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興許是換了個陌生地方的原因,第二日虞清早早就醒來,天不過微亮,光線從窗簾的縫隙中偷溜進來,整個房間沒有開燈,昏昏沉沉的。
虞清靠在沙發上找了部電影,心不在焉地一直等到電影結束,他擡頭朝秦奏的房間看過去,那裏一直沒有過動靜。
他掃了一眼手機,早已過了秦奏平日裏起床的時間。
虞清糾結地抱着懷裏的抱枕,毛絨的睡衣太過寬松,領口處漏出一片雪白肌膚,他咬了下下唇瓣,将臉埋進抱枕中,準備再等一段時間。
天光已經大亮,那道房門依舊靜悄悄的。
虞清輕呼出一口氣,擡手敲響了門,他敲得很輕也很快,像是只待房間裏傳出聲響他就立刻離開,可敲了一遍又一遍,等了一會又一會,始終沒有動靜。
已經準備離開的腳尖再此轉回來,到底對秦奏的擔心占據了上風。
房門咔噠一聲輕響,虞清走了進去,酒店的大床上躺着一人,此刻是背對着他睡的,被子遮蓋了身體,只能看出他還在睡着。
虞清張了張唇,柔軟的聲音帶着點別扭:“秦奏。”
話音落下,聽不見回應。
屋子裏很暖,熱氣直往上湧,不多時,虞清便覺得自己有些冒汗,他上前推了推沉睡着的秦奏,又喊了一聲:“你醒醒。”
這一回床上的人終于有反應了,虞清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拉起,那雙手溫度高的吓人,比整個房間裏的暖氣還要高,秦奏也轉過了身,只依舊閉着眼,從喉嚨裏發出一聲悶悶地“嗯”聲。
他的兩頰很紅,狀态也肉眼可見地差。
虞清再來不及去想秦奏換了個靈魂的事,他擡手試了試秦奏額前的溫度,很高,心就有些慌。
秦奏很少生病的,一年中最多也不過感冒一次。
“秦奏。”虞清焦急喊着,又伸手拍了拍秦奏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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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奏睜開眼,他看上去很疲憊,眼皮困頓的耷拉着,眼睛中還有許多的紅血絲,他清了清發啞的嗓子,似乎不太敢相信眼前的人是虞清:“清清?”
“現在是該出發了嗎?”秦奏坐起了身,他頭現在疼的厲害,便一直手按着太陽穴的位置,好讓自己清醒一些。
“你別去了,我自己去吧。”虞清說。
說完話,他就準備打電話找醫生,膝蓋才剛離床,手腕就被人拉起,力氣不大,但虞清一時不妨,被那力道拉得朝秦奏懷裏倒過去。
“我陪你。”短短的幾個字帶着病氣。
“不用,你現在燒的厲害,好好看病。”虞清皺着眉爬起。
“我說了,我陪你去。”秦奏擡起眼死死盯着他。
虞清:“我不要,你現在生着病呢。”
秦奏沒再說話,只是看着他那雙眼睛,虞清就知道他絕對不會聽自己的話,很奇怪的,虞清覺得有些委屈,或許是前段時間太過壓抑,讓他過于敏感了些。
他抿起唇,轉過身體,用後背對着身旁的那個人。
秦奏掀開被子,下了床,繞到虞清的眼前,半跪在床上,說:“清清,我不想你和岳寒山單獨相處。”
他承認自己是在嫉妒,他本就對“未婚夫”這個身份耿耿于懷,如今他和虞清之間出了矛盾,他更是害怕。
“不會單獨相處,還有岳叔叔在。”虞清低聲說,見秦奏依舊不同意,他紅着眼睛氣道:“那我不去了。”
左右已經來到了雲城,去掃墓什麽時候都是可以的,不過就是在這裏多留幾日罷了。
“不行。”秦奏卻又拒絕。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虞清也有了氣,他推了推秦奏快要壓到他身上的身體,站到床邊,看着倒着床上的人,質問道:“那你到底要怎麽樣,非要陪我在今天去嗎,我說了,我不需要你,你能不能聽我的話一點。”
說着說着,反倒是他自己先失态,委屈地眼中泛起水光。
他擡手狠狠擦了下眼眶,又吸了吸鼻子,轉身就要走。
“清清,你是在擔心我嗎?”
