酉時才回去。

不過臨近婚期,按規矩他也不好常來見面, 只是每日的甜食從不中斷, 實在不方便時就會托人送過來。

這天夏離正在院子裏吃着點心翻書,久違地又聽見了門外的馬蹄與敲門聲。

聲音有些重, 明顯不是蕭景兮。

她這邊來客人可是稀奇事, 夏離抱着好奇的心思很快将門打開,一眼便看見了嚴重山和他身後浩浩蕩蕩的隊伍。

“什麽風把你吹來了?”夏離笑道。

嚴重山看了一眼門內空蕩蕩的庭院,無奈道:“婚期将近, 這裏也是要裝扮裝扮的。”

看後邊的隊伍和他們提着的東西,想必是楚澤特地安排來裝扮打點府上的,對待這婚事, 楚澤倒是費心。

特地交給嚴重山來處理,也是為了夏離能更好地與之交流,防止因心中芥蒂出什麽岔子。

夏離笑了笑,接着讓了道, 允人進屋。

嚴重山一聲令下, 後邊的人魚貫而入, 有條不紊地開始打掃布置起來, 舊物換新,紅綢高懸,張燈結彩。

一時間這個常年清冷寂靜的府上竟也顯現出幾分喧鬧之感,望過去滿目亮麗鮮紅。

不過這時夏離又發現嚴重山身後似乎還站着一人,聽到命令後并沒有動作,身形有些纖細,一開始站在後邊夏離都沒什麽察覺。

發覺到夏離探究的目光,嚴重山微微側身,後邊那人完全暴露出來——

她戴着一頂帷幔鬥笠遮擋住面容,看身形應是位女子,身旁還跟着一名侍女,低着頭不敢擡起。

“蕭小姐,你與閣主兩人聊吧,在下先去安排事宜了。”

嚴重山輕聲道,聲音有禮謙遜,語氣也比平時溫緩了一點。

蕭蓉愣了一下,接着很快回了一禮,道了一聲謝。

看見蕭蓉倒是有些意外,夏離先問好,詢問道:“蕭小姐怎麽和嚴大人一同前來?”

蕭蓉将鬥笠摘下,看向眼前人的目光稍稍還有些拘謹,但嘴角含笑,溫聲解釋道:“今早入宮去見姐姐,在宮門外遇見了嚴大人,剛好我們兩人皆要到此處,便一路同行。”

說着蕭蓉眼神示意了一下,身旁的侍女立即小跑去府外的馬車拿東西。

“先前一直沒能有機會給見面禮,我與姐姐心中挂念,如今由我前來相贈,姐姐她出宮有些繁瑣,明天才能過來,還請見諒。”

說完蕭蓉猶豫了一下,然後走近從袖中拿出一個香囊,樣子小巧玲珑,其上刺繡更是精致華美,隐隐散發出淡淡幽香。

“這香囊是我親自做的,或有不足之處,也不知合不合你心意……”

對于這份見面禮蕭蓉糾結了好幾天,畢竟夏離有些不同尋常,金銀珠寶肯定看不上,胭脂水粉又不合适,想來想去她只能繡只香囊,聊表心意。

見眼前的蕭蓉躊躇緊張的模樣,夏離溫然一笑,随後立刻雙手接過香囊,道:“二姐這是什麽話,我自然喜歡。”

蕭蓉一愣,下意識道:“你喚我什麽?”

“二姐,”夏離再次喚了一聲,并且請示道:“我可以這樣叫嗎?”

蕭蓉的思緒尚沒有理好,但身體搶先一步作出反應,慌忙點頭。

“可以,自然可以!”

見眼前這少女眼中笑意緩緩,而且今日夏離穿着的是一身簡便白衣,不似先前玄衣肅穆,周身氣質随和,蕭蓉不由自主地伸出手。

手在半空頓了一下,但見夏離并沒有要躲的意思,蕭蓉繼續心中所想,輕輕撫上她的臉側,眼中憐愛溫好,就如同尋常姐姐一般。

心中感觸,蕭蓉喃喃道:“我也很喜歡離兒。”

談話間剛剛的侍女已經折返,還領着幾個人,手中皆捧着大束的薔薇花,花朵個個繁麗豔美,生機勃勃。

蕭蓉解釋道:“這是姐姐送來的心意,都是她平日打理的花,離兒喜歡嗎?”

