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楊冬燕并不知道倒黴兒子們又搞出了事兒來, 她只致力于打聽先前自薦枕席那樁事兒。
如果僅僅是納妾,興許問題還不大,可人家都明晃晃的将休妻另娶擱在眼前了, 她還能無動于衷?別看她平日裏對小楊氏呼來喝去的,罵人更是常态, 可那也沒打算換個兒媳婦。
當然, 這件事兒楊冬燕沒讓小楊氏知道,還特地對方氏叮囑了幾句,畢竟小楊氏還沒出月子,怕她有個什麽閃失。
不過在面對大牛二牛時,楊冬燕顯然就沒有這份耐心了。
直接言行逼供。
最苦的還不是二牛,而是大牛。
大牛他只覺得自己比那窦娥還冤,這事兒從頭到尾跟他有啥關系呢?人家讓媒婆上門,是希望二牛休妻另娶,是二牛!
“你成天跟二牛待在一塊兒,你真的就什麽都不知道?”
無論大牛怎麽解釋, 楊冬燕都是一臉的懷疑, 總覺得大牛這是知情不報, 還恐吓大牛:“你幫忙隐瞞也是共犯!”
“娘!我的親娘喲!我發誓這跟我沒有任何關系!我啥都不知道!”
楊冬燕一臉的懷疑。
哪怕後來,大牛再三解釋, 楊冬燕勉強信了他是不知情的, 可這樣就能翻篇了?
太天真!
“你是他哥,長兄如父不懂啊?他要是犯了錯, 你就該指正他、教育他、收拾他!他要是不聽你的,那就是他不對!反過來,他出了啥情況你都不知道……你還覺得你無辜?”
在楊冬燕的一番洗腦之下,大牛終于接受了自己也是個共犯的事實, 垂頭喪氣的表示以後一定死死的盯着二牛,絕對不會讓他再犯錯。
然而,楊冬燕并未就此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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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讓她上輩子也有倆兒子呢?在她的觀念中,身為長兄合該好好管教弟弟,尤其是在關系到外界的事情裏,人在後宅的她根本就不可能管得住已成年的兒子。老大不管,誰管?
在這個事兒上,大牛除了沒盡到管教弟弟的責任外,還有一個問題。
那就是,不曾引以為戒。
“二牛這樣的,也有人看上,還請了媒婆來家。那你呢?你呢?”
楊冬燕跟大牛說這事兒的時候,特地避開了二房和孩子們,但方氏是在場的。
最初,聽到婆婆因為小叔子的事情,遷怒到了她男人身上,方氏心裏很不平衡。誠然,長兄如父是對的,可實則大牛二牛之間也就差了三歲,在她看來,不應該讓大牛承擔全部責任。
結果聽到最後……
方氏臉上迸發出了殺氣!
對呀,連二牛那樣的,都有人看上,那她男人呢?保不準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就有人暗中勾搭她男人,在背地裏盤算着要怎麽擠掉她進門。
這麽一想,方氏心中頓生戰意,一副提刀尊卑上戰場的模樣。
楊冬燕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你也不用這麽緊張,大牛的為人我也還是信得過的。當然,二牛也是。”
方氏聞言稍稍收斂了一些殺氣,可随後又道:“那娘你咋還這麽生氣?”
“我信我兒子們的為人,可我信不過他們的腦子啊!”有些事情,楊冬燕上輩子見得多了,多的是狐媚子為了各種理由接近權貴們,或是想要過上錦衣玉食的好日子,或是想當主子,還有為了拿把柄故意接近的……
總結一下就是,圖錢圖權,以及另有所圖。
當然,老魏家如今還遠遠談不上富貴,可就算如此,也不能不防備點兒。
“有些話,我原先覺得太早了點兒,眼下卻是不得不說了。”楊冬燕微微嘆氣,沒想到啊,上輩子的她一直到坐上郡王妃的位置上,才開始接觸這些腌臜事兒,眼下才哪兒到哪兒呢,亂七八糟的事情就已經開始了。
——總有一種越活越回去的感覺。
“大牛,你是家裏長子,更是咱們老魏家的當家人。一個家族的榮辱興衰,跟家主的能耐是息息相關的。大牛媳婦,你是家中長媳,之後我就會将家裏的事情都移交給你,也會教你怎麽做一個當家主母。像家中各項瑣事、進項,家裏人的關系等等……當好一個當家主母不容易啊!”
