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望盡歸途

勁風撲面而來,左玄歌被輕鬼帶着在山峰間飛掠,未幾便到了第八峰與第九峰的連接處。

孤零零一條細鐵索由第八峰的峰腰向上延伸至第九峰峰頂,二者之間距離兩百餘丈,站在第八峰的峰腰擡首仰望第九峰依舊震撼于其宏偉險峻遺世獨立,一覽衆山小。

“那邊是望歸宮的第九峰,也是尋疆族密室和宗主的居所。”

左玄歌看着那細長的鐵鎖,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看來尋疆族的歷代宗主輕功都格外好。”

輕鬼臉上的笑容突然隐去,聲音也帶着隐隐的憂傷:“我的輕功就是前宗主教的。”

“你們的前宗主已經死了?”這件事,左玄歌從斜陽和笛長老的嘴裏聽說過。

“不錯。”輕鬼低下了頭,他背過身去面對着石壁,突然掩面大哭了起來,哭得地動山搖,響徹山谷。

左玄歌将手輕輕放在他肩上安慰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

輕鬼卻扭頭狠狠瞪了他一眼打斷他的話:“他不是老死的,也不是病死的,他是被中原人害死的!”

“你仇恨中原嗎?”

輕鬼沒有說話。

“我是中原人,可惜,你也是。”

尋疆尋疆,他們何曾不是在尋一方故國疆土?

輕鬼抹了眼淚,他拉過左玄歌的胳膊居然将他帶上了第九峰,輕鬼在第九峰上蹲了下來:“你看,那是什麽?”

左玄歌透過層層雲海,居然看見了山底的房屋,很奇怪,上了尋疆族的第一峰之後,山下的一切就被濃霧所遮蔽,可是待得上到這最高的頂峰,卻又突然撥開雲霧,能将山底盡攬眼底。

他眯了眯眼睛,那綿延成一線的深灰城牆,那排列整齊的高聳烽臺,那是三山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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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關內關外的最後一層屏障。

在這裏,望的是歸途。

輕鬼望着他眼底是滿滿的自信:“我們遲早會打開那道門的,不管以什麽樣的方式,為了實現這個目标,就算是要斜陽來領導我們,我也認了。”

左玄歌看着他,心裏有些複雜,他們這群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卻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加在他們的身上,和而不同,讓他們變得無堅不摧,能完成九峰望歸宮這樣浩大工程,也定能實現其他的宏願。

中原武林能再幸運一次嗎?就像二十多年前一樣重創他們将他們趕回炎北?

回到第七峰的時候已是掌燈時分,空地上擺了大圓桌,幾個尋疆子弟正在擺放餐盤。

他和輕鬼坐下不久,辰光就一邊捶着肩膀一邊打着哈欠走進來:“累死我了……”

看見左玄歌之後,她的面色更難看了點:“都怪你。”

緊随着她進來的星芒也是一臉倦色。

“喲嚯,光丫頭,你們幾個磨磨蹭蹭的都幹什麽去了?”

辰光端着飯盆給自己盛了滿滿一大碗米飯:“幹嘛?打發纏人精去了。”

左玄歌目光一沉,難道司徒凜月還跟來了?

“要不是離心、離歡去換了我們下來,現在我和星芒還上不來呢。”辰光說完便開始猛地往嘴裏扒飯。

“光丫頭的飯量還是一如既往的大啊。”

輕鬼跟辰光逗笑了幾句,左玄歌卻心不在焉的什麽也沒聽進去,司徒凜月追到炎城來了,他想要做什麽?殺上望歸宮嗎?

且不說望歸宮本身地勢奇險,尋疆族高手如雲,單單四鬼和日月星辰四大護法聯手就絕不容小觑,他還敢殺到人家的地盤來?

左玄歌心裏總忍不住去想山下的戰況,晚餐吃得很少,整晚睡的也不踏實,輾轉反側至後半夜才堪堪睡着,睡下沒多久卻又被一陣窸窣之聲給吵醒了。

左玄歌擁被坐了起來,外面一個鬼影晃來晃去:“輕?”

房間的窗戶被推開,輕鬼鑽了進來:“山下好像出事兒了。”

說完他又如鬼魅一般溜了出去,左玄歌本就是和衣躺下的,他下床穿上鞋子,跟着輕鬼下了樓。

鐵索撞擊的響動在暗夜中格外清晰,從第六峰飛上來一個女子,輕鬼搶上去拉了她一把:“離心?你怎地從下面上來。”

“出事了,我得先去跟長老們禀報。”

離心繞過左玄歌直往峰後走,斜陽等人此時也從峰內走出,跟着她往第八峰去了。

輕鬼還在猶豫,他來回飛了幾圈,最終還是落在了左玄歌的身前:“你想去瞧熱鬧麽?”