“薔薇香滿,枝頭凝露,當然喜歡。”

“喜歡就好。”

蕭蓉随即讓人把薔薇送入府內,有些用來裝點屋內,有些則擺到庭院。

繁麗的薔薇配上紅燈彩綢,把整個府邸點綴得絢麗非凡,一片盎然生機。

看着這大片的薔薇花,夏離忍不住笑道:“大姐的院子怕不是被摘禿了?”

“禿了就禿了,明年繼續種,我們繼續摘。”

蕭蓉打趣道,接着輕輕拉起夏離,歡喜道:“來,該去選婚服的布匹花色了,好好挑一挑,看看我們離兒穿哪個好看。”

———

府上的侍從一直忙到天黑,效率很快,基本将屋子布置好了。

經過夏離允許,留了一部分在這邊方便後續打理,其餘的離開。

蕭蓉亦和夏離聊了一下午,兩人相談甚歡,約好明日與蕭玥一同前來。

“天色已暗,我送蕭小姐回去吧。”

夏離本是想送蕭蓉的,但婚期将近此時去蕭家不合禮儀,嚴重山主動請纓,禮貌道。

蕭蓉見人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移開目光,抿唇輕聲道:“那便麻煩嚴大人了。”

夏離見他們兩人相處,若有所思,但暫時未曾多問,目送兩人離開,轉身回府。

此時府上早已有人掌燈,四處燈火明麗,庭院花開絢麗,屋內紅燭暖帳,溫暖而惬意。

夏離心中頗有些感慨:多少年了,這偌大的府邸總算熱鬧了一點。

随後低頭輕笑一聲,信步走入這片燈火之中。

———

夜已深,府上燈火漸歇,留宿的侍從皆已睡下,夏離卻是沒什麽困意,一會兒看看手上的香囊,一會兒擺弄房中的薔薇。

心中不知什麽感覺,似乎有些歡喜又有些緊張。

奇也怪哉,夏離第一次體會這種心情,就仿佛“近鄉情更怯”一般,她本以為自己不會如此,但今日看着這紅燭錦緞,心中情感仿佛難以抑制。

一生一世一雙人,長相思來長相守,她竟然有一天真的可以與心愛之人實現這種誓言。

而且這誓言還會得到見證,得到無數人的祝福……

夏離的眼神不自覺變得溫柔,忽然想起什麽,走到床頭從櫃子裏拿出一支簪子。

簪子通體晶瑩,悠悠微光若那天夜裏的月色。

夏離摩挲着手上的簪子,睹物思人,突然聽見屋外一陣細微的響動,手中一頓,立刻擡頭,秀眉微蹙。

這個時辰可不該有什麽來客,并且如此寂靜的夜裏剛剛卻沒有聽見一點兒腳步聲,來的怕不是個高手。

夏離猶豫了一瞬,然後擡手熄滅屋內燭火,慢慢走到門前,停了一會兒确認沒有動靜後,直接打開了房門。

院子中空無一人,只見滿院薔薇在月光下綻放绮麗,花香襲人,天空孤月一輪,今夜月未圓,彎若弦弓。

夏離掃了一眼院子,面色不改,接着走出房門。

而就在她踏入庭院的那一刻,滿院薔薇忽然搖曳起來,明明無風無雨,花朵卻像是被風吹得左右搖擺,無數花瓣飛于空中,花飛花落花滿天。

而天空也在這一刻有了變化,彎月不知何時變得圓滿,空蕩漆黑的夜空一瞬間綴滿了閃耀的繁星!

星河随着飛花而動,緩慢流淌,傾瀉九天,落下萬千星光,如夢如幻。

夏離看見這一幕,眉間的肅穆立刻消失,勾唇笑道:“小公子,不出來嗎?”

這種景象絕非現實,只能是幻境,而誰會做這種幻境來特意給她看,不言而喻。

漫天飛花與星辰之下,一個人突然從夏離身後出現,一把抱住眼前人,柔聲道:“花長開,月長圓,此間之景,可喜歡?”

少年靠得近,夏離隐隐能聞見他身上的酒香,氣息夾雜着酒氣撲灑在耳邊,有些燙也有些癢。

“你喝酒了?”

