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相視不知多久,直到突然的一聲鳴笛聲将虞清驚醒,他才垂下眼,視線的餘光中瞥見秦奏正朝畫室走來。
門上挂着的鈴铛發出清脆的幾聲,穿着西裝,頭上還帶着縫合傷疤的男人光是站在那裏,就已經讓人心髒緊縮,他背對着燈光,暖黃的光線照不進眼底,一雙眼睛濃黑的如墨。
“回家?”
短短兩個字讓虞清心中升起異樣的情緒,明明在過去那些秦奏不理他的時日裏,他都好好的,可現在猛地一聽見這兩個字,他就開始委屈。
但虞清既沒有點頭也沒有說話,他就沉默着,湧滿委屈的心頭還帶着逆反心理。
明明是秦奏先不理他的,所以又憑什麽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好像自己就該聽這個人的話一樣,他讓自己遠離他就得遠離,要自己回家就得跟他回家。
“還是你有約?”秦奏沒有等到回答,又問了一句,就和他突然過來一樣,現在的多出的這句話也找不出為何要說的理由。
畫室內因為虞清和田合笙準備離開的原因,并沒有開燈,整個大廳全靠着門外路燈來照亮。
這一點的光太過昏暗,昏暗到讓兩個人都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虞清抿了下唇,剛要開口說話,卻聽見樓上傳來田合笙的聲音,聲音很近,看樣子他已經出來了。
“小清,只找到這一件,先湊合一下吧。”田合笙站在樓梯口處,手中拿了一件藍白相間的厚外套。
他一出聲,樓下的兩人齊齊朝他看過去,尤其是秦奏的目光,猶如一匹狼,穿過濃稠的暗色像支利劍刺向他。
田合笙已經下了樓,将衣服遞給虞清,接着看向秦奏說:“秦總來接小清嗎?”
秦奏沒有回應,他也不在意,依舊笑吟吟地問虞清:“還有榮幸和你一起共進晚餐嗎?”
虞清觀察着秦奏的神色,實際上即便他不去看,憑借着多年的了解,也能想象到秦奏此刻臉上該有的神情,應該是黑漆漆的,皺着眉帶點狠勁。
虞清很小動作地勾了勾唇,所有人都說秦奏太愛吃醋了,沒有人能夠受得了,但只有他們自己知道,虞清喜歡秦奏為自己吃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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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上那件厚外套,應該是從前田合笙留在這裏的,他穿着有些大,但剛好能将他本身就穿着的衣服給牢牢套進去。
四肢都暖了起來,他雙手插着兜,下巴抵在外套的領口處,說:“已經定好了位置,我們現在過去吧”
說完,他又故意朝秦奏問:“你要一起嗎?”
秦奏咬緊牙,不适應,太不适應了,如果之前只有他一個人時,他和虞清之間冷淡還算可以忍受,可現在,身邊有了別人,他根本忍受不了自己被當做外人。
更何況那個別人,還是田合笙。
秦奏插進兩人的中間,他個子高,剛剛好能将虞清看向田合笙的視線阻隔住,氣氛變得沉默起來,但秦奏覺得舒服多了。
三個人一齊朝着昨夜去過的小餐廳過去,小餐廳距離這裏很近,不大會的功夫,就到了包廂內。
因着室內溫差大,連玻璃窗上都結出了細密的小水珠。
“明天還需要我嗎,剛好我最近工作不忙,時間很充裕。”田合笙說。
“你願意的話那就最好不過啦。”虞清說,畫其實後面他自己也可以,但若是田合笙願意繼續來當模特自然更好。
兩個人旁若無人地聊着天,仿佛整個包廂內根本沒有秦奏的存在。
上菜的服務生将定好的菜端上桌,虞清在其中看見了昨天吃過的蒜蓉蒸蝦。
“昨天看你還挺喜歡,我就又定了一道。”田合笙注意到他的目光,說了一句,他像是天生就會關心別人,能在相處中注意到每個人的喜好。
蒸蝦的味道和昨天一樣,蒜蓉讓蝦肉既不顯得寡淡,也沒有遮蓋住蝦肉的鮮甜,虞清吃得眯起了眼睛。
秦奏卻只覺得心口堵的厲害,他幾乎沒動過筷子,只坐在椅子上端着一杯茶,半眯着眼睛斜靠着,時不時視線從說話的兩個人身邊掃過。
他不知道虞清喜歡這道菜,也不知道田合笙在做虞清的模特。
不過短短幾日,虞清和他之間就生疏的厲害,他不禁去想,如果是那個秦奏和虞清鬧了矛盾,他們之間會變成如今的樣子嗎?