大牛和方氏都是一臉的誠惶誠恐,總感覺被楊冬燕這麽一說後,感覺就完全不同了。
就有一種城裏人的洋氣。
楊冬燕也沒說得太深,只挑最簡單的事情說了說。畢竟,就老魏家目前的情況看來,不太可能出現謀劃多年幾乎察覺不出漏洞的陰謀來。
說白了,層次不夠,接觸不到陰謀詭計。
眼下,最有可能的接觸到的是野路子的妖魔鬼怪。
像眼紅老魏家日子過得紅火,想要分一杯羹的,就會排擠掉家中媳婦,讓自家閨女取而代之。也有不用排擠的,可以直接送人進來,只聽說過娶媳婦慎重的,沒聽說過納妾也求完美的。
還有一種跟女色無關的,而是賭。眼見老魏家有餘錢了,就拉着人去賭場裏漲見識。等回頭見識是漲了,兜裏的錢也空了。甚至這還算好的,就怕深陷賭博不可自拔,賣房賣地賣婆娘賣兒女。
至于生意場上的較量,像什麽故意使壞,讓小混混上門鬧事,诋毀店鋪裏賣的東西不好,更有故意送大生意上門,結果各種挑刺不要了的……
基本上,都是一些下三濫的小伎倆,真正天衣無縫的大陰謀,暫時是扯不上老魏家的。
可饒是如此,楊冬燕的這一番話,也将大牛和方氏吓得不輕。
大牛是臉色蒼白外加一臉懵圈,他一直以為,做買賣,尤其是他的牲口買賣,只要不惜力氣,外加誠實守信,這買賣就能一直幹下去的。萬萬沒想到,家裏才富裕起來,就有可能遭遇到那麽多事兒。
方氏被吓得更慘,她不僅僅是害怕,更多的則是氣憤。
“咋那麽壞呢?這些人自個兒不去掙錢,光想着從別人手裏坑錢,老天爺咋沒收了他們!”
楊冬燕斜眼看她,心說她活了兩輩子,還真沒見過老天爺收了哪個禍害。
“老天爺沒空管這些個芝麻綠豆大的事兒,說白了,每年都有這樣的事兒發生,不然你以為大牛他們的鋪子是咋買下來的?還有咱們這個宅子。”
這倆口子沉默了。
是有那種原房主混得好,去其他地方過好日子了,但一般情況下,像這種原房主高升留下的産業,是不太可能被外地人撿去的。世人都迷信,總感覺這種産業帶着福氣,哪怕拼着溢價也要拿到手,通常只要原房主放出話去要賣,就有的是人上趕着接盤。
反過來,因為原房主混得慘,拼着降價虧本也要急于脫手店鋪房舍,反而愈發不好出手,這才有可能叫外地人撿了便宜。
可這世上,便宜不好占,撿漏也沒那麽容易。
說白了,每年都有人店鋪開不下去了,攤兒擺不下去了,城裏混不下去了……
這裏頭除了少數确确實實是技不如人,或者其他一些特殊情況外,又有多少是被同行逼走的?
反正大牛買下的店鋪和如今老魏家住的房舍,都是原房主急着脫手賣掉的。
“大牛,你可長點兒心吧!你弟弟蠢,你倆又從小沒了爹,要是你這個當哥的不管他,誰來管他?我倒是想管,可你覺得我能一天到晚的看着他嗎?就算我能,你忍心我一把年紀還要操心這個操心那個?不怕我操勞過度,一口氣沒接上,人就沒了?”
大牛吓得立馬給楊冬燕跪下了。
楊冬燕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我不是你們大伯娘,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們就別想分家。不過,責任大了好處也多。咱們家會竭盡全力培養窩頭,将來分家時,也會更偏你們大房。但前提是,咱們家得有家産可分。”
所謂家産,可不是後院幾只雞,屋前幾畝地。
如果是那樣的,也別偏心了,畢竟偏心了某一房,另一房可能就要全體紮脖了。
為什麽富貴人家都是長子繼承祖産祖屋并至少七成家業,一方面是為了保證家族一直興旺,另一方面也是剩下的錢財足夠其他子嗣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了。
“好好想想吧!”