夏離下意識問道,接着拉住蕭景兮的手轉過身,擡眼看向他。

眼前這少年不似平常端莊爾雅,眼中帶着點水汽,朦胧柔和,雙頰微紅,一心一意地盯着夏離,多添幾分可愛。

夏離又道:“你喝醉了,小公子。”

蕭景兮一愣,随即搖頭固執道:“沒醉。”

夏離伸手貼到他的臉頰上,掌心一片炙熱,笑道:“就是醉了。”

蕭景兮立刻按住她的手,貼在臉上輕輕蹭了蹭,改口道:“嗯,你說醉了就醉了。”

夏離看他這副樣子實在有趣,眉眼含笑道:“怎麽突然過來了?”

蕭景兮的眼睛亮晶晶的,歡快道:“想見你,就過來了。”

“嗯?”夏離挑眉,生出些玩鬧的心思,調笑道:“現在過來可有違禮數,而且未有人開門,小公子莫不是翻牆進來的?”

蕭景兮老老實實道:“嗯,翻牆進來的。”

順便還加了一句:“你教的。”

夏離聽完愣了愣,接着笑了起來,笑容恣意明媚,亂人心魂。

蕭景兮靜靜地看着眼前人,然後不由分說地把人拉進懷裏,緊緊抱住。

“我喜歡你的笑,你以後可以多笑笑嗎?”

少年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認真而溫柔。

“好。”夏離不假思索地回複道。

蕭景兮接着又道:“我也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聽見這個問題夏離沒有很快回答,稍稍分開了一些,擡眼看向他。

少年正安靜地等待回答,不催促也沒有任何不耐煩的模樣,眼中是永遠的柔情似水,情意緩緩。

夏離輕輕笑了笑,直接傾身上去,主動吻了少年的唇,不輕不重,不急不緩,直至酒香彌散,兩人分開。

“我也喜歡你啊,小公子。”夏離看着他的眼睛認真道。

蕭景兮神情有些呆,一直沒有反應,直到落花灑了兩人滿身,他忽然彎眉笑了起來,笑容天真無邪,真切道:“我很開心。”

這人醉酒後就像個小孩,什麽心思都擺在臉上,乖巧又可人。

夏離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道:“我也開心呀,我的小公子真可愛。”

随後她餘光無意間瞥見蕭景兮右手上似乎拿着什麽東西,偏頭看去,只見一根不大不小的花枝正被他握在手上。

“小公子,你從哪兒折來的花枝?”

夏離院子裏并沒有這種花樹,這怕不是他從外邊一路帶過來的。

經過這一句提醒,蕭景兮像是剛剛想了起來,将花枝拿出,垂眸看着,緩緩道:“你上次在皇宮花園裏跳舞。”

上次宮宴之時,夏離曾在醉後于園中折花起舞,睡于樹下,落花滿身。

“你想再看看嗎?好啊。”

夏離爽快應下,說着就要伸手去拿,不過蕭景兮并沒有松手,很明顯不是這個意思。

迎着夏離疑惑的目光,蕭景兮認真道:“我是感覺,你上次舞劍,太孤獨了。”

孤獨又清美,極美又極傷。

“所以……”蕭景兮望着夏離,懇切道:“這次我能和你一起跳一次舞嗎?”

少年的眼睛中閃着微光,乖巧的像小兔子,可憐的像小狗狗。

夏離張了張口,最後低頭輕笑,道:“當然可以。”

接着夏離拿過花枝,起勢舞劍,蕭景兮就在身後,同她一起抓住花枝。

落花忽起,星光扶搖,折花作劍,風若利刃。

兩人一起舞劍,明明是第一次配合,卻仿佛心有靈犀,如影随形,翩若驚鴻。

飛花旋轉而上九重霄,星辰化作熒光千萬,散入人間,一時間眼前光怪陸離,虛實相交。

最後一舞盡,細碎的熒光與落花淅淅瀝瀝落了兩人滿肩,但無人在意,透過光影與花朵的簾幕,只見兩人相擁而吻,久而未離……

情深幾許,情真幾許?

此番緣起不滅,情深亦壽。

———

吉日已到,舉城證婚。

相較于蕭家那邊,夏離這兒客人不算多,但也算得上賓朋滿座,侍從東奔西跑地張羅,外頭那條街上難得熱鬧起來。

“哇,第一次來暗閣閣主府上,以前我想都不敢想啊!”

