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下定決心

左玄歌端起酒碗,唇角彎了彎,突然覺得小時候那些被欺負的惡氣都在這一瞬間散了。

瞧着左玄歌忍笑忍得肩頭微動的樣子,宋孝仁突然恍悟,他将酒碗往地上輕輕一摔:“好你個臭小子,你是故意的是吧!”

只是稍稍施了一點攻心術,自己竟然就甘之如饴地将十萬白銀雙手奉上?

左玄歌也放下酒碗:“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你可不能反悔。”

當年那個固執倔強的孩子,這是真的長大了啊,宋孝仁心中欣慰之情升起,看着左玄歌那得意的臉色,宋孝仁還是忍不住要潑一潑他冷水:“你小子可別得意過頭,用尋疆族替換水雲幫?誰知道是不是趕走了豺狼迎來了虎豹?”

“你信不過我啊?”左玄歌擡眼看了看他。

“這不是信不信得過的問題,是人心難測,總是小心為上。”

“他們由枟州發家,不是有你看着麽,我可是很信得過你的。”見宋孝仁的眉頭越皺越緊,左玄歌實在不忍他那已有些風霜的臉上再添幾道皺紋了,“退一萬步講,哪怕他們真蛟龍入水不由人了,對付尋疆族可比對付水雲幫容易,這可是在中原,尋疆族毫無根基又與鳳舞山莊結怨已深,你還怕沒人幫着你對付他們麽。”

宋孝仁不厚道地笑了:“我還以為你當他們是朋友。”

“我這不是退了一萬步了麽?若非逼不得已怎麽會走到那一步?況且我這是占據守勢而言,何為守?有侵犯才有守衛,我可從沒說要攻打上望歸宮去啊,但也不代表會讓他們打不還手吧。”

宋孝仁知道歪理在他這兒可不少,索性繼續喝酒。

樓上兩人對飲酣暢,樓下卻有人心神難定。

“茗香姑娘,茗香姑娘……”

窗外似乎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叫着自己的名字,茗香在床上翻來覆去,那人刻意尖着嗓子,似乎還在聲音上灌了內力,否則守備森嚴的觀天樓怎麽會由得他在外面吵吵嚷嚷?

用不着猜,茗香也知道門外的肯定是那滿臉胡子拉碴的南宮淩,她懶得理他,但又怕他招來觀天樓裏的侍衛,只好不情不願地下地穿鞋,穿了外衣出來。

房間前的草叢裏滾出一個渾圓的身體,南宮淩一臉憨厚的笑,深深鞠了一躬,雙手幾乎都要落到地上:“茗香姑娘,南宮淩今日特來賠罪,還望姑娘莫要怪罪了,那只撓傷姑娘的野貓已經被丢出府去了。”

“我不怪罪你了,你且回去吧。”

“姑娘明日可還願意上鳳舞山莊小憩?我來接姑娘。”

茗香搖頭,下意識地扭頭看了看身後的房間:“南宮公子不必再費心了,茗香很快便要離開風城了。”

“離開?”南宮淩心裏一涼,他在草地上摸爬滾打饒是這臘月寒冬也硬生生憋出了一身汗,這會兒被冷風一吹,又兼之心內失落,愈加覺得冷了起來,“那……那我去熙州看望姑娘……”

“不必了。”茗香看向那其貌不揚的公子哥,眸光愈加冷冽,她的目光甚至像是越過他落在了不知名的地方,“我要随左公子去京城了。”

茗香此言一出,不止草地上的南宮淩驚訝不已難掩失望,二樓屋檐上一襲白衣也是心下一滞,他本是被南宮淩引來以為有人夜闖,沒想到卻聽見了這樣一席話。

有高手在靠近!

司徒凜月舉目四望,在他身側的欄杆上輕輕一拍,躍上四層樓的檐角,雪光漫漫的天地間,三名黑衣裹身,掩不住姣好身段的黑衣人朝着觀天樓奔來,臨近樓腳時分作三個方向,各自掠上了身側的遮蔽物。

刺殺?監視?似乎都不像。司徒凜月正在觀察藏匿暗處的三人,夜色中又有一行人在觀天樓外的一叢密林中若影若現。

那群人還未近得樓腳,隐匿在暗處的三名黑衣人便沖了出去,直接将那群人打得連連敗退。

這一場混戰看得司徒凜月連連搖頭,直至觀天樓裏走出一個魁梧渾圓的壯漢,才将那群不速之客給帶走。

三名身段姣好的黑衣人又各自藏身,銀月在遙遠天際稍稍露頭,整個觀天樓內外又恢複一片靜谧,仿佛什麽也不曾發生過。

司徒凜月穩穩落于地面,一顆心也重重落下,左玄歌應該同虹滿樓達成了某種契約,梅園賞雪想必并不單純,有虹滿樓三位高手在暗,姚副将率領的精兵在明,這一路又是直徑往京城而去,想必他也不會再遇到什麽危險了。

