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京兆府尹
司徒凜月看着自己空懸的雙臂無奈苦笑,左玄歌随意進了府裏一扇門洞,才踏進一只腳就被一個人狠狠地拉了過去,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落:“左玄歌!你腦子壞了啊你,你剛剛在幹嘛呢你,你你你……你抱你師父幹什麽?!”
看見宋孝仁氣急敗壞的樣子,左玄歌的心反而定了下來,他冷笑道:“全天下就師父一人真心待我,我不抱他抱誰?”
“你……”宋孝仁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深吸三口氣穩了穩心神才繼續說道,“你要注意分寸,司徒凜月是你的師父,不可逾越。”
“是啊,他是我師父,所以我抱一下他怎麽了?小時候你不是還抱過我麽?”
宋孝仁擰起眉頭思考了一陣,不錯,按理說司徒凜月算左玄歌的長輩确實不應該做此猜想的,只是……只是他二人站在一起的時候郎才郎貌的實在是很耀眼很般配的模樣,所以總讓人忍不住多想……
司徒凜月尚在惆悵中,左玄歌和宋孝仁鬥嘴鬥氣,誰也沒有注意到另一側回廊之上站着一襲紫色錦服,那富貴公子的一對眉毛微微皺起:“左玄歌和司徒凜月?”
他的唇角突然浮現一抹有些殘忍的笑意:“有意思。”
跟宋孝仁分道揚镳之後,左玄歌終于收起了玩鬧表情,回到聽風閣,派出去打探消息的野狼已經回府,正在書房外候着他。
左玄歌推門進屋,野狼緊随其後。
“情況如何?”
“打探清楚了,被抓走進皇宮的兩個當場賜死了,沁心樓的姑娘們都在京兆衙門的大牢裏。”
“在京兆衙門?”這應當算個好消息,說明皇上只是将這一事當做尋常案件來看,并沒有上升到謀反叛逆的大罪,況且左玄歌一個平日裏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公子哥,比不得在朝為官的左玄商與六部都有些交情,反而這些年惹是生非的多了,與京城父母官京兆府尹章緒倒是熟識。
左玄歌偷溜進宋孝仁的書房,拿了幾卷字畫便偷偷出府去了,他一走,整個左府便叫司徒凜月覺得索然無味,索性也出去了,循舊路走到李家酒樓繼續聽那青年說江湖故事去了。
範一範二照例跟着他,原先還對公子的安排有些懵懂,可是回京後這接二連三的不對付卻叫他們心裏亮堂了些,這京城确實不太平。
聽過半盞茶的功夫,相對無言的哥倆突然覺得頭頂一暗,回過神來時司徒凜月已經在二人身側坐下了。
不等他們開口,司徒凜月先問道:“你們公子去做什麽了?”
範一範二面面相觑搖頭表示不知。
司徒凜月也不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反而和煦道:“跟我說說他小時候的事情吧。”
“從……從哪兒說起呢?”
“他從小到大有什麽朋友?又有什麽對頭?”
朋友?兩個人互瞪着眼想了半天也沒爆出一個名字來,還是範一先猶猶豫豫地道:“朋友的話,章大人應該算一個吧?”
“胡說,公子次次氣得章大人七竅生煙,那能算朋友嗎?”範二托着腮,轉念一想又覺得有點道理,“不過苻将軍一事上,章大人确實給公子幫了不小的忙。”
“苻将軍一事?”說的應當是戍守三山關的苻顏觞将軍,司徒凜月只知道苻顏觞與左玄商似乎有些過節,他對左玄歌倒是言聽計從得很,對其中細節也有些好奇。
“嗯。”範一接過來說道,“這事兒是個大秘密,不過司徒先生既是公子的師父,我便直說了,當年苻将軍在京城老爺手下做官,很得老爺的看重,有個很不錯的升遷機會,可是苻将軍卻莫名其妙卷入了人命官司裏,莫說升官發財,就是身家性命都差點不保了。”
範一歇下來喝了口茶水,範二忙接上:“案件先報到了章大人那兒,因事關朝廷品階命官,整理了卷宗就要上報到刑部的,案子若是遞到了刑部,苻将軍只怕就再無翻身機會。”
見司徒凜月面有疑色,範一開口解釋道:“這個……苻将軍要擢升的那個位子,左……二公子也是志在必得,二公子向來與六部交好,這麽個大好的機會肯定不會放過。”
聽到此處,司徒凜月心裏已是如明鏡似的了然了,只怕這所謂的人命案子也是那左二公子的手筆。
“對。”範二點了點頭,對哥哥所說表示贊同,“我們公子不忍苻将軍平白蒙冤,便抓住案子呈報之前的機會拼命尋找線索,希望證明苻将軍的無辜。”
“事情轉變了我們公子和二公子之間的争勝,那個時候,章大人拼命頂住了二公子那方的壓力,硬是撐到了最後期限。”
“後來嘛,自然我們家公子勝了。”說到此處,範二隐隐流露得意之色,“事後若不是老爺将事情壓了下來,真的深究下去還不知道倒黴的是誰呢。”
“這一事也讓苻将軍徹底寒了心,向皇帝陛下請示戍守邊疆去了。”
司徒凜月突然有些好奇,方才問起左玄歌有什麽朋友的時候,這兄弟倆的支吾言語:“那苻将軍不算是玄歌的朋友嗎?”
