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小楊氏生了。

不同于前頭兩胎的艱難, 這一回她生得別提有多容易了。

甚至等楊冬燕手忙腳亂的跑過去幫忙,又大聲吼方氏趕緊生火燒水,等一切都搞定後, 問了小楊氏是啥時候發動的,小楊氏回答婆婆和嫂子的是一臉的懵圈。

“啥、啥時候?”小楊氏很努力的回想着, 半晌才結結巴巴的道, “我、我也不知道啊!”

沒等楊冬燕開口,方氏先急了:“啥叫你也不知道?你啥時候肚子疼你不知道?”

“我睡着了啊!”

這個理由就很棒,棒得讓楊冬燕差點兒沒忍住揍她。

好在,考慮到母女平安的事實,已經過去的事情也就別去計較了。主要是計較也沒啥意義,該蠢還是蠢,你就是把她打死,她也聰明不起來。

“行了,你繼續躺着吧。”楊冬燕翻着白眼出去了。

她還得去買個小搖籃,原先窩頭他們仨睡過的舊搖籃, 在搬家時根本就沒拿過來。又因為這會兒離小楊氏的預産期還有差不多一個月, 家裏也就沒太上心。畢竟眼下他們是住在縣城裏的, 買東西方便得很。

楊冬燕回屋取錢,就看到豬崽可憐巴巴的坐在床邊, 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

“你咋了?”

“奶你突然跑了, 我不敢走,怕小笨豬摔下來……啊!”

方才, 楊冬燕用了全身的力氣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沒真的打小楊氏。到了這會兒,她實在是忍不住了,擡手拍了一下豬崽的腦袋瓜:“那是你妹妹!”

“哦——”豬崽拖長了聲音答應着,随後又問道, “奶,我能去看看我的豬小小妹嗎?就是魏小珠。”

楊冬燕取了錢袋子,轉身就要出門,聽了這話又轉過身來,納悶的問道:“我咋記得你原先不是這麽說的,好像是啥明珠?還是靈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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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奶你記錯了,我說的就是魏小珠!”

“你可拉倒吧!”楊冬燕懶得跟這倒黴孩子瞎扯淡,拿了錢就出門了,只撂下一句話,“不用管你妹,她睡相好着呢!”

目送楊冬燕出門,豬崽扭頭看向整個人都趴在床上,小屁股撅得老高的豬小妹……

——她奶果然是個偏心眼兒。

——她果然不再是她奶最疼愛的寶兒了。

楊冬燕買了搖籃回來,就已經快晌午了。匆匆的清洗了搖籃,好在孩子的襁褓啥的,都是提前備下的,倒是不耽擱使用。

反正這一天裏,家裏都是一團忙亂的,連午飯都是讓豬崽跑腿,去街口的包子鋪裏買了幾個大肉包子回來。

不吃不成呢,早飯就沒吃,還幹了那麽多活兒,楊冬燕覺得自己太難了。

遙想上輩子她兒媳婦生孩子,從頭到尾就沒她啥事兒。她只需要安安靜靜的待在她的院子裏,該吃吃該喝喝,等時間到了,自然有大丫鬟跑到她這邊,滿臉喜色的告知太太發動了,母子平安啥啥的。她再配合的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随後吩咐一聲,賞一個月的月錢……

就很輕松。

坐在屋裏就能一次又一次的當奶。

再看看如今,那些發生在永平王府裏的事情,簡直就跟上輩子一樣……

呃,好像也沒錯?

比起憶甜思苦的楊冬燕,魏二牛才叫真的懵。

小楊氏發動那會兒,大牛二牛早就離家了。中午他們是不會回來的,就算肚子餓了也是在店鋪那頭随便吃一點兒的。結果等傍晚回到家……

豬崽坐在院門的門檻上,小胖爪子托着小胖下巴,看到她爹跟她大伯一起走過來,立馬興奮的跳了起來,大聲嚷嚷道:“魏小珠生出來了!”

二牛愣住了,身畔的大牛忍不住扭頭問他:“魏小珠又是誰?我咋記得豬崽原先不是這麽叫的?別是你媳婦一氣生了雙胞胎閨女吧?還是三胞胎?先前起的名兒不夠用了?”