楊冬燕丢下這倆,回頭去找二牛談人生了。
之所以沒在一開始就找二牛,也是因為楊冬燕意識到一個問題。極有可能,這個事兒二牛壓根就不知道。說白了,就是對方一廂情願。
可就算這樣,該敲打的一樣得敲打。
但跟大牛和方氏那種擺事實講道理的說法不同,楊冬燕對二牛和小楊氏用的都是最直白的……恐吓!
吓唬二牛說,讓他聽他哥的,他爹早沒了,當哥的打小就帶着他一起玩耍一起幹活,但凡有好吃的都讓給他吃,活兒卻是搶着做。
“……你不能小時候享福占便宜,等長大以後翅膀硬了,就把你哥甩開不管吧?這也太不像話了吧?兄友弟恭懂不懂?就是說,你哥對你那麽好,你得對他恭恭敬敬的!”
一席話下去,二牛被說哭了。
等回頭看到大牛了,二牛嗷嗷叫着沖過去,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着說以後一定會對大哥好的,他這條命都是他哥給的!
大牛:……
好叭,他算是相信親娘說的話了,弟弟太蠢,當哥的确實要多盯着些。
恐吓完二牛,楊冬燕又去恐吓了小楊氏。反正她的原則就是那麽簡單,對大房要捧外加提醒他們身為長房的責任,對二房就是直白的恐吓,讓他們老實點兒安生點兒,強調有如今的好日子少不了大房的付出。
怎麽維持家庭和睦是個亘古存在的難題,興許有千百種解決辦法,但楊冬燕還是選擇了最簡單粗暴的。
——畢竟她上輩子就是這麽幹的,就目前看來,結果還是很不錯的。
只這般,連消帶打的,楊冬燕先将家裏內部問題消滅了,之後再去研究外界的問題。
因為當初媒婆上門那會兒,楊冬燕差點兒被氣傻了,以至于媒婆壓根就沒說出到底是哪家托她上門的。當然,她也知道消滅一家還有第二家,可那也得知道究竟誰是出頭鳥吧?
沒說清楚是哪家倒是不要緊,楊冬燕還是記得某些信息的,打聽起來不算太難。
那媒婆說過的,說的那姑娘家裏有五個兄弟一個妹子。
這是個重要信息。
哪怕這年頭,家家戶戶都有好幾個孩子,但生有五子兩女的人家,還是在少數。而這裏頭,大閨女正好到了說親的年紀,那就更少了。最好再加上離老魏家的宅院或者店鋪不遠的人家……
然後楊冬燕就猜到是誰了。
正因為她猜到了,才囧得不得了。
“柳兒啊,你家幾口人啊?”楊冬燕端了跟板凳坐到給自家幹活的小姑娘身旁,面上挂着慈祥的笑容,語氣格外溫柔的跟她搭話。
“我家十、十幾口人吧?”小姑娘都懵了,都沒能立刻答上楊冬燕的問話,畢竟誰會沒事兒幹了數家裏人玩兒?
楊冬燕也不着急,繼續笑着發問:“我記得你當初說過的,你是家裏的老大,底下好幾個弟妹對吧?瞧瞧你洗衣服、搓屎尿布的架勢,多麻利啊,在家裏沒少幹活吧?”
許是頭一次被這麽溫柔的問話,那小姑娘又是激動又是忐忑的回答:“我、我也就這樣,誰家閨女不幹活呢?”又想起自己沒回答楊冬燕前頭的那個問題,忙急急的答道,“對對,我是家裏的長女,我底下有六個弟妹呢!”
“那你爹娘可真有福氣。我瞧着你也就十歲出頭吧?你娘怕不是三年抱倆,五年抱仨?”
“我、我也不知道。”小姑娘繼續發懵,手裏的動作都停下來了,想了一會兒才道,“差不多就是兩年一個吧,我最小的弟弟比魏大娘您的小孫女大幾個月。”
“哦,那你家也要搓屎尿布啊?咋地還讓你出來幹活?”