不用過多思考,他知道,不會的。
額角處的傷疤傳來細細密密的疼,他沒有去注意,開始在心裏思考着他們之間的問題。
他知道自己對虞清是喜歡的,可那是不是愛他不知道,他天生就不懂怎麽去愛一個人,因為沒有人愛過他。
此時此刻,秦奏甚至覺得如果虞清還是上一世那個虞清就好了,那個時候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困擾。
不過這樣的想法,很快就被他用冷嘲的笑壓了下去。
現在的虞清是最好的,根本不是那個人遠遠能比得上的。
如果非要說虞清有哪裏不好,那或許就是,他愛的不是自己了吧。
這頓飯對于秦奏來說是煎熬的,他無法做到看見虞清和田合笙談笑風生地坐在一起,即使他們之間是明明白白的朋友關系。
在虞清放下筷子的那一刻,秦奏幾乎就迫不及待地說:“吃飽了嗎,回家吧。”
虞清将那件厚實的外套再一次穿起,秦奏站起身幫他将扣子一一扣上,或許是因為田合笙在場,他有心做出些親密動作來證明些什麽。
月亮高懸,霧氣比來時要重了些,來往車輛少了許多,秦奏站在車門邊看着虞清和田合笙告別。
他嘴角沒有一絲弧度,帶着冷意。
田合笙穿過白霧與秦奏對視上,柔和的眼神對上鋒利的眼神,他幾乎是立刻,就發現上一次在醫院時的感覺不是錯覺。
秦奏是真的不喜歡他,或者說是讨厭。
那雙眼睛裏暗含着的警告讓田合笙實在是躍躍欲試些什麽,他想起那日霍臨秋說過的話。
他說,秦奏看向虞清的眼睛像是在看着一個讨人喜歡的寵物。
田合笙沒有那麽敏銳的感官,但他也能發覺到在見到的這幾次裏,秦奏不如過去那樣在意虞清了。
他看着似乎毫無所知的虞清,說不清是對他的關心,又或者只是單純不爽秦奏看他的表情,他冷冷開口道:“秦總,既然和小清結婚了,還是要負責任一些的。”
他其實并沒有立場說這種話,但說出口的那一瞬間看着秦奏驟然改變的表情,毫無疑問,他爽到了。
他笑着和虞清擺擺手,實在不敢想象,假如今天下午他來晚了一點,那個人會對虞清做些什麽。
虞清看着田合笙離開的背影愣了一會,再一轉頭,發現秦奏的表情,他有些疑惑,他形容不出那是一種什麽表情,可能是在回憶,也可能帶着厭惡。
過了片刻,等虞清做到車內時,他才聽見秦奏說話:“離田合笙遠一點。”
“為什麽?”虞清疑惑,他承認自己現在對秦奏帶着反抗的心思在,但田合笙他也同樣覺得相處的很好。
秦奏卻沒回答他的話。
虞清抿了抿唇,也不再說話,繼續沉默了下來,就如過去的那一段時間一樣,他已經打定了主意,在秦奏恢複記憶之前他們都保持現在的相處模式。
至于秦奏究竟能不能恢複記憶,什麽時候才能恢複,虞清現在不想考慮。
他閉着眼睛,頭靠在車窗上,沒有注意到秦奏一直在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地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