本來僅僅是在愣神的二牛,聽到大牛這話後,頓時忍不住兩腿發軟,腦海裏全是“雙胞胎閨女”、“三胞胎”之類的話。

萬幸的是,小楊氏真的就只懷了一個。

哪怕她看起來确實很胖,肚子碩大無比,但事實就是,她肚子裏就一個娃兒。本來,若是孩子足月生出來,搞不好又是難産事件,偏這個娃是個急性子,提前足足一個月出生了。這麽一來……

也還是挺胖的,六斤重呢。

是比不過她的大姐和二姐,但身為一個早産兒,她的體重仿佛就是個嘲諷。

但不管怎麽說,得知小楊氏只是又生了個閨女而非所謂的雙胞胎、三胞胎後,二牛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還好還好。”

小楊氏嘤嘤嘤的看過來:“好啥啊?我又生了個閨女!人家都說,閨女是爹娘的小棉襖,可你一件我一件,這倆不就夠了?咋又來了一件呢?”

“給娘呗。”二牛可孝順了,當下就想起來他娘還沒有小棉襖。

“可我咋覺得……”小楊氏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說了實話,“以我對娘的了解來看,娘可能不想要。”

要啊,咋不要啊!

楊冬燕覺得吧,只要你把孩子養得大一些,不用喂奶了,能自己吃飯了,也知道屙屎撒尿了,那她就還是要的。

其實,這也是因為老魏家的娃兒都沒有奶娘和丫鬟,要不然楊冬燕真不在意多養幾個,橫豎都是得閑了逗弄一下,小時候賞點兒糖塊糕點,長大了多給點兒釵環頭面,多簡單呢!

可惜啊可惜……

楊冬燕忍不住道:“你說我跟我上輩子的兒子說,讓他們給我供幾個奶娘丫鬟婆子,他們會給嗎?”

大牛差點兒沒被這話給噎死,緩了半天才緩過來:“娘你別跟大哥大嫂要東西了,你想要啥我給你買去。咱們家如今不比從前了,你想要啥都成!”

“那行啊,你給我一匹貢緞好了。”

這個就很尴尬了。

成功的讓大牛噤聲之後,楊冬燕開始思考一個很嚴肅的問題。話說回來,她咋老覺得有啥事兒給忘了呢?

“窩頭呢?他咋還沒回家?”楊冬燕想起小楊氏前頭生孩子的時候,因為生産格外得不順利,直接導致全家人仰馬翻的 ,以至于完全沒人記得要去接窩頭回家。

可那會兒窩頭還小,再說村學在南田村,離家裏遠得很。而如今他長大了不說,私塾就在幾條街開外,除了最初幾次是家裏人接送外,之後就都是自己往返的。

楊冬燕沒看到窩頭,索性去門口等着,結果就看到豬崽也坐在門檻上,這才恍然,自己大概是因為沒看到豬崽才心神不寧的?

沒過多久,窩頭就回家了,拉上豬崽先回屋把書奁放下,之後才一起進了堂屋裏。

自然,這短短的一小段路上,就已經足夠豬崽将今個兒發生的事情說了個清楚明白了。

特別清楚明白的那一種。

因為豬崽說的是……

“我娘生魏小珠太快了,就跟那個母雞下蛋一樣,咯咯咯的叫兩聲,雞蛋就出來了。要不然,我管豬小小妹叫魏雞蛋?撐死哥哥,你說好不好?”

窩頭微笑着咬着牙:“我叫魏承嗣,不是撐死!……算了,你還是叫我窩頭哥哥吧。”

“好的呀,撐死哥哥。”

剛翻上十歲,還未及冠就先體會了一把世道艱難的窩頭,只能放棄了跟豬崽較勁兒。因為他以前也試過了,跟豬崽說個事兒,那是越說越擰着來,還不如徹底放棄,躺平任嘲,興許她興頭過了就翻篇了。

等窩頭到家了,家裏就準備開飯了。

自然,小楊氏和剛出生的孩子都在西廂房裏,飯菜是由二牛端進去的。家裏其他人則都圍坐在堂屋的大飯桌旁,又因為今個兒事情多,方氏做的飯菜很簡單,蒸了一籠屜的白饅頭,在配上一大鍋的小米粥,以及一盤腌蘿蔔,就這麽湊合着将晚飯糊弄過去。

