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這有殺氣

碎雪剛一退出,宋孝仁便拎了壺酒潇灑踏進聽風閣:“多好的夜色美景,你們師徒兩個只喝茶不飲酒,可有意思?”

他緩緩走入亭中,用鼻子嗅了嗅沉聲道:“嗯,有殺氣。”

左玄歌沒好氣地輕輕踹了他一腳:“我看是你一進來,這亭子便彌漫了傻氣。”

宋孝仁也不生氣,攬着左玄歌的肩在他身側坐下,将酒壺往石桌上一立,不知從哪兒變出了一碟花生米擺上,一邊倒酒一邊瞥了眼身後黑衣四人意有所指地道:“我就不知你爹尋來這些人做什麽?這裏是京城天子腳下,又不是要跟人比武鬥狠,留那麽多江湖匹夫幹嘛?整天只知道打打殺殺的多沒勁。”

宋孝仁全程沒有看司徒凜月,也沒有替他斟酒,話裏話外更是将他同豺狼虎豹四個一同比作了江湖匹夫。

宋孝仁将酒杯推至左玄歌眼前:“你小子可別學你爹,高居廟堂的人,少跟江湖人扯關系。”

左玄歌心底暗暗覺得好笑,宋小人這暗諷隐喻得也太明顯了,只不過他呢一來未居廟堂,二來也拜了司徒凜月為師,跟江湖早已剪不斷理還亂了。

“宋小人你這麽一說倒是提醒了我,我爹認識的江湖人還真是不少,入廟堂之前想必在江湖厮混過,保不準就是那個時候同鳳舞山莊有了瓜葛呢?你瞧,我又給你指了一條明路,你要還不能把這其中的始末捯饬清楚,真是愧對枟州才子知府錦囊之名。”

宋孝仁一臉吃癟的表情:“還沒忘了這茬呢?”

“等你們不刻意瞞着我的時候,興許我就忘了。”

宋孝仁像看瘟神似的看了他幾眼:“你這人忒沒勁了,得,這麽好的酒跟你喝也是浪費,我找你老子去了。”

宋孝仁提着酒壺站起來,離開之後還灰溜溜地說了一句:“有本事,你也找你老子去。”

左玄歌有些頹喪地趴在石桌上,他擡眼看了看司徒凜月:“師父,你也覺得我該去找我爹問?”

司徒凜月不置可否,只是喝茶。

左玄歌大大地嘆一口氣道:“宋小人要是只小狐貍的話,我爹活脫脫就是只老狐貍啊,我從他這兒都套不出話,還指望從我爹那套出話?”

宋孝仁拎着半壺酒一路往樂言齋而去,路上左府的婢女仆從見了他都仔仔細細行禮溫言叫上一聲:“宋先生。”

宋孝仁一一點頭應承,舉手投足間莫不是一派氣度風華的大家之範,直到入了左大将軍的書房,才垮下一張臉:“你這兒子不一般吶。”

正在書桌前看文書的左承胄擡了擡眼:“我不是叫你跟他搞好關系,幫我看着點探一探虛實嗎?”

“你再派我去保不準我可就說漏嘴了,到時候你可別怨我。”

左承胄放下手中文書,望向他的目光有些無奈:“白瞎了我那麽多壺好酒。”

宋孝仁喝酒的動作頓了頓,這話怎麽聽着那麽熟悉?

左承胄從書桌後走出,與他同飲,望着手中的酒杯有些出神:“玄歌年紀也大了,我該為他尋一門親事了。”

“噗。”宋孝仁将一口酒噴了出來,咳了半天好不容易穩住氣有些猶豫地看了看他:“你不怕逼急了,他跟你鬧?”

“他敢。”左承胄怒目一瞪,戰場上殺伐果決的大将軍便是久離了戰場也還是氣勢十足。

“老二老三還沒娶親呢,這有些不合規矩吧?”宋孝仁這話一出口,自己又接着疑惑道,“老二還惦念着瑤珠長公主呢?”

左承胄唇邊泛起一絲苦笑,沒有回答算是默認,要說這胸有大志,他這長子倒真是不輸于人,天底下好姑娘那麽多,誰也瞧不上,偏偏就只看上了皇帝唯一還未出閣的幼妹,他明裏暗裏也同皇上提過此事,奈何長公主年紀不大主意卻不小,見過左玄商一面之後便打死也不願結這門親。

這事情拖着拖着便一直拖到了現今,連他的小兒子左玄歌都過了二十成年禮,長子的婚事卻還塵埃未定,哥哥未娶親,老三左玄未自然也不敢娶親,左玄歌雖向來于長幼一事沒什麽拘禮,可是他自個兒好像本身便對娶親一事興趣寥寥,所以左家三兒郎竟是一個媳婦也沒有。

左承胄一口氣飲盡杯中酒,将酒杯往案幾上一擲:“反正玄歌已成年及冠,玄商至今未娶也算事出有因,不拘這些,過了年我便将大士族裏适齡閨秀的名帖畫像給他選。”

“你這是鐵了心要将他留在身邊了?”宋孝仁突然正襟危坐,鄭重其事地看着他。

“那是自然,他是我兒子,不留在我身邊留在哪?最不濟也要讓他乖乖在枟州待着。”

宋孝仁搖了搖頭,顯然對他的自信并不看好:“那小子的心可還野在外面呢,你終究是斬不斷他跟江湖的連系,況且兩個孩子都鬧成這樣了,你也不怕出事。”

宋孝仁搖頭搖頭再搖頭:“枟州?你不怕老二給你把左府的屋頂掀了?”

