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岳寒山輕笑了一聲,他搖搖頭,道:“我知道,我也沒有找你履行結婚約定的意思。”

虞清張張口,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他心中只着急秦奏,根本不想同岳寒山在這和他說什麽子虛烏有的未婚夫,這沒有意義。

岳寒山好像知道他要說些什麽,從包裏拿出了一張照片擺在桌面上,他擡了擡下巴,指尖推着那張照片一直放到虞清的面前,他才擡起手,看着虞清道:“你先看看這個。”

虞清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這才疑惑地拿起那張陳舊的照片。

照片有些年頭了,邊邊角角的地方都泛着黃,頭頂亮白的燈光打在上面,将照片上女人的臉照得雪白,像是發着光。

照片是合照,穿着鵝黃色連衣裙的女人頭上戴着同色的發箍,臉上帶着溫柔的淺笑,在她身後的是穿着深棕色夾克的男人,正低頭望着女人。

他們是一對恩愛的夫妻。

但虞清知道岳寒山想給他看的并不是這個,他的注意力落在照片中兩人的臉上。

女人長得很溫婉,有着一對秀氣的柳葉眉,唇紅齒白,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成月牙的形狀,整個人像是一個嬌貴的大小姐。

而男人的長相要顯得冷肅的多,臉上沒有表情,只眼睛因為垂眸看女人的原因,裏面滿是柔情。

虞清抿了下唇,不用岳寒山提醒,他就已經發現,自己和他們長得很像。

虞清的長相眉眼是随了那個男人,不笑的時候是帶着冷的,嘴巴和女人很像,笑起來時連小動作就如出一轍,帶着點嬌氣和天真。

更重要的事,他們和虞清上一世的父母長的一樣。

虞清看着照片中的他們,他的眼眶有些發熱,來到這個世界太久太久,他已經忘記了自己最後一次見到他們時的樣子。

他們不如照片上的年輕靓麗,眼尾長上了皺紋,他們只是一對很普通的恩愛夫妻。

虞清閉上了眼睛,可是照片上的人和他們再相似,也不是他們,在這個世界裏他只有一對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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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他們是我的親生父母?”虞清瞥過眼,提到父母這二字時,他的聲音有些顫抖,腦海中上一世父母的模樣與張韻詩虞父的模樣來回閃爍。

“自然,我相信你看見這張照片心裏也很清楚,你們長得很像。”岳寒山兩手交叉搭在桌面上,一雙含笑的桃花眼嚴肅地直視着虞清。

虞清沒說話,書中說他的父母早已死在一場意外中,他穿越過來,福利院的阿姨們提及時也很确信地說,他的父母已經去世,而且他是被确認為孤兒且身邊沒有人能夠撫養才被送往福利院的。

他現在23歲了,突然跑出來一個人說是他的未婚夫,實在有些可笑。

“僅憑長得像的話,那我恐怕不能相信。”虞清冷聲說。

“的确,可惜你父母那邊已經沒有親人了。”岳寒山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他微微皺着眉,一副同樣無奈的模樣:“實話說,我失蹤了20多年的未婚妻突然有一天出現在我的面前,我也很困擾。”

“那不是剛好,你只當做從沒見過我就行。”虞清眨了眨眼睛。

“父命難為啊。”岳寒山搖了搖頭,他手指敲擊着沙發的扶手,悠悠地說着。

“你不用懷疑我是不是在騙你,我騙你除了多了個沒什麽用的未婚妻,什麽好處都沒有。”

“我的父母和你和父母是很好的朋友,兩家在你母親懷孕那一年就定下了婚約,不過很可惜,你剛出生沒多久,他們就出了意外。”

“我的父親一直在尋找你的下落,不過他們只查到你被一對人家收養,等查清收養你的是誰時,那對人家早已經離開了雲城,再沒了下落。”

“他将雲城附近的幾個城市都翻了個遍,誰也沒想到你居然被帶來了榮城。”