幸好,家裏人不挑食,至于最挑食的小楊氏,誰讓她不按時間生娃的,就先這麽着呗,想吃好的明個兒再說。

等全家人都吃過飯,窩頭回自己那屋看書寫功課了,方氏開始抹桌收拾碗筷……

楊冬燕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兒。

“娘你咋了?”大牛小心翼翼的湊過來,滿臉遲疑的勸道,“娘你也別太往心裏去,興許下一回,弟妹就生兒子了。”

第一胎生閨女就根本不用勸,先開花後結果的情況太多了。第二胎又是閨女,也還能勸,畢竟二牛小夫妻倆年歲都很輕,肯定還要生的。第三胎再是閨女……

大牛腦殼疼,偏二牛私底下拜托他了,他這個當哥的,還真不能撂開弟弟不管。

結果,還沒等他想好怎麽勸親娘,一扭頭就看到親娘滿臉複雜的杵在院子裏。

看起來像是遭遇了巨大的打擊。

“唉!”大牛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他弟讓他勸他娘,可他不知道該咋勸,“娘啊……”

“閉嘴。”楊冬燕橫了大牛一眼,“就你話多!”

得了,沒法勸了,老太太生氣了。

大牛宣告放棄,給了二牛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楊冬燕不稀罕搭理這兩頭牛,她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兒。

可到底是哪裏呢?

為此,她把不大的院落仔仔細細的走了一遍。檢查完院子後,她又把每間屋都打開來看一遍。

堂屋裏,方氏在抹桌子。

西廂房裏,小楊氏在喂奶,看到她探頭進來,吓得一個激靈。

東廂房空空如也,畢竟方氏和大牛都在外頭。

還有東耳房裏,窩頭正在寫大字,看到他奶忽的推門進來,只投過去一個不解的眼神。

……

等楊冬燕連竈屋、柴房都看了一遍,她才不得不承認,自己可能是真的想太多了。

“難道真的是被倒黴兒媳婦給氣到了?”楊冬燕也想不通,索性高聲呼喚豬崽洗臉洗手洗腳去。等把豬崽收拾好了,她順勢往旁邊一撈。

撈了個屁!

“豬豬豬……”

豬崽扭頭看她奶,不解的問道:“咋了?喊我幹啥?”

“豬……”楊冬燕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豬崽你妹呢!”

一瞬間,全家都安靜了。

豬崽眼神飄啊飄,最終定格在了西耳房,還拿手戳了戳:“奶你自個兒說的呀,你叫我不用管我妹的!”

楊冬燕一口血哽在嗓子眼裏,顧不得罵她,趕緊三步并作兩步的推開自己那屋——她連茅房都檢查了,就是忘了檢查自己那屋。

西耳房的床榻上,豬小妹仍然撅着屁股在睡覺,仔細觀察就可以看出來,她幾乎沒變過姿勢。

楊冬燕:……

老魏家的其他人:……

經過了這件事情之後,楊冬燕下定決心要請一個下人。哪怕不是她上輩子那種賣了身的丫鬟婆子,那也要請個短工來。

縣城裏,想要請個教導自家姑娘的女先生确實非常得難,但要請個幫忙幹家務活兒的人還是很容易的。

沒過多久,老魏家就添了人,就是離他們家不遠處的鄰居家大閨女。

那家人口多,孩子也多,哪怕是縣城本地人,也不過只能混個溫飽。聽說老魏家要請人幹活,那家立馬就送了大閨女過來,說這姑娘打小就幫家裏幹活,幾個弟妹都是她幫着帶的,一定能幹好。

依着方氏的意思,她是想請個小媳婦的,那種嫁了人、生過孩子的,尤其是伺候過婆婆的小媳婦,一準兒的能幹!

楊冬燕:……我覺得你在內涵我→_→

方氏的意見一點兒也不重要,反正最終楊冬燕拍板決定了,就要那小姑娘來。

“十來歲的小姑娘,水靈靈的,看着多舒坦呢!”

