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分開
許斐然紅着雙眸從寶安寺中出來,卻發現葉前棠正在寺廟門口,見了他,趕忙迎上了來。
“許...許公子,你昨日走得急,我有話還沒跟你說。”葉前棠低頭,不好意思道,待擡頭看見許斐然猩紅的雙眸,卻被吓了一跳,“你這是怎麽了?一晚沒睡嗎?”
許斐然穿的也是跟昨日那般的粉衣,墨發用玉冠束了起來,眉眼好看到讓人止不住心動,葉前棠曾看過他打馬朱雀街,風姿綽約,那等風采深深印在了她心裏。
是以,無論他的名聲如何,她都一如既往的喜歡他。
對于這位葉家的小姐對他的愛意,許斐然也是知曉的,聽說為了讓他去扇屏燕,還特地去請了楚晚寧,好有個由頭邀他。
他本來也不打算去湊那些熱鬧,昨日他也是看玉家急匆匆的策馬而去才起了心思,卻沒想到去了之後一堆姑娘家圍着自己,其中數這位葉家小姐最甚,那充滿愛意的眼神擋也擋不住。
葉前棠昨日便想向許斐然傾訴心腸,沒想到對方早早走了,她就趕緊派人打聽,這才打聽到他來了寶安寺,便早早來寺門口等着,希望能見上他一面。
許斐然現在的心情不太好,渾身上下充滿了暴虐的氣息,他看着葉前棠,看着對方那嬌羞的面容,慢慢湊近她,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冷笑道:
“我知道,你喜歡我。”
在葉前棠驚恐的眼神中,許斐然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他松開葉前棠,轉而在她耳朵低喃,那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讓葉前棠下意識的後退,下一秒那少年的話又将她打入地獄。
“什麽時候一個小小的葉家小姐也敢來堵爺了?也不瞧瞧自己什麽身份。”
“奔者為妾,葉家小姐莫不是想做我的妾?”
葉前棠的眼淚如斷線般的珠子一樣落下來,她知他名聲不好,為人頑劣,卻沒想到能說出這樣傷人的話,葉前棠不敢相信的搖搖頭,提着裙子一邊跑一邊抽泣。
許斐然看着傷心欲絕的女子一點點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幽深的眸子裏居然有了些歉意。
喜歡他這樣的人,是自取滅亡,是飛蛾撲火。
篝邊火配不了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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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寧回到楚府,就直接進了出嫁前的園子休息,并吩咐玉潤任何人都不要打擾她,玉潤點點頭,貼心的為她放下床簾,輕手輕腳的關上門。
楚遠之如今已經是吏部名副其實的一把手,昔日狀元郎複出,用雷霆手腕站穩了腳跟,如今楚遠之也算是朝堂上的一名權臣了。
今日楚遠之休沐,自然知道楚晚寧回府的消息,可女兒一進府便不理任何人,只窩在自己的小院子裏,他其實打心底裏還是關心這個女兒的,便尋了玉潤來問情況。
玉潤将楚晚寧被候府休棄的消息告訴了楚遠之,還仔細說明了薛氏如何想污蔑楚晚寧清白,一時間氣氛變得凝重起來。
楚遠之拍桌子,怒道:“我楚遠之的女兒就是給他們候府糟蹋的嗎?說娶就娶,說休就休,居然還要如此污蔑她的清白!”
“求老爺為小姐做主!”玉潤哭哭啼啼的跪下。
楚遠之眉目中皆是怒氣,“我就去找安寧侯!”說着就要走。
這時一道有些虛弱的女聲傳來,“父親,不要沖動。”
楚晚寧知道玉潤是個碎嘴的,一定會把她在候府的情況告訴楚遠之,如今楚遠之風頭太盛,貿然為她出頭也不是好事,更何況,她與陳魏尚好聚好散,也是最好的結果。
看着這個溫柔沉靜的女兒,楚遠之覺得自己的心在抽搐,這個女兒與阿璇一樣懂事,明理,什麽苦都會只往心裏咽。
“這門婚事本就不般配,眼下女兒回來了,雖是被休棄之身,但是只要父親願意養着女兒,一切都與從前一樣。”
楚遠之點點頭,帶着疼惜的目光看着楚晚寧,“你受苦了,為父一定會為你尋一個門當戶對,年齡相仿的好郎君。”
楚晚寧雖然絕了嫁人的心思,但還是順從的點點頭。
“父親,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禀老爺,姑爺求見!”侍衛來報,楚遠之聽了,頓時火冒三丈,“都把我女兒休棄了,如今還來幹什麽,把那個毛頭小子打出去!”
