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枟州來信
回去的路上,左玄歌突然問了一句:“師父,茗香會武功嗎?”
“不會。”司徒凜月看了看他,“琉璃應當懷有武功,只是高低難測。”
左玄歌搓了搓手,扭頭招來姚晦缶:“姚副将,今兒觀天樓的布防就勞你費心了。”
“她們還敢來?”
“明處的茗香不願搭理我,暗處的人總該搭理我一下吧。”說話間兩人已進了觀天樓,樓內撲面而來的溫暖,與外邊恍若隔世。
範二上前來接過左玄歌解下的白狐裘,垂手立于一邊,立刻有人捧着熱茶熱食上來擺在案臺上。
“你早知她們會來?”
左玄歌食指摩挲着杯緣:“這一場龍虎鬥,還是水雲幫更勝一籌。”
“水雲幫根深蒂固,自然強過一直蟄伏近來才冒頭的玉虹軒。”
左玄歌悠然喝了一口茶:“所以如果她們想趁我還回到枟州之前來報仇,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司徒凜月看着他突然感到一陣寒意,“玉虹軒将賬本送給你的時候,定然不會想到你竟會以此來對付她們。”
“那只能怪她們笨,怎麽能相信一個前一刻還是她們刺殺目标的人呢?”
司徒凜月突然想起那日在虹滿樓,左玄歌的一聲“好”,那實實在在是帶着劍影刀鋒的一聲誇贊。
虹滿樓和水雲幫,他一個也不想放過。
“左爺,有個送信的小厮要見您。”野狼一邊從外往屋裏走一邊扯着嗓子喊道,帶進來一屋子的冷風。
範二欲言又止終究将自己滿腹的埋怨話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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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玄歌朝他看了一眼:“出去看看。”
“是。”範二領命而去。
左玄歌将桌上的一壺酒抛給野狼:“坐下歇歇。”
野狼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一張太師椅上,就着壺嘴喝了一大口,歇不到片刻起身又要走。
“野狼,其實你不必跟着姚副将一塊巡視的。”
野狼抹了抹嘴:“嘿,我愛跟着姚将軍一塊兒巡視巡視,他們那些将士打仗是好手,對付江湖人可就沒那麽應手了。”
野狼拍拍屁股走了,司徒凜月看出左玄歌的猶豫:“不知道該如何安置他?”
左玄歌支起腦袋:“師父,你說我讓苻将軍給他在軍中找個職務如何?”
“不妥。”司徒凜月搖了搖頭,“在軍紀嚴明的苻家軍,野狼怕是要吃苦頭。”
“也是。”左玄歌輕嘆一口氣,其實離開炎城以來,左玄歌明裏暗裏也跟野狼提起此事,他雖然與将士們玩得好,心裏卻一絲想從伍的意思也沒有。
江湖的廣闊又豈是那一方城牆可以比拟的?
範二領着個小厮進來,左玄歌見到那十幾歲的少年,額角跳了跳,整個身體瞬間僵硬了。
“公子,是宋先生的信。”
左玄歌扶着額:“拿上來吧。”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信,擡手就要将信撕了,終究還是被範二攔了下來:“诶!公子,阿蠻還等着您回信呢……”
您可不能任性啊……
左玄歌狡詐地看了看那地上那少年:“範二,我若是把他殺了,再謊稱從沒收到信,你說有幾分把握能騙過宋小人?”
範二哭笑不得,結結巴巴地據實以告:“大概……大概是零吧……”
左玄歌苦惱地甩着手裏的信:“你先将阿蠻帶下去好生款待着,這信嘛我還得醞釀醞釀。”
“是。”
範二帶着阿蠻走後,司徒凜月饒有趣味地盯着左玄歌手中的信,對于這個能讓左玄歌都覺得頭疼的人,他實在是太有興趣了。
左玄歌雙手捏着信紙作勢想撕,似乎又覺得不妥,終于只是惡狠狠地将信紙揉成一團丢了出去。
“這位宋先生是何人?”
“宋小人啊。”
“……我問的是他的尊姓大名。”
左玄歌哼了一聲:“不尊也不名,他就叫宋小人。”
這對話實在難以繼續,司徒凜月只好換了話題:“他信裏說什麽了?”
這個更是提起來便叫左玄歌生氣,卻又莫可奈何:“……叫我玩夠了就回家……否則……”
“否則如何?”
“否則……殺到風城來擰着我的耳朵把我帶回去……”宋小人真是個十足十的小人,又不是他爹,教訓他起來卻比他爹都狠,可偏偏左玄歌拿他毫無辦法,誰讓從小到大只有他能識破自己所有的小動作呢。
“有趣。”司徒凜月難得展露笑臉。
“師父啊,你這樣的思想可是很危險的,俗話說的好,君子好得罪,小人難防備,宋小人那就是小人中的小人,躲他還來不及,你還覺得有趣。”
左玄歌一邊說着一邊又無奈地将被他揉成一團的信紙撿了回來,攤開擺在側身的桌子上:“……回信說我病了,走不了了……如何?”