至于活兒,主要就是幫着洗衣服搓屎尿布,且只是白日裏過來。

老魏家人口還是挺簡單的,哪怕這幾年添了娃兒,可總得來說,還是比其他人家要簡單許多。白日裏,大牛二牛都在鋪子裏,窩頭在學堂裏,家裏就楊冬燕婆媳仨人,以及三只小豬。

小姑娘幹活賣力得很,據她自己說,她三歲就幫着她娘搓洗弟妹的屎尿布了,這活兒她都幹了十年了,太熟悉了。

生怕丢了這個活兒,她還主動幫忙帶着豬崽和豬小妹,盡管這倆其實不用太操心。

豬崽只要有的吃就好,豬小妹随便往哪兒一坐立馬睡過去,姐妹二人的畫風經常就是……

姐姐在左邊吃吃吃,妹妹在右邊睡睡睡,姐倆從不吵嘴打架,因為豬崽嫌棄耽擱吃東西的時間,豬小妹懶得開口更懶得動手。

楊冬燕愁啊!

本來家裏除了窩頭就一個豬崽,甭管她怎麽貪嘴,都沒人說她,想着小孩子不都這樣?後來添了個豬小妹,可又恰逢窩頭準備參加童生試,以及後來的轉學、搬家等等。

說真的,人一旦忙起來,就會本能的忽略掉很多事情。

直到再次閑下來,發現問題已經堆積如山了。

三個胖孫女,三頭小肥豬。

豬崽胖是因為她每天吃得多,豬小妹胖是因為她完全不動彈,豬小小妹……呃,就是小嬰兒的那種胖嘟嘟,目前看來問題還不算大,但只要多看幾眼她那兩個姐姐,就會讓人油然而生一種絕望感。

提前絕望。

楊冬燕試圖幹預前頭這倆大的胖娃。

不給豬崽吃零食了,除了正餐外,她不再能得到任何吃食。讓豬小妹別睡那麽多了,多拽着出去走走逛逛。

還有就是……

“吃吃吃,就知道吃!睡睡睡,就知道睡!你除了吃和睡還會幹啥?”楊冬燕站在西廂房門口罵小楊氏,

她總算是明白了她上輩子的倒黴兒媳婦有多好,瞧瞧人家養的閨女,就算是庶出的,看起來都是大家閨秀。再看看小楊氏生的,這分明就是三只小豬!

小楊氏躺在屋裏,邊吃邊挨罵。

橫豎她還在月子裏,她姑再怎麽生氣都會讓她坐滿月子的。再說了,她還要喂奶,就算不能吃撐,起碼吃飽還是沒問題的。

當然,說一千道一萬,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在于,小楊氏她挨罵挨多了,已經徹底免疫了。

家裏其他人的情況也差不多,全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樣。

就是來幫忙幹活的鄰家小姑娘不好了,她最初對楊冬燕的印象可好了,因為當時方氏想找個小媳婦幫忙幹活,是楊冬燕一眼相中了她,“力排衆議”定下了她。

又因為楊冬燕每次看到她都是笑眯眯的,要是碰上活兒多的時候,還會拿饅頭給她吃,她可喜歡這個阿婆了。

結果……

好在,楊冬燕只罵小楊氏,對來自家幹活的小姑娘仍然是很友好的。

可小姑娘到底年歲輕,聽多了楊冬燕罵兒媳婦,就忍不住回家學了兩嘴。

她娘撇了撇嘴,滿臉的不屑:“那家小兒媳婦生了仨閨女呢,當婆婆的罵兩句咋了?又沒讓她餓着凍着,還請人來幫忙搓屎尿布洗衣裳,這還不好?”

就連那小姑娘的奶奶也道:“連生仨閨女啊!這要是我兒媳婦,我老早就讓兒子把她休回娘家去了!”