岳寒山說話的時候一直在觀察着虞清的神情。

但很可惜虞清只靜悄悄地坐着,一句話也沒說,臉上也看不出什麽表情,仿佛在聽着和他無關的故事。

岳寒山突然想起什麽,劃開手機,翻翻找找出一張照片來,他遞給虞清,道:“對了,我小時候還抱過你呢,那時候,你可喜歡我了。”

他最後一句話就純屬胡說了,虞清看着照片上那只有三四歲的岳寒山,再一看閉着眼睛還什麽都不知道的自己,哪裏看得出什麽喜歡不喜歡。

“所以呢,你找我說這些究竟是什麽意思?”虞清掃了一眼便沒再細看。

他知道岳寒山口中說的親生父母還有未婚夫什麽的大概都是真的,到福利院查自己的恐怕也是他,不然秦奏不會表現得那麽奇怪。

可這又跟岳寒山跑來自己身邊說這些有什麽關系?

岳寒山看出他對自己的不虞,也不在意,只正色道:“我父親想見一見你。”

“不見。”虞清果斷拒絕着說,別說他就一穿越過來的冒牌人,就是他真的土生土長在這個世界,他也不想和岳寒山有所牽扯,他已經有了父母,他不想讓張韻詩傷心。

“哎,那我就只能這麽回我家老頭子了。”岳寒山伸了個懶腰,他還挺喜歡虞清的,只是也能看得出,虞清應該挺讨厭他的。

他也不想來說這些,只是老父親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站在他面前,他也着實做不到無動于衷。

岳寒山站起身,長筒的皮靴在木質的地板上發出噠噠輕響,剛走到門前,又想起老父親的叮囑,他無奈回過頭,丢下一句話:“我的老父親讓我提醒你一句,那位秦總不是個好歸處。”

虞清最是聽不得別人說秦奏的不好,他冷着臉,不以為意地吐出一句話:“那就不牢你和你的父親費心了。”

“哦,對了,秦總是不是和你說什麽他恢複記憶了來着,我剛好查到他腦內的淤血完全沒有消退的跡象呢。”岳寒山挑挑眉。

想到那位給他找了不少事的秦奏,總覺得不給秦奏再找點麻煩,他實在是心裏難受得緊。

“再見未婚妻。”他說完話,便擺擺手離開了。

虞清嘆了一口氣,他以為自己聽見秦奏假裝恢複記憶的事情會生氣的,可直到真的聽說,他卻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或許是他自己的內心深處也早有了懷疑,只是一直忍着不去想罷了。

虞清看了眼空中飄落的細雪,雪比之前大了一些,已經從鹽粒兒變成了大片的雪花。

他給秦奏撥去了一通電話,比往日裏要接的慢上一點,他心緊了起來。

好在,沒過多時,秦奏的聲音在聽筒內響起:“到家了嗎,清清?”

“還沒有,秦奏,你現在在哪裏,我去找你好不好。”虞清說,岳寒山雖然人讨厭了些,但應當不會真的對秦奏做些什麽。

那邊靜了一會,秦奏好像嘆了一口氣,說:“還記得淮山路有家茶樓嗎,我就在那裏。”

三兩句挂斷了電話,秦奏眼神中帶着無奈但更多的還是虞清關心他的開心。

對面坐着的人瞧見了,田合笙一邊吹涼杯中剛沏好的熱茶,一邊垂着眼,口中淡淡問道:“小清察覺到不對了?”