“是啊,感覺好緊張。”

捉妖司今日特地放假,一衆差役都到這邊來,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就沒安靜過。

“少說兩句了,禮都帶好了沒,別當做過去蹭飯的!”周頌最後提醒道。

衆人接連回應,興致勃勃。

說實話對于夏離的真實身份,這幫纨绔子弟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一種“我竟然和暗閣閣主共過事”的成就感,屬實給他們興奮得不行。

這次請帖送到捉妖司,他們立即就接了下來,浩浩蕩蕩地過來要給前同僚慶祝。

不得不說這麽一幫人的加入讓整個府邸更是熱鬧,氣氛完全不輸蕭家那邊。

這府上其他的少數官吏和他們沒什麽交集,唯有丁雲旗和他們一拍即合,迅速融入。

丁雲旗正在和他們講當初大戰城門下的一百零八回,捉妖司這幫人聽得津津有味,不過有人忽然提到:“還有多久可以見到新娘子啊?”

另外一人答:“要等新郎過來,接人回門。”

“不是啊,”丁雲旗脫口而出,直言道:“現在就可以去後院看看,嚴大人說了,這婚禮不是尋常,閣主自是可以會客的。”

衆人一愣,面面相觑,而後問道:“那你去看了嗎?好看嗎?”

丁雲旗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道:“我沒敢過去。”

衆人失望,心中好奇卻你看我我看你,愣是沒一個人動身。

糾結半天,最後有個差役小心翼翼道:“大人,不如……您作為代表去看看?”

周頌手上一頓,反問:“為什麽是我?”

差役一本正經胡說八道:“因為您是我們英明神武的大人啊,而且夏離也在你手底下做過事,去看一下合情合理。”

“對對!合情合理!”

底下一群人附和,周頌卻是不幹,直接否決。

“大人,成婚哎,多難得,去看看新娘子吧。”

“不去!我為什麽要去看人家新娘子?”周頌再次否決。

差役不死心:“可那是夏離啊。”

周頌一愣。

差役繼續道:“夏離要成婚了。”

周頌沒有再反駁:是啊,那個以前捉妖司裏的小姑娘要成婚了,是該去看看。

———

夏離在後院,沐浴更衣後就開始梳妝。

蕭家姐妹今日都過來了,一左一右的在夏離身邊嬉鬧打扮。

“離兒穿這身紅色真漂亮,很适合啊。”

蕭玥幫夏離戴呓桦好發簪,看着鏡中的人誇耀道。

夏離直言:“我也喜歡這個顏色,熱鬧。”

蕭蓉幫她理好玉冠,道:“那我以後留意,向布莊多訂些這個花色的,多做幾套衣裳。”

幾人邊聊邊梳妝,夏離的服飾不同尋常嫁衣,顏色豔麗但樣式更為簡便,頭上發飾也去繁就簡,多是珠玉額佩點綴,看着利落又不失華美。

談話間嚴重山忽然進來,道:“閣主,有賓客前來,會客嗎?”

“誰啊?”夏離本來還擔心馬上自己主動去前廳會吓到人,這會兒倒是有個主動過來的。

“捉妖司的周頌。”

夏離手上頓了頓,接着直接起身,道:“見,怎麽不見呢?”

随後和蕭家姐妹暫時道別,走出屋子。

嚴重山離開前亦向蕭家姐妹道別,不過轉身前蕭蓉忽然叫住了他,兩人不知說了什麽,過了一會兒才看見嚴重山出來。

夏離沒提前走,在外邊等他,見人出來,忍不住笑了笑道:“我看嚴大人最近,似乎紅鸾星動啊。”

嚴重山看着她一時沒有回話。

夏離還以為他肯定要說什麽古板的套話來搪塞自己,誰知嚴重山卻緩聲道:“閣主今日大喜,話中有福,借您吉言。”

夏離愣了愣,兩人相視一笑,都未曾多言,随行離開。

周頌在中堂等了許久,心中莫名有些忐忑,他不知道作為暗閣閣主的夏離究竟是什麽樣的,會不會并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夏離。

而擡眼看見人的那一刻,周頌瞬間放下了心——

這就是他認識的夏離,她真的沒事,一切安好。

“大人,好久不見。”夏離問好,眼中是和曾經相似的笑意,笑吟吟地望過來。

周頌喃喃道:“确實很久了。”

“還好還好,就當我請了個長假,”夏離歪頭道:“今日大人着急見我有什麽事?”