還真別說,當初她兒媳婦頭一胎是閨女,就差點兒被蹉跎涼了,要不是後來接連追生了仨兒子,只怕早就沒辦法在家裏待下去了。倒是有了兒子後,又生了閨女,處境比大閨女就要好多了。

幾人拉拉雜雜的聊了一會兒,聊得無非就是東家長西家短的事兒,又盤算着自家的大閨女都十三了,可以準備着說婆家了。

“再讓她多幹兩年,我看那個魏家給錢給得痛快,再說小孩子起碼要到兩歲才知道屎尿,正好等過兩年她十五了,沒了那活兒就嫁出去。”

“不止呢,搞不好魏家那個小兒媳婦還要生。真要那樣的話,到時候讓他們家多添點兒錢,咱們家也能多攢點兒錢給小柱子哥幾個娶媳婦。”

“對對,最好叫那個生兒子,家裏人一高興,搞不好還能得賞錢。”

雖說是縣城本地人,可窮富這玩意兒吧,是屬于哪裏都有的。別說小小的一個縣城了,即便是天子腳下,也一樣有吃不飽穿不暖的窮人。

哪怕知道老魏家是從鄉下過來的,可人家買的那院子比他們家的還要大,還經營着一個牲口鋪子,那家底可着實不薄。

只是,人的想法是會變的。

起初興許只是最單純的羨慕,羨慕人家的院子比自家大,羨慕人家的男伢子能夠上學堂,羨慕人家吃穿用度都比自家強……

久而久之,這想法就不由的變了。

楊冬燕怎麽都沒有想到,自家有朝一日還能迎來媒婆。

媒婆啊!她以為起碼要再過個三五七年才能見到。

“我家孫子今年才十歲,他生辰小,還是虛歲呢,就算是長孫也不着急。”楊冬燕好脾氣的笑着婉拒,她沒打算把人轟出去,畢竟說親嘛,本來就講究一個你情我願的,拒了就拒了,沒的說拒了還不給人家留丁點兒顏面的。

可那媒婆卻笑得一臉菊花開。

“大妹子喲!我不是來給你家大孫子說媒的!”

楊冬燕驚了,不是給她孫子說媒的,難不成還能是給她孫女說媒的?

——誰給你的勇氣???

只差這麽一點點,楊冬燕就要說,你看上了哪個,直接拉走!

好在,最後一絲殘存的理智拽住了她,沒讓她幹出丢臉的事兒來。

楊冬燕面上婉拒內心流血:“孫女更不成,沒的說前頭大哥還沒娶媳婦,當妹子就火急火燎的嫁出去的。”

媒婆笑得更歡:“也不是大妹子你孫女呢!”

不是孫子,也不是孫女。

難道是……

考慮到自己人口簡單,楊冬燕差點兒原地起跳:“不成不成!”

“我都還沒說是哪家的姑娘,大妹子就不成了?不然這樣好了,你說說你的條件,這家不成,還有下一家嘛!”

姑娘???

楊冬燕一口氣憋在胸口,差點兒就憋死過去了。

她以為那媒婆是打算給她說媒的→_→

畢竟既不是孫子又不是孫女的話,家裏單身的也就只有她了。可又說是姑娘……那就不對了吧?即便寡婦再嫁不是什麽稀罕事兒,但要怎麽跟姑娘扯到一塊兒呢?

楊冬燕拭目以待。

那媒婆終于不再賣關子了,咯咯咯的笑着開口為楊冬燕解惑:“是大妹子你兒子啊!”

“我兒子都娶媳婦了。”楊冬燕如實的回道,緊接着她心下一動,“是不是我那幾個侄兒?那都是我家老叔的孫子們,是我兒子的堂弟,有兩個還沒娶媳婦,倒是将媳婦本兒攢夠了。”

想起當年魏大嫂為了給小兒子娶上一門好媳婦,搞出的那些陣勢,楊冬燕覺得,這要是能成的話也不錯。雖說城裏姑娘不太能幹活,可就目前看來,那幾個娃兒也不太可能再回村裏了。

就算哪一天,他們全家都打算離開縣城往南邊去,縣裏的牲口鋪子也是要轉出去的,老叔家的幾個孫子就是最好的接盤人選。

誰知,還沒等楊冬燕盤算完,就聽媒婆搖頭道:“不是啊,就是你兒子!我都上門來說媒了,咋可能一點兒都不打聽呢?說的就是你家二兒子,魏二牛!”

楊冬燕:……

上堂屋來送茶水的方氏:……

這已經不是有哪裏不對了,是哪哪兒都不對!