範一範二互看了一眼,這個問題他們倆還真是沒想過。
“嗯……後來的話,應該算是吧。”
範一對範二的回答進行了補充:“從前苻将軍在京城的時候,雖然常到左家走動,可是跟我們公子确實少有打交道,倒是跟二公子話更多些。”
“嗯。”司徒凜月點點頭,玄歌一向嬉笑怒罵恣意放縱,與他們這些規規矩矩的為官者确實沒什麽話說,可是卻也不代表他與他們的關系就要比別人差吧。
範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叫了一聲:“哦!我想起來了,公子他曾經偷了宋先生好些經世名畫送給章大人呢,聽說章大人沒別的愛好,就對古來字畫情有獨鐘。”
“嗯。”範一點點頭,“公子回府後還被宋先生追着打,最後還是老爺出面将書房上挂着的一副古畫送給宋先生才算完。”
“所以,公子和章大人算是朋友吧。”
司徒凜月舉杯喝酒,觸及杯壁時嘴角淺淺一彎,追着打啊……這畫面實在清晰得很,想當初初遇,他也是被追着打,總是那麽狼狽。
若有機會得好好教一教他輕功,以後也能跑得快些,少吃點虧。
被這三人談論的主角正夾着三幅古畫大搖大擺地走進京兆府,對左五公子比自家大人兒子還熟悉的衙役自然不會攔他。
他一路快走徑直闖進章緒的書房,連借故謝客的機會也不給他。
章緒抱着頭從書桌後步出迎接他:“小公子啊,你這又來給我出什麽難題了?”
“章大人何出此言啊,玄歌這次可給你帶了好東西來。”左玄歌将手裏的畫卷展開了一寸,但是這麽一角就已看得章大人兩眼冒光。
幸而章緒能在這京兆尹的位子上坐那麽穩實在也不是個莽撞沖動的性子,他索性閉上眼不看左玄歌手裏的東西:“我可不吃這一套,你給我的東西有多好,就說明你要我幫的忙有多難。”
“章大人這話說的,好像我平時給你捎來的字畫還少似的。”左玄歌也不廢話,直徑将三卷畫放在章大人的書案上,“這畫你若不要我也沒有再拿回去的道理,我不為難大人,只求讓我進地牢看望一位朋友。”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章大人還尚有些狐疑,不過見左玄歌不像說話便咬了咬牙應承了下來:“好,我這便去安排。”
對左玄歌愛逛煙柳之地沁心樓,章緒是知道的,只是這孩子竟然為了這些女子能做到這樣地步也有些心驚,他一邊領着左玄歌下地牢一邊苦口婆心地勸慰道:“小公子啊,勿要因女色壞事啊。”
左玄歌忍不住笑出聲:“玄歌緊記大人教誨,保證只因男色壞事,不因女色壞事。”
他只是随口一說,卻吓得章大人心裏一跳:“小公子休要胡言休要胡言。”
“大人,您對男色是有什麽偏見麽,古往今來男色禍國的事倒也不少,雖然因種種約束付諸史書的不多,可是大人您還是得一碗水端平公正地說話啊。”
章大人大搖其頭,半是嗔怪半是疼愛的語氣說道:“你呀,仔細言行,莫要給你爹給左家蒙羞。”
說話間已經走到了地牢最裏間,這裏原本是用來關押最最緊要的犯人的,沁心樓一案雖說幹系不小,可是将她們安排在這裏更多的還是因着她們全是女子的緣故。
左玄歌瞥了章緒一眼:“章大人,你也忒不懂憐香惜玉了,都是沁心樓裏的可人兒,你就将她們關押在這種地方?”
“這便是一視同仁啊。”
左玄歌最終停在了一個穿着雪白鬥篷的女子身前,章緒很識趣地親自打開了牢門。
“章大人,請給個二人空間。”
章緒一邊偷眼滴溜溜在兩人之間轉,一邊心不甘情不願地沿原路走了,左玄歌見他消失在地牢走道盡頭便向琴心開口問道:“那兩個人是你們刻意藏匿的?”
左玄歌倒是不擔心章大人會躲着偷聽,一貫正直的章大人是不會做這樣為老不尊的事情的。
琴心咬了咬下唇,聲細如蚊:“嗯。”
“沁心樓果真跟先皇長子有關?”依左玄歌混跡沁心樓多年來看,沁心樓确實不曾參與到什麽派系之争,就連暗中布眼線偷聽隐秘之事也是極少,只有自己偶爾會托琴心去查些事情。
琴心急切望了他一眼:“不是的,只不過當年帶我入京城又資助了沁心樓一把的人……是他的幕僚。”
“還是有關系。”這位先皇長子的心腹幕僚心計實在深,之所以讓沁心樓保持幹淨想必便是為了給先皇長子留後路,否者先皇長子的遺孀也不會活到今日才被發現。
“可樓裏上下對這些事是真的半點不知情,甚至不知道當年的恩人有這樣的身份。”
左玄歌搖頭笑道:“你們自然不知,若是你們知道還能活到現在?”
琴心雙眸流露一絲驚恐,不得不說在翻雲覆雨的權力之争中,她們這些小女子确實顯得渺小。
“還有一事我要問你,你們除了收容這兩個婦人,可還有收容其他人?尤其是男孩,她們入沁心樓時可有孕在身?”
琴心搖頭:“沒有,沁心樓畢竟是女子聚集的地方,若有男孩子在豈非太過醒目。”
“嗯。”左玄歌若有所思,只要沒有藏匿皇室血統的孩子就不算觸及做天子的底線,這事兒至少有了餘地。
左玄歌說了幾句寬慰話,又跟章大人軟磨硬泡說妥了給姑娘們換條件好一些的牢房,大抵是看在三幅名畫太過貴重,章大人終究勉強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