周頌如實道:“來替那群小子看看新娘子漂不漂亮。”

夏離眼前一亮,主動轉了個身,身上的嫁衣深淺得當,暗紋翻滾,發飾閃光,整個人明麗奪目。

“所以好看嗎?”

周頌呼出一口氣,釋然道:“好看。”

接着上前一步,看着少女認真祝願道:“歲歲平安,歲歲如意。”

夏離笑容清淺,回禮道:“謝吉言。”

兩人本打算多聊兩句,前廳那邊忽然傳來一陣騷動,有人徑直走進來,仰首闊步,氣質華貴,身後侍從亦步亦趨地跟着。

周頌看清來人吓了一跳,趕緊行禮準備下跪:“臣參見皇上……”

來的竟是楚澤,不過他穿的是常服,門外也并未讓人通報。

“免禮。”

楚澤直接扶住人,道:“朕只是來送親,莫要在婚禮上行這些禮。”

随後楚澤看向夏離,緩緩伸出手,道:“師父,吉時已到。”

此次楚澤差不多是作為夏離娘家人前來的,實在是給足了排面。

夏離笑了笑,而後放上手,由楚澤領路,一步步往外走。

一路上有人認出楚澤,暗自驚呼,也有不明身份的繼續嬉鬧起哄,周圍嘈雜而熱鬧,夏離也不惱,眉間暖意融融。

她喜歡這氣氛,就像她喜歡人間一樣,喜歡燈火萬千,煙花盛世。

而這回,她不必再站在遠處張望了。

跨出門檻,街道上亦是熱鬧,吹打之聲不停。

夏離一眼便看見坐在馬上的蕭景兮,一身喜服,顏色較暗,但在陽光之下金紋熠熠閃光,襯着容止清絕,如玉如畫。

瞧見夏離的那一刻蕭景兮笑了起來,溫玉含情,叫人直呼“公子只應見畫中”。

鑼鼓喧天,不過有人發現不對,小聲詢問為何沒有花轎馬車,只看見新郎身邊多了一匹馬。

而下一刻,楚澤松手拜別,夏離直接翻身上馬!

紅衣飄搖,淩厲絕美,好一個英姿飒爽!

在衆人驚呼之中,夏離與蕭景兮相視而笑,接着策馬揚鞭,也不管身後儀仗,一騎絕塵,兩個紅色身影很快消失轉角。

不少人還在驚嘆,嚴重山和楚澤倒是平靜,應是早已知曉。

嚴重山上前主持道:“諸位還請繼續,申時再前去新府,祝賀新人。”

無論嫁娶,全城只記得兩人攜手策馬而去,紅衣如火,相伴相守,才貌雙全,珠聯璧合。

———

夏離與蕭景兮騎馬繞城,最後暫時停在了東郊的一塊墓地上。

兩人将馬拴在不遠處的柳樹旁,接着走到一座墓前。

夏離拿出一小杯酒,而後灑在碑前,道:“你先前說肯定喝不上我的喜酒,那今日我就專程來一趟。”

這是楊盛的墓地,他雖老家并非京城,但與家中并不親厚,便直接葬在京城郊野。

夏離垂眸看着墓碑,忽然伸手拍了拍,語氣輕松道:“你看,不用想着給我物色了,放心了吧。”

蕭景兮站在一旁并未多言,行禮祭拜,以示慰問。

夏離看着他,輕聲道:“小公子,你看啊,以後死亡會離我們很近,無時無刻發生在周圍人身上,但永遠不會發生在我們身上。”

夏離靠近一步,詢問道:“你會害怕嗎?”

蕭景兮拉起她的手吻了一下,回複道:“或許會傷心,但不會害怕。”

夏離微笑,繼續道:“那等這裏塵埃落定,或許我們就要去很遠的地方了。”

長風遠行,不問歸期。

“好,我們一起去。”蕭景兮回答得很快。

彩霞似紅玉,玉似眼前人,相看一笑溫。

“嗯,”夏離眼中柔情,輕聲道:“我們一起去。”

他們渡過險境、走過生死、越過時光,沖破了一切的光怪陸離來到彼此身邊。

從此不必一響貪歡,夢醒時分,你我依舊。

我為長風,萬裏無歸途,你亦化作清風,随行不離。

生生世世,千年萬年,執手天涯,相伴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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