左玄歌咬着筆杆自行搖了搖頭:“宋小人那麽愛賣弄,肯定要趕來給我醫治,只怕來得更快了……”
這句話司徒凜月就自動理解成了,是那位宋先生會因為擔心他而更快趕來……
“還是說我要在風城找媳婦吧,這他總沒話可說了吧……”
“哐”地一聲茶托與木質桌面碰撞的聲音,将左玄歌驚得擡了擡頭:“師父,你怎麽了?”
司徒凜月冷着臉淡然道:“沒什麽。”
左玄歌猶疑地收回目光繼續看着桌上那皺皺巴巴的信紙,頭頂冷冷的聲音傳來:“徒兒看上哪家姑娘了?可需要為師去為你提親?”
左玄歌正待回答,門外突然傳來範二的聲音:“公子,虹滿樓的茗香姑娘求見。”
她來幹嘛?
師徒二人的神情登時嚴肅起來,左玄歌起身正要往外走,卻被司徒凜月拉住,看着他的眼睛緩緩搖了搖頭。
左玄歌笑了笑:“師父,這大冬天的,将一個弱女子拒之門外只怕有些不妥吧,傳出去徒兒還要不要在江湖行走了。”
“反正你的名聲早就敗壞得不值幾個錢了。”
師徒二人還在僵持,屋外範二又說話了:“公子,茗香姑娘求見司徒先生。”
“臭小子!你說話大喘氣啊!她到底要見誰?”
“見……見司徒先生……”
左玄歌看了看司徒凜月:“師父,見嗎?”
“不見。”司徒凜月坐回椅子裏,拒絕得幹脆。
“你就一點也不好奇她來的目的?”問這話的同時,左玄歌也在心裏把茗香此來的目的想了一番,調虎離山?通過司徒凜月來接近自己?似乎都顯得有些多餘……
“不管她有什麽目的,不理會就不會有結果。”
左玄歌沖着師父豎起了大拇指:“師父果然沉得住氣,可是我倒覺得與其待在暗處猜測她們的目的,倒不如順着她們了解她們的真正目的。”
司徒凜月搖了搖頭:“你啊,就是坐不住。”
語氣中雖然帶着些無奈,司徒凜月卻還是起身往外走了,推開門,冷眼望着跟在範二身後的嬌俏女子:“什麽事,說。”
瞧着師父這硬邦邦的态度,左玄歌再一次覺得虹滿樓裏的諸位是腦子被驢踢了嗎?無論要打要殺要□□,明顯沖着自己來要方便許多嘛,何必這麽迂回呢。
就着月色,左玄歌這才看見茗香臉上挂着斑駁淚痕,一雙秋水般的眼睛紅腫如桃,粉白的面頰上梨花帶雨實在叫人心疼。
茗香俯身行了一個大禮:“司徒先生,我……我……請司徒先生送我回虹滿樓……”
話還未說完,茗香眼中已蓄滿了晶瑩淚水,眼淚随着她的話音滾滾落下,一顆緊着一顆,再加上她的欲言又止,這名滿天下的花魁是在風城受了多大的委屈才會如此拜倒在司徒凜月的面前啊。
只消稍稍聯想一下,那個癡愛花魁多年卻無果的南宮淩,答案似乎便呼之欲出了。
“司徒先生。”茗香擡起頭,淚眼中眸光卻是堅毅,“珩羽派以扶弱救人為己任,小女子……小女子請司徒掌門救命。”
司徒凜月似乎不為所動,他沒有說話,任由茗香跪在階下,也不知是因為情緒激動還是冬夜寒冷,茗香肩頭瑟瑟發抖,眼中的淚越落越急了。
“範二,你先帶茗香姑娘去客房休息。”
範二退了兩步與茗香并行,可是伏在地上茗香卻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場面又陷入了僵局。
左玄歌只好再一次開口:“還不快将茗香姑娘扶起來?今日天色已晚,哪怕要走也得趕在明日,先好生照顧茗香姑娘住下。”
左玄歌這話既是說給範二聽的,也是說給茗香聽的,聽過之後,那滿臉淚痕的女子終于肯在範二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送不送?”左玄歌朝司徒凜月歪了歪頭。
“不……”司徒凜月原本斬釘截鐵的拒絕卻在左玄歌的目光下改了口,“……徒兒覺得呢?”
左玄歌松了一口氣正要開口,卻又被司徒凜月搶先道:“不過,我絕不離開你。”
“師父……”
“有可能是調虎離山,我若走了,不放心。”司徒凜月的目光始終不離左玄歌,仿佛在印證着自己的話,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心把他一人丢在風城的。
“我與師父同行,把她送出風城便打道回府如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