“有我妹子在呢,她都五歲了,我來您家前好好教過她的,她如今戳得可好了。”想了想,生怕楊冬燕怪她苛待親妹子,她又急急的補充道,“我三歲就開始幫着家裏幹活了,大家都這樣。”
楊冬燕繼續笑眯眯的道:“你說得對,要不這樣好了,回頭你也教教我大孫女洗衣裳,她也不小了,該學着幹活了。”
豬崽:……!!!
人家本來是坐在堂屋門口的石階上,端着一碗五香蠶豆,在那裏吃得正香呢。冷不丁的聽到了這話,豬崽頓時炸了。
“不!我還小!讓豬小妹去幹活!”
楊冬燕斜眼看着她,用眼神質疑她的話。
豬崽很快就意識到不對了,她還小,那豬小妹就是比她還小。當下,她一指西廂房:“讓我娘去!我娘……”将膝蓋上的大碗放到了旁邊的石階上,她用雙手畫了個巨大的圓,“我娘那麽大,那麽那麽那麽大!”
“吃你的!明個兒開始幹活。”楊冬燕單方面的決定了下來。
豬崽委屈巴巴,深感自己的好日子到頭了。
然而,比她更心慌的是那柳家的小姑娘。要知道,老魏家會請人幫着幹活,完全是因為家裏忙不過來。可要是豬崽學會了幹活,還會要她嗎?
又急又怕的她,想說什麽,又不敢說,最終只能含着眼淚低頭繼續搓屎尿布。
等晚些時候,楊冬燕拿了今日份的工錢給她,她顧不得道謝,立馬轉身飛快的跑了。
豬崽就很納悶,因為原先這個鄰居家的姐姐每次都會跟她說再見後,才離開的。
“奶,那個姐姐咋了?”不懂就問,豬崽轉身找了她奶。
楊冬燕心說,她咋了?你當她是姐,她想當你娘!
“沒啥,等下你跟你大伯娘一起去竈屋,開始學着幹活吧。”一句話下去,豬崽就嘤嘤嘤了,不過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了,去竈屋幹活的話……起碼比搓屎尿布來得好吧?
這麽一想,她就放棄了嘤嘤嘤,老老實實的跑去找方氏了。
楊冬燕差不多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不過通過先前的那番話,她覺得那小姑娘應該是不知情的。這要是真的知道家裏人的盤算,還能對着她态度這般自然,那就真是個人才了!
如果是她上輩子的貼身大丫鬟,那就有可能做到。可那樣的都是經過老嬷嬷精心調教,又從中挑選出最好的,才有那樣的能耐。
柳家那小姑娘真要有這份本事,就不可能看得上二牛那憨憨。
……
楊冬燕猜得不錯,柳家那頭确實是有心算計,但卻是瞞着自家大閨女的。
原就是柳家瞧着老魏家的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可魏家卻是罕見的人丁少,尤其是家裏的男丁更是少。兒子輩的就倆,孫子更是只有一個。更讓人側目的是,二房居然是連生了仨閨女。
将心比心,柳家婆媳都覺得這事兒能成。
換成她們攤上這麽個倒黴媳婦,也會想法子休掉另娶一個的。甚至都不用老魏家當壞人,只要讓她知道連生仨閨女是個天大的惡行,讓她自請下堂就可以了。
柳家婆媳遲遲不見楊冬燕有動靜,倒是聽說她有罵小楊氏,可當婆婆的罵兒媳婦又算得了什麽呢?她們是指望着楊冬燕替子休妻,另娶一房。
一方面,柳家讓自家大閨女在老魏家好生幹活,努力表現出勤快能幹的一面。
另一方面,則是去找了跟自家沾親帶故的一個媒婆,讓人上門探探口風,先別一上來就擺明車馬,而是先讓那家明白自家的底線。
他們家閨女是不會給人當妾的,再說真要當妾,也不會選老魏家。不過,當繼室填房倒是沒問題,也願意照顧仨閨女。但同樣的,魏家也不能什麽都不付出就娶到一個黃花大閨女,聘禮絕不能少,還得許諾将來拉拔小舅子們,別的不說,牲口鋪子裏幹活總使得吧?