秦奏抽出根煙,朝田合笙示意一下,就點燃那根香煙,眉眼之中帶有驕傲的神色,說:“他一向很聰明。”

煙頭燃燒出的白霧與茶室內徐徐升起的茶香交融在一起,秦奏和田合笙不熟悉,還因為上一世的原因,總對他抱有警惕,今天能坐在一起,也純屬是巧合。

他本來準備去接虞清的,卻意外收到來自過彥的信息,說是本已經快要簽訂合同的蘭周突然覺得得加價,秦奏沒辦法只能親自過去看看,沒想到還未到明秦,就被人給堵住了。

秦奏沒太意外,他針對岳寒山的事不是秘密,岳寒山也不是一個會忍氣吞聲的性格,遲早會有這麽一天,于是他徑直去了茶樓,将事情全權交給了過彥去處理。

倒是沒想到居然會這樣巧,剛好遇見了田合笙。

話不投機半句多,兩人都沒和對方閑聊的打算,聽着茶樓裏的評彈聲,一陣靜默。

一盞茶早已涼透,田合笙聽完了最後一曲,站起身便告別:“秦總有緣再會。”

秦奏點頭,沒什麽表情的臉在看清門外人時瞬間多了柔情,他将剛點燃的煙熄滅,喝了口涼茶去去口中的味兒,因為感冒,聲音比往日磁性了些:“清清。”

虞清和剛走出門的田合笙點點頭,接着就不放心地跑到秦奏的身邊:“有沒有受傷?”

“哪裏會受傷,不過就是遇見了一點小麻煩。”秦奏站起身,朝虞清攤開雙臂展示着自己的身體。

虞清定睛一瞧,秦奏的頸上還帶着他的那條圍巾,這人在室內分明穿着身西裝,脖子上那條白色圍巾實在突兀地很,愣是在那張冷峻的臉上添了一分傻氣。

“沒受傷就好。”虞清說着眼睛一瞥卻看見茶盞中不帶一絲熱氣的茶水,頓時皺緊了眉,滿臉的不贊同:“你感冒還沒好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秦奏不常生病的原因,一生起病來好的就格外的慢,偏偏這人還是個不愛惜自己身體的,這樣冷的天連件棉服都不穿就算了,還喝這樣冷的水。

“清清,別生氣嘛,剛吸了煙,怕你聞到味道不舒服。”秦奏好笑地拍拍他的肩膀,他的清清即便訓他的模樣也太過可愛,讓他忍不住心裏發暖。

“我又不讨厭。”虞清嘟囔了一句,到底心情還是好上了許多,他拉着秦奏的手,将一旁搭着的大衣遞過去,聲音悶聲悶氣地說:“回家吧。”

秦奏半摟着人,虞清比他矮了一點,個子剛好到他的嘴唇處,分明不是個子矮的人,站在他的身旁,卻顯得嬌小許多,是嬌裏嬌氣的嬌。

雪花落在兩人的肩頭,在衣服上融化出一點點濕痕,虞清伸處手,帶着涼意的雪花落在掌心。

榮城不常下這樣大的雪,他眼中含着笑,朝身旁的秦奏道:“下雪了,好美啊。”

雪景,自然只有和喜歡的人一起看才更加美好。

街邊匆匆走過行人,傘面上落了一層的白,柔軟的毛領上也有着點點濕痕,秦奏擡着手,他的手掌很大,剛好能遮蓋住虞清頭頂的那一塊地方,雪花飄飄落到他的手背,被身體的溫度瞬間融為雪水。

秦奏垂眸看着,好像感覺不到冷,只低聲道:“是很美。”

虞清擡起頭才注意到秦奏的動作,他抓住那雙手,然後一擡頭,将自己的唇瓣印上秦奏帶着涼意的唇,一觸即逝後,他道:“傻不傻啊。”

虞清不想問他為什麽要騙自己恢複記憶的事了,那沒什麽意義。

看着有些傻氣的秦奏,他心裏早已知道了答案,這個人啊,一定是怕自己不要他了,所以才會編出這麽一個謊言。

秦奏一直很缺乏安全感,他仿佛時刻處于緊繃的狀态,總是在擔心着其他人觊觎虞清,可虞清真的很想告訴他,自己并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好,也不會離他而去,他可以稍微放松一點的。