楚晚寧倒是有些驚訝陳魏尚會來,她猜想過休妻一事他并不知情,可就算他不知情,薛氏是他母親,他卻也沒有什麽理由違背母親的意思。
侍衛有些奇怪楚遠之為什麽會發那麽大的火,但是他知道楚遠之向來不喜歡這個小姑爺,再看大小姐一臉憔悴的樣子,便想應該是大小姐受了欺負,所以楚遠之才會如此惱怒,正要按照吩咐去做,卻聽楚晚寧開口道:
“父親不如讓我見見他吧,他年紀小,這件事也不能怪他。而且我那些陪嫁還在候府,倒不如趁着這個機會跟他說清楚。”
楚遠之嘆氣,看着這個堅強的女兒,點了點頭,回了書房。
陳魏尚昨日将夜才出宮,又去了一趟韓家,将該處理的事情都處理好後已經到了深夜,索性就在外面歇着了,今日一早又被太後召進了宮,說了好一會兒話才出來,等回到府見到滿面笑容的薛氏,得知自己真實身份的他心情有些複雜,剛開口叫了一聲娘親,薛氏卻興沖沖的說休掉了楚晚寧。
他一聽到這句話,就急忙跑了出去,不管在後面叫他的薛氏。
他昨日本該去接她的,可卻被事情絆住了腳,本來想着接手了韓家的勢力,再加上老安寧侯給的暗衛,他有了保護她的資格,終于可以和她比肩了,卻沒想到當他再次回來,卻得到母親自作主張休棄她的消息。
昨日進宮沒有帶圈九,圈九留在府內,說昨日風雪太大,楚晚寧在公主府等了他許久,回來後受了寒,發了一晚上的燒,今日早上就被薛氏帶着一大堆人趕出侯府。
陳魏尚一身風雪進了客廳,随之而來帶了一股寒氣,本就病中的楚晚寧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這還是陳魏尚第一次見到生病的楚晚寧,以往向來是楚晚寧照顧生病的他。
見自己的周遭的寒氣讓楚晚寧不适,陳魏尚有些不知所措,他想靠近她,卻不得不止住步伐,只能遠遠的看着她。
楚晚寧瞧着他周遭風雪,一時間想起了他的病,忍不住脫口而出:“你受不得寒氣,怎麽能冒風雪而來。”然後吩咐玉潤給了他一個暖爐子,玉潤不情不願的做了,然後在楚晚寧的眼神示意下退了出去。
“阿寧,休書不是我寫的,這也不是我本意。”陳魏尚就像是一個做錯事情的孩子,低眉順眼。
“我知道。”楚晚寧笑笑,一直是很溫和的态度。
“那你...”
“這也是一件好事,你我年齡本就相差過大,不是良配,我本就不打算在侯府長待。”
“為什麽?你不是答應說要一直照顧我嗎?”陳魏尚忍不住靠近她,痛苦的問。
他這幅樣子落在楚晚寧眼裏,就好像一個吃不到糖的孩子在控訴,她搖搖頭,不打算多說什麽。
陳魏尚怒極反笑,“我知道,你從來沒把我當成一個男人來看待,你一直把我當成一個孩子,一個要哄的孩子,我的情感你從來都不曾正視過。”
“你還小,本就不懂男女之事。”
“所以你早就做好了打算,那些照顧我的話都是騙人的,如果我活過了十五歲,你就打算自請下堂,再為我尋一門好親事,如果我沒活過...那你就會離開候府。”
楚晚寧沒有否認,她一開始是這樣想的。
“多謝世子的厚愛,只是我們終究相差太多,候夫人的做法沒有錯,世子以後一定會有一個年輕貌美,家世相當的世子妃的。”
“我們就一別兩寬,各自歡喜吧。”
為什麽,為什麽就是因為他年齡小,就被剝奪了走進她心裏的機會,他那麽努力的想打開她的心門,本來以為看到了從門裏面透出的光,卻沒想到他一直都在黑暗裏。
“阿寧。”他嗓子微啞,語氣中帶着懇求,“跟我回候府好不好,我保證我能保護好你,不讓你受任何欺負。”
“世子。”楚晚寧打斷他,她站起來,走到陳魏尚跟前。
陳魏尚因為身上的寒氣有些顧忌,但是楚晚寧一下子就走到他跟前了。
楚晚寧打量了下兩人之間的身高,突然發現少年與她比肩了,她笑笑,“阿尚,等你長大,你會明白什麽叫喜歡的。”
少女的言辭中沒了半分回轉,陳魏尚心裏在抽痛,好像半個人都被抽空一般。
“阿寧...”
“我的嫁妝,勞煩不日便送回楚府吧。”這是楚晚寧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之後便背過身,不再跟他多說一句話。
身穿绛紫色衣服的少年慘淡的笑笑,握緊了手中的手爐,指節間發白的滲人,終究是不舍的轉身了。
在少年轉身的那一刻,少女也轉身了,她看着少年離去的落寂身影,與她記憶中的某處慢慢重合,最後合二為一,終究是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