柳家的算盤打得噼裏啪啦響,還對媒婆千叮咛萬囑咐,要将姿态端出來,是他們家嫁閨女去老魏家,還要給老魏家生孫子,所以該要的好處絕不能少。
結果……
相當慘烈啊!
媒婆前幾天就過來說了一個他們怎麽都沒有想到的事兒,那二牛媳婦居然是楊冬燕的娘家侄女。
這下事情可就棘手了。
他們這一帶還是很流行中表親的,其中又以回娘肉最為時興,就是那種嫁出去的閨女生了個女兒,就将其嫁回到娘家去。而除了這一種,還有就是将女兒嫁給她姑家的兒子。
婆婆就是親姑姑,比婆婆是舅娘還要好,當姑姑的還能苛待一家出來的親侄女?
柳家一時間想不出好法子來,又聽媒婆說,當時還沒來得及說出自家,就被楊冬燕打斷了,頓時又活過來了。
只是,他們選擇的是暫時偃旗息鼓,等想到好法子後,再繼續先前的計劃。
結果就是,這天臨近傍晚時分,自家大閨女滿臉焦急的回了家,還沒開口,眼淚就先落下來了。
柳家非常得窮……
對于富貴人家而言,人丁興旺是件天大的好事兒。可對于窮苦百姓而言,兒女衆多,尤其是有好多個兒子的時候,可能連最基本的,給兒子們攢媳婦本兒都辦不到。
他們家大閨女十三歲了,下頭是連續仨兒子。可家裏積攢的錢,大概只夠給一個兒子娶媳婦。偏生,這仨兒子年歲極為相近,家裏根本就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湊夠錢。而把大閨女嫁出去換錢倒也使得,可他家大閨女長得也就一般,想要嫁個閨女給倆兒子娶媳婦……
別做夢了,不可能的。
除非是嫁給有錢的鳏夫。
“你好好說話,到底咋回事兒?魏家那婆子罵你了?”她娘着急的問道。
“沒。”她邊哭邊将事情說了一遍,也不敢說是因為自己,才讓楊冬燕想起還能讓大孫女幹活,只說老魏家打算讓他家大孫女替了自己。
“那還不如是她罵了你呢!”她娘急了,上手狠狠的掐了一把她的胳膊,“你說說看,你到底能做什麽?家裏養你那麽大,好不容易才給你尋了個活兒,這才幹了多久?你要是丢了這活兒,你也不用活了!”
“有話好好說,你罵她幹嘛?”當婆婆的狠狠的剜了兒媳婦一樣,這才笑着對孫女道,“你覺得老魏家咋樣?家裏打算把你嫁過去,你樂不樂意?”
小姑娘被吓傻了。
老魏家的情況就擺在那裏,更別提她都幹了快一個月的活兒了,哪兒能不清楚他家有幾口人呢?往好了說,家裏是打算把她嫁給魏家大孫子的,可問題是,人家大孫子比她小了好幾歲,又是個讀書人,今年還要去考秀才,咋可能看得上她呢?
所以……
“不不,我會好好幹活的,奶你別把我嫁出去!”
問樂不樂意也就是順口的事兒,柳家顯然沒真的讓孩子選擇,很快就又商量了起來。
“要我說,幹脆來個狠的,仔細教教她,找個機會撞上去,咱們家再跳出來說他占咱們閨女的便宜,不負責就去告官!”
“這倒是個好法子,可這麽一來……”
“你怕那家人對大妮子不好?放心吧,男人都是那樣的,十來歲水靈靈的小姑娘到了手,哪個舍得對她不好?再說了,大不了到時候再把責任往咱們身上推,說是咱們當爹娘的逼她的,不就成了?橫豎錢到手了,擔個罵名又咋地?”
