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兄弟龃龉

第二日,左玄歌還未出鎮,便已有了一只左字旗軍隊恭候在入京的大道上,領頭的楮将軍一見到左玄歌便率衆下馬施跪禮,左玄歌坦然受着,在聲勢浩蕩的千百将士前,這個一貫嘻嘻哈哈的不大正經的公子哥卻絲毫也不輸氣勢。

将左玄歌送到楮将軍手裏,姚晦缶便算是功成身退,他說什麽也不願意進京城由左将軍府設宴款待以表左玄歌的謝意,領着旗下百餘将士策馬回首走得幹幹脆脆。

宋孝仁騎馬在左玄歌身側悠悠嘆了一句:“苻顏觞跟左玄商還是那麽水火不容啊。”

左玄歌看了他一眼并未說話,想起什麽來的他突然踩着馬镫下了馬:“屁股坐疼了,我去乘馬車了。”

說完不等宋孝仁有所反應就一溜煙跑上了馬車。

宋孝仁勾了勾唇角:“出息。”

上了馬車的左玄歌自掀簾的那一刻起,就不停地接受着師父大人的目光洗禮:“師父你盯着我看幹嘛?”

“許久沒仔細看了,似乎……”

“似乎什麽?”依着套路,一般都是似乎變好看了吧?雖然這樣的話從師父嘴裏說出來,怎麽都像是挑逗,不過左玄歌竟然還有一絲絲期待。

“似乎醜了點。”

“……”左玄歌無言以對,“師父,你太不會說話了。”

司徒凜月淡然道:“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的相貌也與周圍人物環境和自己心态有關,徒兒多與為師在一塊兒,就會變好看了。”

“……師父,你這是在自戀嗎?”

“你喜歡我自戀嗎?”

這個問題一定是個陷阱,左玄歌決定不回答:“師父,入京城後,你可有什麽特別想去看的景色?”

司徒凜月盯着左玄歌看了一會,緩緩開口道:“沒、有。”

左玄歌掀起窗口的簾幕,看着越來越近而愈加高聳威嚴的京師城牆:“嗯,跟左家即将上演的大戲相比,其他的景致不看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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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左府大門,便遇上了早朝歸來的左玄商,還真是冤家路窄。

左玄歌沒有理會他,搶先一步踏進了門檻,一直像跟屁蟲一樣跟在左玄商身後的左玄未正在門內站着,想必原本是為了迎接他心愛的哥哥,卻不料先迎接了這個讨人厭的弟弟。

左玄未冷哼一聲正眼也不瞧他便如同一只小奶狗搖着尾巴朝左玄商迎了過去:“二哥。”

“嗯。”左玄商拍着三弟的肩膀,兄弟兩個一齊往前走,經過左玄歌身旁的時候,不約而同地斜眼瞥了瞥他,同樣也心照不宣的都沒有說話。

他們不與自己招呼,左玄歌也樂得不跟他們搭話:“師父,我先帶你在府裏逛逛,等範二他們收拾出了房間,再領你去休息。”

“嗯。”

聽見左玄歌的話,那已經走上前的兩兄弟都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早就聽說左玄歌歌此番出行拜了一個了不得的師父,武功有多高他們雖然沒能親眼瞧上一瞧,可是于武林大會上拔得頭籌,雖然不能說就是打遍天下無敵手了,但至少名頭上就是那中原武林第一了,在以武為尊的左家,兄弟倆個雖然私底下說起時總帶着嘲諷,心裏卻是難免有些嫉妒。

再一看司徒凜月年紀如此輕,氣度如此上乘,便更覺得他們家這個不成氣候的幼子怎麽就得到了這麽樣一樣風華絕代人物的青睐呢?簡直是走了狗屎運了。

年紀稍幼更沉不住氣的左玄未首先便陰陽怪氣地道:“咱們家的野孩子還真是野啊,出門在外野了半年,還帶個野男人回來。”

左玄歌厲色瞪了他一眼,目光由怒轉淡,看着師父笑道:“師父,二十幾歲還沒斷奶的孩子可不常見,你可得要好好瞧瞧。”

司徒凜月聽了他的話,果然極其認真地看了左玄未的一眼,他本就屬于那種極其冷峻,威嚴天成的氣勢,這會兒帶着點不善看過去,立刻便讓左玄未低了頭。

“走吧。”左玄商別過了頭,正要帶着左玄未離去。

左玄歌卻偏偏要刺激一下這穿上官服便故作沉穩的所謂二哥:“左玄未吶,你這狗腿子雖然跑得勤,可是你家主子似乎不大領情啊,被我罵了他也不替你出頭?”