司徒凜月踩在吱呀雪地上,那自己也就沒有必要再做他的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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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壇酒見了底,宋孝仁也微微有些醉意,左玄歌清明的眸光盯在他臉上:“宋阿叔,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跟我說實話”

“宋阿叔”這個稱呼一出口,可把宋孝仁驚得不輕,那都是多少年前,左大将軍第一次将他引薦給左家幾個孩子的時候用的稱呼了,只不過這最最頑劣的小公子在他印象裏可是從來也沒有叫過。

深知這個問題一定不好回答的宋孝仁警惕地答道:“你先問。”

左玄歌一雙黑瞳如同隼目一般緊盯着宋孝仁:“我爹跟鳳舞山莊是不是有過節?”

宋孝仁哈哈大笑,伸手按了一下左玄歌的腦袋:“你爹跟鳳舞山莊一個在朝一個在野,能有什麽關系,結仇就更加不可能了,你小子胡想些什麽呢。”

“難道這事連你也不知道?”

左玄歌不去懷疑自己質疑的合理性,反倒怨起宋孝仁不知內情了,宋孝仁憋了一肚子話沒好氣道:“你爹的事你不會去問你爹啊?我跟你爹認識還在你出生之後呢,那之後你爹跟鳳舞山莊有沒有瓜葛你還能不知道?”

“自我記事起自然是沒有,但是風城離枟州那麽近,若是我爹跟鳳舞山莊有過什麽,雍大人定然知道,難不成你家大人居然沒跟你提起過?”

“诶,我說小兔崽子,你怎麽那麽犟呢?”宋孝仁雙手抱胸看着他,“你都認定了你爹一定跟鳳舞山莊有龃龉,還跟我說個屁啊。”

“我想知道內情啊?哪知道你那麽沒用,雍大人竟然不将此事告訴你。”左玄歌支着腦袋,一副傷神模樣。

看得宋孝仁實在恨不過,咬了咬牙:“你少跟我用激将法,我對你用這招的時候你小子還在穿開裆褲呢。”

左玄歌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這話得擱在知情者身上才是激将法,你什麽也不知道我激什麽?或者說你确實知道,否則怎麽能說你不上當呢?”

宋孝仁突然像看惡魔一般看了左玄歌幾眼,他站起身幾乎逃也似的跑開了:“我要去睡覺了,不跟你個臭小子瞎掰扯了。”

順着長梯而下直至二樓的宋孝仁依舊心有餘悸,曾經那個半大的小破孩長大了竟然如此可怕,早知道當年就不将他欺負得那麽慘了。

殊不知左玄歌若不是有他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先生在側,又豈會變成現在的樣子,這委實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

還在頂樓的左玄歌在暗影裏露出淺淺的笑容:“說明你還是知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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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一範二在整理行囊裝上馬車,左玄歌從熙州到風城一路随手搜刮了不少好東西,塞滿了三輛運貨馬車,觀天樓前一片熱鬧,卻唯獨不見了司徒凜月。

左玄歌順手拉住了從他身前走過的一個仆從的衣領:“看見我師父了沒?”

“看……看見了,司徒先生獨自一人往橋那邊去了。”

左玄歌松手,讓那戰戰兢兢的仆從繼續忙,瞥了一眼那對自己身前兩壇清心釀虎視眈眈的宋小人,拎着酒壇,獨自往觀天樓外走。

穿過一片小樹林,遠遠便可看見幾座石橋并列排開,樹影斑駁下,前方樹林入口處立着一條白影,正仰頭看着打在樹葉上的流光。

左玄歌三兩步小跑上前:“師父,要啓程去京城了。”

“你想好了嗎?”司徒凜月側過頭看了看他,白燦燦的陽光照在師父的臉上,将原本就出塵的司徒凜月變得更加有些遙不可及。

左玄歌不管司徒凜月這簡短的一句問話裏包含了幾層意思,只是輕巧随意地答道:“年關将至,得回家過年啦,珩羽山上冷清,師父不如跟徒兒一道回去。”

“徒兒已經有更好的劍了,我就不去了。”司徒凜月回過頭又繼續盯着那片葉子瞧,仿佛能看出一朵花來。

左玄歌心裏是想要留他的,卻始終開不了口,雪夜那纏綿一吻過後,若他還覺得司徒凜月一些不經意的舉動只是意外,那他就是榆木腦袋了。

左玄歌雖不在乎世人想法,也無所謂聖人教誨,可是對司徒凜月的感情連他自己也還有些摸不清,這份揪心撓肝說不清道不明的親近喜歡,到底是一時的意亂情迷還是真的深愛不渝?從來沒有過這樣體驗的左玄歌有些畏縮了。

他能不畏縮嗎?畢竟是斷子絕孫不孝至極的大事兒,所以現在讓兩人分開,或許對彼此都是最好的,興許就懸崖勒馬回頭是岸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掐指一算,明天又有大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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