柳家大閨女要哭不哭的看着家裏人,最終還是含淚答應了下來。
計劃是制定好了,就是實施的時候碰上了一些麻煩。
二牛啊,他很忙的。
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床,跟他哥一起匆匆吃過早飯後,就急忙往店鋪趕。之後要麽就守在店鋪裏,等着買家上門,要麽就去後院幹活,等賣家來店裏賣牲口。還有一種情況,就是趕着牛車去縣城附近的莊子村落,主動去收購牲口。
甭管是哪一種情況,二牛都不可能落單的。
哪怕是下鄉收購牲口,那也不止他一個人,多半都是兩到三個人結伴而行的。如果是待在店鋪裏,甭管是前頭鋪面還是後頭院子,那就不止三五個人了。
不落單,就很難搞事的,誰見過帶着兄弟調戲鄰家閨女的?況且,魏家的鋪面離宅子還是有一段距離的,也就是說,柳家那頭是沒有理由去店鋪裏碰瓷,當然也就更不可能去鄉下地頭來個偶遇了。
至于等二牛回家……
講道理,二牛每年都是傍晚以後才回家的,這個點兒,無論如何柳家大閨女都應該回家去了。
尋摸着好幾天,都沒找到機會後,柳家索性讓自家大閨女故意磨蹭時間,說自家有事兒,晚一些才會來魏家幹活,但保證會在天黑之前幹完的。
楊冬燕笑眯眯的答應了。
等人走了,立馬變成了司馬臉,翻着白眼心說老娘搞事的時候,你們還是個屁呢!
“你幹你的活兒去。”楊冬燕随手一指方氏,之後就領着豬崽出門去了。
祖孫倆晃晃悠悠的去了自家鋪面裏,楊冬燕給豬崽買了一串糖葫蘆,讓她坐在店鋪裏慢慢吃,自己則拽了大牛到一邊,簡單的下了命令。
“我不管你用啥法子,反正你和二牛今晚都不準回家。”
大牛:……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不過,嘴比腦子動得快,大牛立馬就開了口:“成!”
牲口鋪子本來就大,後院更是差不多有老家鄉下的院子那麽大了。再加上幹這一行的,晚間也要給牲口喂水喂吃的,都說馬無夜草不肥,其他牲口也差不多的。所以,店鋪裏一直都是有人的,老叔家的幾個孫子就是常年住在後院的,再添大牛哥倆也沒啥。
只這般,楊冬燕就舒舒服服的領着孫女回家去了,中途還逛了逛,買了些家裏用得上的東西。
之後不久,祖孫倆就回到了家。
又過了片刻後,柳家大閨女才滿臉愧疚的上門,埋頭開始幹活。
因為開始得晚了,自然也結束得晚了。直到窩頭都放學回家了,她才幹了個七七八八的。
窩頭還好奇的看了她一眼,畢竟因為上學的緣故,他也是早出晚歸的,是沒他爹和他二叔那麽誇張,不過也的确沒見過這人,只聽說家裏請了人來幹活。
然而,一直到活兒快幹完了,大牛二牛還是不見蹤影。
柳家大閨女心裏急得很,手上的動作卻不敢太快了,眼瞅着竈屋裏的飯菜香味都傳出來了,方氏路過她身邊的時候,還催了她兩句,她心下愈發的煩躁了。
就只剩下最後幾樣了,無論再怎麽磨叽,最多半刻鐘也該幹完了。
可等幹完以後呢?像家裏有事要晚點兒過來,這種借口是不能常用的。要是家裏常常有事,經常不能準時幹活,那主家是完全可以直接将人辭退的。
萬幸的是,連老天爺都在幫她,關鍵時刻,已經許久不曾尿褲子的豬小妹,尿了。
柳家大閨女心懷感激的搓着剛拿過來的褲子、鞋襪。因為豬小妹大了,家裏人只是在晚上睡覺之前給她包上屎尿布,可如今雖然天快黑了,但也算是白日裏,她這一尿,從裏外褲子到鞋襪……
好家夥,濕了個徹底!
然而,就算多了好幾樣待洗衣物,可那也總有洗完的時候。豬小妹就算是實打實的豬隊友,那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尿兩回,她沒這個能耐。
最終,柳家大閨女拿了楊冬燕給的錢,委委屈屈的回家去了。
就是沒等到人呗。
柳家問了情況,覺得應該是自家運氣不好。做買賣的嘛,時不時的就會碰上特別忙碌的時候,晚歸也是很正常的。可今個兒剛用了借口,短時間內不能重複使用,柳家就決定再等等,過個十天半月的,再用一回。
結果,老魏家辭工了。
本來就是啊,當初請短工就是因為自家忙不過來,而現在辭工的理由,自然是忙得過來了。
柳家媳婦聽着大閨女的哭訴,急急的跑到了魏家,找上楊冬燕就哭:“魏大娘您行行好,索性再請我家大閨女做幾個月吧!我家人口多,連飯都吃不飽,多虧了有我家大閨女幫你家孩子搓屎尿布,才能吃上幾頓飽飯!”