“他老早就娶媳婦了。”楊冬燕幹巴巴的道。

“我知道啊!我還知道,他那媳婦進門好多年了,陸陸續續給你們老魏家添了三朵金花!”

啥三朵金花!分明就是三只小豬!

不過眼下不是皮的時候,楊冬燕只漠然的看向媒婆:“所以呢?對方打算自薦來我家當妾?”

“咋可能呢!人家是縣城裏好人家的閨女,自然是等着你們将那倒黴媳婦休回娘家去,再花轎臨門,接新娘拜堂進門!”媒婆笑眯眯的道,“放心吧,那姑娘年歲輕,看着就是個好生養的,而且她家裏有五個兄弟,倒是有個妹子,可那有啥呢?大妹子你說對吧?”

方氏默默的退到了一邊,用眼神審視了逃亡路線,随時随地打算奪路而逃,堅決不要被無辜牽累。

誰知,楊冬燕這一回竟沒爆發,只端茶請人離開。

在媒婆不敢置信的注視下,楊冬燕微微一笑:“你說你都把我家的情況打聽清楚了,那你知不知道,我二兒媳婦就是我娘家親侄女?”

媒婆:……打擾了。

送走了不速之客,楊冬燕卻完全高興不起來,扭頭看到方氏正打算開溜,立馬冷哼一聲:“你知不知道這咋回事兒?”

“不知道。”方氏回答得異常果斷。

“那就趕緊去打聽打聽,看看是哪個不要臉缺德玩意兒想拆散人家好端端的倆口子!”

方氏心說那我也查不出來……

“好的!娘您盡管放心,我一定盡快打聽清楚!”

給了這個保證之後,方氏總算得以如願的逃離楊冬燕的魔爪。

堂屋裏,楊冬燕盯着跟前的兩盞茶發呆。

她想起了上輩子,家裏發達了以後,哪怕王爺對她依舊很好,但還是拗不過皇恩浩蕩,往家裏領了人。理由就很可笑,因為她生老二劉诰的時候傷了身子,之後也沒能好生調養,導致沒辦法再生孩子。所以,抱着體恤功臣的想法,上頭才會賜下了幾個宮女,用來“照顧”永平王爺和王妃。

再後來,老三劉誠就出生了,當然還有兩個庶女。

楊冬燕很難形容自己當時的感受,反正也就那樣吧,橫豎她是發妻,是禦賜的永平王妃,跟前還有兩個孝順又能耐的兒子,日子還是很好過的。

等後來,兩個兒子都長大了,也娶了媳婦生了孩子,之後也都各自納了妾,府中庶出的孩子也就越來越多了。尤其是時局穩定之後,放眼整個南陵郡,就仿佛納妾生庶子庶女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兒。

……完全不值得去大驚小怪。

可楊冬燕一直以為,那是在勳貴圈子裏,起碼在她的記憶裏,窮的時候沒聽說過誰家納了妾。

原來不是這樣嗎?

楊冬燕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時間過去得太久太久了,久到她如今是真的想不起來老王爺的音容笑貌了。再說了,她當時都沒生氣,過了那麽久自然不會再去生這個回鍋氣。

可那種感覺要怎麽說呢?

就跟吃了馊掉的肉一樣,嘴裏留着味兒,哪怕漱了口,還是不舒坦。

“大郎二郎呀,你們老娘攤上難事兒了!今個兒啊,有媒婆上門來了……”

楊冬燕已經養成習慣了,她經常想起個什麽事兒,就絮絮叨叨的念叨着,也沒什麽條理和章法,因為直到這會兒,她還是沒搞清楚她到底是怎麽跟兒子們聯絡上的。

就是罵人呗,罵人兼絮絮叨叨的說話提要求,然後她就能拿到東西了。

只是這裏頭有個問題。

她并不想讓上輩子的兒子們知道她又有了別的兒子們。

道理很簡單,老王爺當年有了別的女人,就算她沒有真的生氣,但心裏不好受卻是真的。那麽,同理可證,要是她有了別的兒子,劉谏劉诰兩兄弟還不得吃味兒啊?