山下發生的事情只怕與司徒凜月有關,他也不跟輕鬼彎彎繞繞,如實答道:“想。”

“好,我帶你上去,你可別多說話。”

黑暗中,左玄歌只覺手臂被人挽起,淩空幾個縱越已上了第八峰。

大廳裏燈火輝煌,正中坐着兩個老者和一個中年男子,老者之一便是苗音,另一位正襟危坐不茍言笑,一雙眼睛銳利尖刻,神情十分駭人。

輕鬼畏手畏腳地将左玄歌帶進大廳,偷偷立在角落邊上,抱着僥幸的心理希望不被發現,哪知他們剛剛站定,滿廳的目光便都落在了左玄歌的身上。

正中的三人更是将眼睛長久地停留在他的身上,那兇神惡煞的老者皺着眉問了一句:“他就是你們此次帶上來的左玄歌?”

聲音也是硬邦邦的毫無感情。

“是。”他身側的苗音應了一聲。

那老者看了左玄歌良久才将目光收回來,波瀾不驚的嚴肅面色實在叫左玄歌看不透。

他将目光落回眼前單膝跪地的離心:“你說那個人已經打到第四峰了?”

離心咬了咬牙,難堪地道:“是。”

前峰的布防是她和離歡親自操辦的,司徒凜月不動聲色地居然上到了第四峰,而若不是今天她和離歡約了在衆弟子面前切磋武藝,錯了時辰不便回第七峰,也不會叫他們那麽快發現。

眼見童長老就要大發雷霆,苗音搶先說道:“我現在便讓茹裳帶人去截住他!絕對将他的人頭帶上來。”

童易邪看了苗音一眼,面對這個與自己平輩的長老也絲毫不給面子:“笛音,若是要殺他,為何不早早動手?還等他打到家裏才動手?”

原來笛長老的本名就叫笛音。

斜陽躬身右膝跪地,他這一跪,連帶着清月星芒和辰光三人也跪成了一線。

輕鬼冷哼:“他們對斜陽就是那麽愚昧地信服。”

“童長老,打上山來的是司徒凜月,他是千息老人的弟子,珩羽派現任掌門。”

“哦?”童易邪的面色稍有緩和,他冷冷地勾了勾唇角,臉上卻無半分笑意,“好,日月星辰、厲善藍輕、離心、離歡你們十人給我将他毫發不損地趕下去!自今日起輪流帶領弟子守在山下,絕不能再叫他踏進望歸宮半步!”

“是。”

清風等人随着斜陽起身,辰光皺着眉嘀咕道:“幹嘛不直接殺了他呢……”

她這一路來最清楚跟司徒凜月糾纏有多不容易,不許傷他,還要将他趕下山,這委實太難為人了。

童易邪一個嚴厲目光看過來,吓得她趕緊躲在了斜陽的身後。

童長老身邊的中年人終于開口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傻丫頭,只要司徒凜月和珩羽派還在,對鳳舞山莊的那兩位莊主而言,那就是永遠的恥辱啊。”

辰光噘了噘嘴,小聲道:“明白了,師父。”

原來那中年男子竟是日月星辰四人的師父,左玄歌對尋疆族內部的隐秘似乎又揭開了一層面紗,但是他始終不明白的是,為何輕鬼會對斜陽有那樣深的成見?

回了第七峰,輕鬼依依不舍地同左玄歌話別:“呀,我要下去守山啦,你可要好好保重啊。”

“去吧去吧。”左玄歌樂得身側少一個神出鬼沒的魅影,很開心地揮手跟他話別。

“啧,左玄歌,你怎麽一點也不舍不得我呢?要知道整個望歸宮也就我一人真心待你啊,多少人盼着你死呢。”

左玄歌托着腮想了想:“可是最想要我死的人不是你嗎?”

輕鬼跳起來摸了摸他的頭發:“這你可就不懂了吧,我雖是最想要你死的人,可是我卻并非是最快想你死的人。”

輕鬼丢下這句話,便輕飄飄地跳上了鐵索,他飄忽的身影很快隐匿在夜色中消失不見。

我是最想要你死的人,卻并非是最快想你死的人。

左玄歌打了一個寒戰,對他而言,有多想讓他死确實不那麽重要,因為在尋疆族可以殺他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可是最快想他死的人卻很可怕。

他突然迅速回頭,眯着眼望着黑暗中的一片虛無,誰是想最快讓他死的人呢?

被輕鬼弄得心裏慌慌的,左玄歌爬上床,更是睡不着,剩下短暫的後半夜難道還有事情要發生?

他躺下不久,果然聽見細微的腳步聲,從樓梯轉入二樓走廊,一步步往裏靠近,推門的“吱呀”聲在靜谧中響起,一間、兩間、三間……終于在左玄歌房門前停下。

左玄歌一顆心提起,渾身毛孔擴張,警惕地聽着房外的任何一絲細微聲響,同時腦子飛速運轉起來,他從樓梯口便聽見了他的聲音,這人武功應該不高,可若是凡庸之輩又怎能上得了第七峰?

背後破空聲至,左玄歌往裏一滾轉過身,雙手架住那淩空揮下的一把菜刀,看清來人的面目之後,訝然出口:“老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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