他又想起岳寒山所說的什麽未婚夫,虞清知道秦奏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不告訴他的。

秦奏太過小心翼翼了,小心地讓虞清有些心疼。

夜晚,他們躺在床上,秦奏正翻着一本書,是曾經虞清看過的一本詩集,淡綠色的封面如同它的內容一樣清新。

虞清趴在床上,眼睛注視着秦奏在燈光下顯得柔和的五官,突然,他伸手按住了秦奏翻頁的動作。

等到那人疑惑看着他,他才說:“秦奏,我今天見到岳寒山了。”

他想,秦奏既然不放心,那他們可以說出來解決好這份不安心的。

秦奏漆黑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福利院調查我的是他對不對?”虞清的聲音很柔和,尤其在這個雪夜顯得更是輕柔的下一秒就好融化。

“你知道了?”秦奏篤定地說,他将那本詩集合上。

“是啊,不就是未婚夫嘛,我們都結婚了啊,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呢?”虞清問道。

秦奏沒有說話,房間內安靜地幾乎能聽見窗外雪落的聲音。

“秦奏,我只和他見過兩次,而且我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我。即便未婚夫的事情是真的又怎麽樣呢,我又不會和你離婚,然後去做他的什麽未婚妻。”虞清看着他的眼睛,他是真的很想知道秦奏究竟在想些什麽,也是真的很想和他一起解決這個問題。

“清清,我不準你和我離婚。”秦奏的眼睛血紅,他似乎只聽見了最後一句話,聲音帶着嘶啞的感覺。

他天然地就覺得虞清不該屬于他,天然地覺得自己比所有人都配不上虞清,分明在其他是事情上,他是不缺乏自信的,可一碰上虞清,他就覺得他手上沒有一點值得虞清留戀的籌碼。

甚至,他都不知道虞清究竟有沒有一點喜歡他。

“你不要激動,我不會的,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麽,你能告訴我嗎?”虞清很是耐心地問道。

秦奏張了張唇,他說不出口,他知道那個理由只能作為秘密,不然虞清一定會離他而去的,沒有人會喜歡一個占據了愛人身體的人。

虞清已經躺在了他的懷裏,溫暖的肌膚隔着睡衣貼上他的,身上的肉因為太過放松而顯得軟綿綿的。

秦奏閉上眼,開始在心中思考怎麽說出一個合理又不會引起懷疑的答案。

還未想到,虞清卻已經又開口說話了:“你不想告訴我就算了吧。”

虞清好像嘆了一口氣,秦奏有些慌了,他害怕虞清會生氣。

不過很快,他就感覺到虞清在他唇上親一了一口,然後貼在他的耳邊說:“這樣你還會擔心我會離開你嗎?”

“你看,你都抱着我呢,我就算想跑也跑不掉啊,下次要是心裏還擔心,你就抱着我,親我一口,好不好?”虞清說話的樣子像極了他平日裏在畫室哄小朋友的樣子。

不過秦奏沒有發現,他的心髒開始酸澀起來,是一種既滿足又覺得苦澀的酸。

他的清清實在太好了。

于是,秦奏點頭道:“好。”

“那以後再發生這種事情都不要瞞着我好不好,我最讨厭別人騙我了。”虞清又誘哄着說。

秦奏滾動着喉結,從來到這個世界上,他好像一直在騙虞清,比起那個他編造的最大的謊言,現在的不過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心裏有些慌,但身邊的虞清因為沒有得到他的回答,疑惑地又問了他一遍。

秦奏最終點點頭,說:“好,我以後不會再騙你了。”

這次是真的,不是謊言。

“那好,就這麽說定了,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啦,我們睡覺吧。”虞清拍拍肚子上蓋着的杯子,心裏偷笑,秦奏像是一個小朋友一樣,還需要他哄。

秦奏摟着懷裏的人,臉上也挂上了笑,他下定決心就如虞清所說的那樣不再去想過去的事,執着眼于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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