庶子劉誠不算,那就不是從她肚子裏出來的,她也從來沒放在心上過。可大牛二牛……

好叭,其實也沒太放在心上。

準确的說,她如今的心頭好是窩頭魏承嗣。

但不管怎麽說,楊冬燕還是跳過了大牛二牛,只說自己碰上的這個難事兒。也不是指望劉家兄弟幫她出主意,就是單純的倒倒苦水,就好似把難事兒說出來了,心裏就舒坦了一般。

然後……

她心裏是舒坦了,她就沒想過劉家兄弟會咋樣。

劉家兄弟啊,早在好幾年以前,楊冬燕管他們要面脂的時候,心裏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可因為那次之後,楊冬燕又歇了那份心,畢竟豬崽又白回來了,沒必要繼續用那玩意兒。也因此,劉家兄弟就将那事兒抛到了腦後。

直到這天夜裏,聽老太太說,有媒婆上她家的門了。

永平王爺一個鯉魚打挺,直接就從床榻上跳了起來。他這天晚上是歇在小妾房裏的,但比起久經考驗的王妃,那小妾完全沒經歷過這陣勢,吓得連聲尖叫。

“閉嘴!”

很顯然,王爺沒心情安慰小妾,起身披上衣服穿上鞋子,就出門……找他弟去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他娘都要嫁人了,他還管小妾如何?這要是他娘願意不嫁了,他就立馬遣散所有的小妾通房!

好巧啊,劉二老爺也是這麽想的。

只要能讓老太太消停一些,要他做什麽都可以!

“二弟,你說是不是因為娘上次院試落榜了,她覺得讀書沒意思,所以就放棄了?”

“那怎麽辦?要不要我找以前的院試卷子,謄抄了給娘供過去?”

“你還可以謄抄一些上好的文章,讓娘多看看別人是怎麽答卷子的,學習一下。”

“有道理。”

劉家兄弟二人一合計,就覺得吧,跟死去的老娘打算改嫁比起來,科舉算個啥!

誰說老太太就不能有愛好有夢想了?就算她的夢想離奇了一點兒,可想考狀元有錯嗎?身為兒子不得好生支持一番?

不就是個院試嗎?

最早那會兒,劉家兄弟是以為老太太純粹就是拿他倆開涮,覺得他倆日子過得太輕松了,給他倆找事兒呢。後來,眼瞅着老太太真就考上了縣試和府試,就覺得這不瞎胡鬧嗎?這才有了後來的反向操作。

可如今再仔細想想……

考!必須考!

考完院試還有鄉試,就算考上了鄉試,那也還有會試、殿試。哪怕真的狀元及第了,要知道,學海無涯啊!

倆人很快就有了對策,別看他倆都沒參加過院試,可真心想要收集資料還是很容易的。甚至不說往屆的院試考題和優秀答卷,就算是想要弄到今年這一屆的,其實也不難的。

當然,劉家兄弟并未這麽做,不是因為他們有底線,而是覺得陰曹地府的考卷咋可能跟陽間一樣呢?

他們只是總結了院試的套路,争取一次讓老太太通過院試,好叫她重燃自信,再度踏上科舉之路,創造新的輝煌!

怎麽高大上就怎麽說。

沒多久,院試套路攻略就寫好了,并且供到了供案上。自然,兄弟二人虔誠的焚香,真心誠意的祈禱老太太這次能夠順利通過院試。

還真別說,楊冬燕就算如今已經不會刻意要什麽東西了,但她還是會三不五時的撈一把。

用她的說法就是,她這是為了考驗倆兒子的孝心,看那倆倒黴兒子有沒有把她放在心上。

于是,這一天她撈到了一本巨厚的書籍。

她以為是又抄了一本經史子集,就順手擱在了窩頭的桌案上。等窩頭晚間回來後,發現自己的屋裏多了一本書,也沒太在意,反正就是先吃飯後寫功課,有閑暇時間再練大字,以及随便翻幾頁書。

不得不說,劉家兄弟還是很靠譜的,又或者是劉二老爺沒白在翰林院待這二十年。

這不發力還好,一旦認真起來,區區一個院試真的不算什麽。

考秀才能有多難?

科舉之途,考上秀才不過是取得科舉入門的資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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