“鬧一鬧才好,我正愁左家太平太久了,這人一安全就失掉了危機感,我不怕他們把左家的底子揮霍掉,好男兒該當自己掙家業。”

“心真大,你的顧慮我懂,可就不知兩個孩子懂不懂了。”宋孝仁搖了搖空蕩的酒壺,勾了勾唇角,“得,別的不說玄歌若真到了枟州,我會替你照看着他的。”

“嗯。”左承胄看着他重重點頭,兩人心照不宣相視而笑,自有一種默契在無言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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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到來之前,京師一改往年的其樂融融歡聲笑語,發生了一件震動百官的事情。

京城最負盛名的沁心樓被禁衛軍首領楚壬禾率領重兵團團圍住,從裏面帶出了兩名婦人,關于這兩名婦人的身份老百姓們茶餘飯後猜了又猜卻怎麽也猜不透,只知道他們的皇帝陛下龍顏大怒,當天便下令賜死了那兩名婦人,也不顧及正當年關如此實在不吉利。

沁心樓裏一幹人等也遭受了牽連,無論男女一概锒铛入獄,好好的一座京城第一樓,頓時空蕩如死地,實在叫人唏噓不已。

左玄歌聽見這件事的第一個念頭便是要去将禁衛軍的人趕走,幸而被宋小人一把抱住抵死不讓他出門半步。

“臭小子,你不要命了!你沒聽見圍捕她們的是禁衛軍啊,這事兒我們不能管也管不了!”

“你放開我,你再不放開,我可咬你了。”左玄歌說到做到,真的一口朝着宋小人的虎口咬下去,狠命一咬幾乎見血。

宋孝仁松開一只手哇哇大叫,另一只手卻還是抱着左玄歌不放:“去你奶奶的,左玄歌,你丫屬狗的啊,咬那麽狠。”

“我奶奶是我爹的娘,你罵人可悠着點。”左玄歌雙手去掰宋小人一只手,卻紋絲不動,雖然平日裏他老嘲笑宋小人武功不濟事,可是再不濟事終究也是文武并重宋家出來的子弟,還是比自己強多了。

毫無辦法只好搬出殺手锏了:“宋小人,你再不放手,我叫我師父來打你了!”

司徒凜月在一旁看得也很是無奈,他不喜這兩人的親密,所以便順着說道:“宋先生,不如你先放開玄歌,有我在,他跑不了。”

宋孝仁半信半疑地盯着他:“你可得确保他不跑啊,這可是關乎掉腦袋的大事兒,可不能由着他胡鬧。”

司徒凜月點頭:“這世上我是最希望玄歌好好活着的人,他是我珩羽派單脈相傳的弟子。”

宋孝仁松了手,左玄歌也冷靜下來,他陰森森地瞥了宋小人一眼:“宋小人,我爹呢,他是不是躲起來了?”

宋孝仁理所應當地聳了聳肩:“這事兒可真不能怪你爹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說到此處宋孝仁左右看了看确定并無旁人,又壓低了聲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跟先帝的大皇子有關,咱們的皇帝可是對這個曾經的政敵毫不姑息,沁心樓竟然膽敢藏匿先皇長子的遺孀,簡直是找死嘛,誰敢救?”

“先皇子的遺孀我不管,可沁心樓又不是政治集團,為何不能保?沁心樓的姑娘們又不是皇上的政敵,為何不能救?”

宋孝仁終于收起了玩笑神情,盯着左玄歌鄭重道:“能不能保能不能救,那都不是我們能說了算的,這事兒,左家不能插手。”

左玄歌一雙手放在身側,握緊了松開,松開又握緊,半晌才終于将一直壓在自己心底的話脫口而出:“宋小人,我爹是不是從來就沒有在乎過我的母親……”

宋孝仁有些錯愕,盯着他看了一瞬,而後才将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望着左玄歌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左玄歌,你記住,你的母親是堂堂正正的将軍夫人,大将軍與将軍夫人伉俪情深相濡以沫,這是全天下人盡皆知的事情,不要再讓我聽見那麽愚蠢的問題!”

說着宋孝仁又望着門口冷笑一聲:“我看沁心樓倒了才好,省得你整日記挂着都要魔障了!”

宋孝仁怒容而去,卻在轉入西首庭院的時候小心翼翼地躲在一面石牆之後,有些懊惱又有些擔憂地往左玄歌所在的方向看,怕自己話說太重傷了他的心,又怕那小子鐵了心還是要往外跑,真是又急又氣,全沒了在外人面前的宋神仙姿态。

司徒凜月一只手稍稍用力按在左玄歌肩上,引得他的注意,司徒凜月望定他:“你要救人,我幫你,沁心樓裏有什麽你放不下的東西,我替你拿回來。”

“師父……”一陣暖意自心底流過,左玄歌看着司徒凜月,他一貫清冷的眉目在面對自己的時候總是帶上不屬于這張臉的溫柔和暖意,卻并不會因此而顯得不協調,反而吸引人想要一直盯着他看。

左玄歌緊緊盯着司徒凜月的臉,鬼使神差地居然伸手抱了抱師父,司徒凜月當場愣住,不知是驚訝更多還是驚喜更多的情緒在腦海內恣意翻湧,居然隔了一會兒才伸展雙臂回抱左玄歌。

可就在他的手将要觸及左玄歌的後背時,左玄歌卻低着頭迅速抽離身體,慌不折路地落荒而逃。

作者有話要說: 沉迷假期,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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