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驚夢聽戲
左玄歌松口應邀,連日來彌漫于水雲幫頂上的陰霾終于稍稍散去,幫主水立天催促着幫衆們絲毫不敢懈怠,将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
當日,水立天先領着水青蘿親自登門致歉,這一招可謂妙哉,既表明過往一切誤會皆因小女而起,洗脫了水立天自己與這些事的瓜葛,讓女兒将一切錯誤攬下,左玄歌就是再無恥也不至于與一個女子為難,事情至此便算化幹戈為玉帛。
接着便由水立天親自作陪,一雙兒女随侍在側,招待左玄歌在千味樓用過晚膳,又在驚夢樓聽了整晚的戲。
中途離席如廁,左玄歌問道:“師父,可覺得有何不尋常?”
司徒凜月瞥了一眼滿堂擁擠的人群:“人,水雲幫護衛在側的人似乎多了。”
“嗯,一樓外圍巡查的多了八個,二樓看臺上多了七個。”
左玄歌回來甫一落座,水立天便笑道:“左公子回來的及時,正好剛上西南第一名伶荀風的出場。”
臺子上戲子疊着水袖邁着小碎步踱出,擡手掩面緩緩轉身,悠悠唱曲傾瀉而出,哀怨婉轉如泣如訴,在先時一片震耳鑼鼓之後,真可謂一泉清流,直抵人心故事未啓憂戚已至。
整個大堂頓時安靜下來,只有那婉轉纏綿的曲聲蜿蜒輾轉,牽動着每一個人的情緒,饒是對戲曲一竅不通的人,也在這一刻沉溺戲中。
一曲終了,臺子上的光暗下去,一衆戲子謝幕下臺,整個大堂才恢複生機,窸窸窣窣的談話聲漸漸彌漫開來。
“這唱青衣的荀風,可是一代佳人,左公子可想一睹芳容?”
“不必了。”左玄歌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瞥了水立天一眼,“良辰美景不可浪費,咱們不是還有虹滿樓沒去麽?”
水立天面露一絲訝色:“左公子還想去虹滿樓?”
“水幫主這問題問得奇怪,熙州三樓之首虹滿樓,傳言盡攬世間美人,我又豈有不去之理?”
“呃……好,在下這便去安排。”水立□□手底下一個人使了個眼色,那人急匆匆地去了,他右手一擺做出“請”的姿勢,“左公子,請。”
待左玄歌一行人走上前,他才緩緩直起了身,都說左玄歌此次身邊随行之人俱是男兒,尤其他那師父司徒凜月同他更是形影不離親密如同一人,他派出去的探子更是帶來這二人已同居一屋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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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情報有誤……”水立天低聲喃喃。
人群中一人逆流而入,挾裹着風塵匆匆行至水立天面前,拱手屈膝恭敬道:“幫主,這是京城那邊給的回複。”
水立天接過信封,迫不及待地拆開,一目十行地看下去,越看越心驚:“若是早一日收到這回信就好了!”
“爹爹,信上如何說的?”
“左玄歌在京城時便流連風月場所是個不折不扣的纨绔浪子。”水立天将目光轉向一旁一直未說話的年輕男子,“青莳,将凝霜、凝雪明日給左公子送上門去。”
“是,爹。”
邁出驚夢樓,左玄歌立刻被門外的一個布衣書生吸引了目光,那書生身量不高,長得頗為瘦小,卻在跟一個幾乎兩倍于他壯實的侍衛争執。
“……讓我進去!”書生被那侍衛狠狠一推,踉跄摔倒在地,瞪着一雙悲憤的眼睛猶不肯放棄。
“今日驚夢樓戚小王爺包場,你是哪裏來的小兔崽子也敢前來攪擾?!”
“那他們為何能進?”書生抖着手一指,卻是指向了左玄歌一行人。
那侍衛朝着左玄歌拱了拱手:“那可是京城左大将軍的五公子,你是個什麽東西,也敢跟他比。”
“那還有他呢,他們呢!”書生的手移了移,又指向了正從門裏出來的水立天,和身後的水雲幫幫衆。
那侍衛又朝水立天拱了拱手:“瞎了你的狗眼了,你指的可是水雲幫的水幫主。”
書生低了頭,嗫嚅着不再在言語,熙州的百姓都知道水雲幫在江南一帶的勢力,驚夢樓裏有兩個位置永遠不對外開放,一個是為熙州知府衛知書準備的,另一個便是水雲幫的。
所以即使戚小王爺包了場,卻也不能阻止水雲幫的人前來觀戲。
見書生不說話,那侍衛以為他已服氣正待轉身,卻突然被一雙手抱住了雙腿。
“你讓我進去,讓我進去嘛!”書生抱着侍衛的雙腿,撒潑嚷嚷,引得路人頻頻回頭。
“你!”越來越多的目光聚集而來,侍衛打也不是罵也不是,急得滿頭大汗好不狼狽。
左玄歌朝範一歪了歪頭:“去問問怎麽回事。”
“是。”
範一很快回來禀報:“公子,那書生是荀風的戲迷,聽說荀風今日到熙州唱曲,特地從枟州趕來的,結果被攔在外頭了,他不甘心便鬧了起來。”
書生也注意到了這邊,他像是想起了什麽,眸光一亮,顯現出與他書生氣不相符的狡黠來,不過只有一瞬,大多數人都沒有注意到,他膝行至左玄歌的跟前,顫着音道:“左公子救我啊,你瞧瞧這些熙州人,欺負我們枟州人呢。”
他倒是挺會找切入口的,左玄歌淡淡一笑并不吃他這一套:“你既沒有被打也沒有性命之憂,何來救你之說?那侍衛既是戚小王爺的人便算不得熙州人,聽你的口音嘛,想必也不是地道的枟州人,何來熙州人欺負枟州人?”