左玄商雙手在身側收緊,他能感覺身側的三弟正用怎樣期盼的目光看着自己。

“玄未是你三哥,你這麽直呼哥哥的名字,可不就是野孩子的行徑?”左玄商側隐隐地看了左玄歌一眼,卻發現這小子臉上帶着一抹難以言喻的笑容,就好像他正在期待着自己罵似的。

“大人,請。”

門口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左玄商側了側頭,看着一個書生模樣的中年男子扶着一個體态發福的男人進來,眸光微斂,回了頭大步流星地走了。

那哥倆走後,氣氛才算緩和了下來,司徒凜月望着那兩人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地道:“徒兒的人緣似乎不大好啊。”

“這樣的小人,不結交也罷。”

“他們可是你的親兄弟。”司徒凜月看着他,突然有種說不出來的憐惜,也不知他從小到大遭了兩個哥哥多少欺負。

左玄歌面無表情,目光望向遠處:“這樣的兄弟不要也罷。”

他回過神來看了看師父,在遭受他人白眼之後,便更覺得司徒凜月的可親之處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毫無意外地左大将軍狠狠地懲罰了左玄商二人,在飯桌上便直接将兩人趕了下去,面壁思過,連晚飯也不讓吃了。

兩人被父親大人呵斥,又當着雍大人、宋先生和司徒凜月一幹外人的面被罰面壁,實在是窩火得很,可是明知告狀的人一定是那一貫鐵面無私的雍大人,卻也不敢對着這枟州父母官發狠,只好狠狠地瞪了左玄歌一眼。

那小子明知道雍大人在門外,還故意挑釁左玄商說那樣的話。

“你們兩個可知道錯了?”左大将軍沉着聲問道。

左玄商和左玄未都沒有吭聲,這會子認錯豈不是在衆人面前向左玄歌低頭了?兄弟倆自然都不樂意了。

而左玄未更是覺得父親不公平,左玄歌同樣也罵了自己,憑什麽他就不受罰?

所以在左大将軍狠狠一拍桌面第二次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左玄未終于憋不住了,蚊子哼哼一般嘀咕了一句:“他本來就是野孩子。”

“你說什麽?”左大将軍雙目圓瞪,額上青筋已經快爆裂了。

“他本來就是野孩子!”

左玄歌握着筷子的手一緊,筷子間的一個紅燒獅子頭落回了盤子裏,他不動聲色地将筷子一低,重新夾了起來。

左承胄不顧飯桌上還有客人,起身拿起一直随侍在一側的奴仆手上的鞭子,大步走至左玄未身後,提着鞭子便狠狠抽下去。

飯廳裏回蕩着左玄未鬼哭狼嚎的尖叫,整個餐桌上,除了左玄歌和宋孝仁,再沒有誰有心思吃飯了。

左承胄一鞭子接一鞭子地抽下去,真是絲毫也不省力氣,看得将軍夫人整個心一顫一顫的,終于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左郎,孩子們玩鬧幾句而已,你何必如此當真?”

左承胄終于停了手,惡聲惡語道:“把自己的弟弟叫作野孩子,這是玩鬧嗎!?”

像是還覺得不解氣,又抽了兩鞭子下去。

“不然,你問問玄歌好了。”将軍夫人終于将目光落在了左玄歌身上,神色卻有一絲奇怪,似乎少了慈愛親熱,反而添了些說不上來的不自在,“玄歌你說,你們是不是在鬧着玩?”

“不是。”左玄歌直截了當絲毫不留情面地給了否定答案,叫将軍夫人有些驚詫,可很快又釋然,其實這個回答并不意外。

在将軍夫人幾乎都快要放棄的時候,左玄歌卻又突然笑了笑:“我開玩笑的,二哥三哥自然是在同我開玩笑,我們兄弟感情那麽好對吧,二哥說我一句野孩子,我作為弟弟,當然沒有異議,我便是野孩子呗。”

他這番話一說,反而火上添油,左承胄揚起鞭子将面壁的兩人一塊兒打了,左玄商咬了咬牙沒有說話,左玄未卻不稀罕他的話,梗着脖子道:“誰跟你開玩笑,你就是野孩子!”

就連餐桌上擔驚受怕的将軍夫人都忍不住搖了搖頭,其實幾個孩子裏就屬左玄未膽子最小,所以才自幼都愛跟在哥哥左玄商身後,可偏偏在左玄歌的事情上,那孩子卻口無遮攔得可怕。

他的口無遮攔自然又換來了父親大人好幾鞭子的痛揍。

這一場鬧劇直到晚餐吃完才算落了幕,死不悔改的左玄未不僅當晚被罰不能吃飯,還連帶着關了三天的禁閉。

吃過晚飯往左玄歌的小院聽風閣走去的時候,他一路沉默,絲毫也沒有大獲全勝的得意與驕傲。

若說原本還以為左家兩位兄長對左玄歌的不待見只是因為兄弟間正常的摩擦矛盾,那麽在經歷了這一場不平靜的晚餐後,司徒凜月也瞧出了些端倪,事情并不像是那麽簡單。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繼續休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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