楊冬燕特別有同理心的點了點頭:“是啊,人口多啊,飯吃不飽啊!你看看,你看看!”
看啥?
循着楊冬燕的手指看過去,柳家媳婦看到了胖成一座山的小楊氏,頓時懵了。
“你看看我這小兒媳婦喲,她真的是太能吃了!光吃不幹活兒啊!仗着我疼她,她可勁兒的作幺。我都想好了,不能再怎麽慣着她了,以後這屎尿布就讓她洗,家裏的活兒都讓她做,正好能省下幾個錢,給我孫女買糖吃。”
道理是通的,可這話聽着咋就這麽不對味兒呢?
沒等柳家媳婦想明白,楊冬燕就趕客了。
“等等!等等!”柳家媳婦還想再争取一下,就說起了懷孩子生孩子的不容易,還道小楊氏剛生完,就算出月子了,最好還是不要碰涼水,好好修養一陣子才對。
當下,楊冬燕的臉色就變了,懷疑的看過來:“你說,你是不是跟我小兒媳婦串通起來,想叫我多出錢,好叫她偷懶?我告訴你,門兒都沒有!不能碰涼水是吧?那就燒開了再搓屎尿布!我家不差那幾個柴禾錢!”
又說要省錢給孫女買糖吃,又說家裏不差錢,柳家媳婦都搞不清楚這老太太是什麽路數了,還想再說,卻被轟了出去。
楊冬燕怕個鬼!
這要是在老家村子裏,她興許還有包袱,畢竟宗族的影響力是巨大的,真要有個什麽事兒,尤其是跟親戚和家裏人産生矛盾的時候,宗族站誰這邊,誰就是正義的一方。
可現在呢?
她幹嘛怕鄰居?
當下,她站在門口就數落開了:“本來就說好了我兒媳婦坐月子才讓你家閨女幫忙搓一個月的屎尿布,如今都将将兩個月了,咋地?我還得慣着我兒媳婦啥都不幹?說破天都沒這樣的,以後就是我兒媳婦來幹活,誰勸都沒用!”
誰會勸你別讓兒媳婦幹活???
被楊冬燕這麽一混淆,柳家媳婦就算再想解釋都沒法子了,總不能說,我家就是差我閨女幹活的幾個錢買米下鍋?
不得已,她只能垂着頭離開了。
等她回家将事情一說,立馬就遭了家裏人的嫌。
“那你為啥不能說家裏等着錢買米下鍋?不就是丢人嗎?誰在乎這個?咱們家閨女要是不在老魏家幹活了,以後還咋找機會……嗯?那要是沒機會了,兒子們的媳婦本兒上哪兒去湊?”
臉面和那幾個錢,當然是臉面重要。
可跟兒子娶媳婦這事兒比起來,臉面啊,那就是個屁!
于是,第二天等天亮以後,街坊們都起來吃飯幹活了,柳家媳婦又領着閨女上魏家的門了,還挑了個好時候,趕在了門口有人經過的時候。
結果,院門一開,楊冬燕見是柳家媳婦,頓時喜笑顏開。
“哎喲我這正要去找你呢!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你不是昨個兒還跟我說,你家窮,窮到沒飯吃了!!窮到要靠大閨女來給我家搓屎尿布掙錢買米吃!!你家太窮了!!你家……”
楊冬燕氣運丹田,深深的将自己逼成了一個人形大喇叭,眼看着圍過來看熱鬧的街坊越來越多了,她趕緊話鋒一轉。
“我大兒子說了,請你去鋪子裏幹活。記着,是你,不是你閨女。牲口鋪子裏人來人往的,小姑娘家家不适合。正好你把家裏的活兒都交給她,你去幹活,拿的錢比原先的工錢多一倍呢!”
作者有話要說:
楊冬燕:驚不驚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