那書生揚了揚頭:“一個人并非只會被拳頭傷,被刀劍殺,心死比身死更可怕,我一路風餐露宿從枟州到熙州只為見我心心念念的荀君,若是不能見他,豈非比死還難過?這侍衛在熙州為虎作伥豈能不算熙州人?我長久居于枟州又怎不算枟州人?”
此言一出,圍觀衆人皆唏噓不已,且不說他堂而皇之地在大庭廣衆之下直抒對一個男子的愛慕,單是他這與左公子擡杠的語氣就夠叫人為他捏把汗了。
左玄歌倒也不生氣,他正要開口,卻被驚夢樓門口突如其來的一陣騷動打斷,大門處,一個鑲金帶銀胖乎乎長得十分有福相的錦衣男子畢恭畢敬地将一白衣青年迎了出來。
無須指認,只一眼,左玄歌便知道那白衣青年就是引得滿堂喝彩的名伶荀風,他臉上的脂粉已經洗淨,五官生得極為精致,少了男兒的銳利鋒芒,卻又比女子更具朗朗神采。
他身量輕盈似柔若無骨,白衣穿在他身上自然是好看的,高潔雅致似水溫柔。
同樣的白色穿在司徒凜月身上跟穿在他的身上卻截然不同,在他的身上是包容一切的溫和,在司徒凜月的身上卻是凜然如月華的傲骨。
左玄歌的目光不由得從荀風轉至司徒凜月,他毫無察覺地笑了笑,心裏無端冒出一個念頭:還是師父好看。
那書生一見荀風出來便又驚又喜地沖了上去,他才走出兩步便被兩個全副武裝的帶刀侍衛攔下,再也進不得半步。
荀風只稍稍頓了頓腳,看都沒看他一眼便低着頭上了戚小王爺備好的軟轎,戚小王爺在轎子前踟蹰了一陣,他絞着衣擺嗫嚅着嘴唇欲言又止。
“小王爺,請讓路。”清清冷冷的聲音自轎內傳出來。
“我……”
“請小王爺回馬車。”
吃了閉門羹,戚小王爺神色一頹,轉身往後邊的馬車走,這時身側的小厮似乎朝他說了什麽,他終于注意到了一旁默默看戲的左玄歌。
他冷望着左玄歌,哼了一聲:“我們走。”
見他态度傲慢,範二忍不住低聲嘀咕了一句:“這戚小王爺,咱們公子好歹跟他是舊識,招呼也不打一個就走。”
司徒凜月看了左玄歌一眼:“這小王爺似乎跟你有些不對付?”
左玄歌尴尬一笑:“嘿嘿,小時候胡鬧,我把他按在地上打,估計是被我打怕了吧。”
司徒凜月似有不信:“還有武功比你更不濟的人?”
“師父,你這便小看我了不是,玄歌功夫是差了些,好歹也習武世家出來的,怎麽會連這種出生起連地都少下的公子哥窩囊廢也不如呢。”
荀風乘着軟轎走了,那書生的魂兒便也似被他勾走,整個人都頹喪了下來,絲毫不見方才與左玄歌對答時的氣勢。
他垂着頭獨自走了,左玄歌瞧着有些不忍,正待叫住他,卻被水立天給打斷了:“天色已晚,左公子可準備回府休息了?”
“水幫主好差的記性,我記得我說過,良辰美景不可錯過。”
“是是是。”水立天躬身行了一禮,“虹滿樓已打點妥當,恭候左公子大駕觀臨。”
“好,那便去吧。”左玄歌再去尋那書生的身影,夜色茫茫,卻是了無蹤影了。
當左玄歌終于看見了傳說中的天下第一樓虹滿樓時,委實有些失望,不是什麽誇張華麗的高樓,不過是深黑的匾額上三個紅漆大字而已,靜靜立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實在不算引人注目,甚至不及不遠處的一家青樓,外面花花綠綠的站着一排女子,甚是醒目。
“這便是虹滿樓?”
“這,便是虹滿樓。”
作者有話要說: 來跟着我大聲說:
還是師父好看師父好看師父好看!~
感謝親親青蓮給我投雷~撲倒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