秦奏的聲音又響在身後,他那聲音太過可憐,讓虞清心裏有些難受,他咬着牙,丢下一句簡短的話,就直接離開:“不是。”
只剩下一個人的秦奏卻緩緩笑了,還說不是,分明在想什麽都寫在臉上了。
秦奏輕咳了一聲,他今天病的是有些重了,記憶中很少會有病的這樣嚴重的時候,一時竟然還有些陌生。
就着水,吃了兩粒退燒藥,等感覺好上一些了,他就又去找虞清。
虞清正在房裏生悶氣,見他自作主張地就坐到他身旁,連話也不願意和秦奏說,房中插了花,梅花的香氣在暖風中愈來愈濃郁。
“清清,你摸摸,是不是燒退了一些。”秦奏将頭探到虞清的面前。
虞清只瞧了他一眼,也不動手,只看得笑着秦奏快要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才道:“你非要今天過去嗎?”
“是。”秦奏低低應了一聲,若是只有他與虞清兩個人,他自然是不介意多留幾日的,可一想到會有岳寒山,還有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岳叔叔”,他就恨不得今天就帶着虞清離開。
他對岳家的了解不多,雲城和榮城離得太遠,兩家涉及行業又截然不同,上一世他也只在發現“虞清”和岳寒山在一起對付他時,去查過一些。
秦奏一直覺得岳寒山是個瘋子,就是因為覺得他毫無由來地就針對自己,不過現在得知虞清和他們之間的關系,總算是明白了一些。
但若只如岳家所言的那般,上一世的事情就又有了疑點。
只是一個故交之子,還是死了二十多年的故交,那樣幫“虞清”可真是不至于,尤其在他的了解中,這幫助只岳寒山一個人所為,就連他那個慈眉善目的爸也是不贊同的。
秦奏摸着下巴靜靜思索着,他從前是個腦中沒有情愛的人,見岳寒山同“虞清”針對秦家,那時也只覺得是關乎利益,再加上他素來自傲,覺得針對就是針對了,他管他們是因為什麽呢。
如今再去想,就品出了些不同,他那時只聽聞岳寒山對田合笙一見鐘情,可從未見岳寒山做過什麽追求的事,反倒對“虞清”不同,這麽一來,不是岳家有什麽對不起虞清的,便是岳寒山喜歡虞清了。
無論是哪一點,秦奏都不能讓虞清和他們有過多接觸。
身旁的人沒察覺出他的走神,全因虞清這會兒自己也渾渾噩噩想東想西的。
只待酒店房門被人敲響,兩人這才齊齊回神。
岳寒山靠在門邊肆意地笑着,這個人走到哪都沒個正形,松散的很:“吃早飯?”
虞清轉眼看向秦奏,見他臉色的确好了許多,只明明都生着病,卻還穿得單薄,實在讓他生氣:“不是說要去嗎,去的話就多穿點。”
他刻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冷淡些,可話裏的關心卻是再冷淡也掩蓋不掉的。
秦奏眯了眯眼,濃密的睫毛遮擋住眼中含着的笑意。
岳寒山看着秦奏的背影,等房門咔噠一聲關上,他笑嘻嘻地湊到虞清面前,讨人厭地打聽着:“呦,一晚上不見又和好啦。”
“沒有。”虞清氣鼓鼓地說。
可這話沒人信,不過一會,他那雙垂在身側的手就被人緊緊拉起,連帶着還整理整理他鬓邊的碎發。
秦奏說:“走吧。”
雲城的蟹粉包子很有名,幾個人找了家店,随意吃上一些,開着車就往墓地去。
今日天晴,都說雪化的時候最冷,今天也非例外,暖光照在雪上都添了幾分冷意,樹上挂着的冰棱被照的晶瑩剔透,正往下滴着水,一路上清冷的很。
墓地修在山上,最後一段路車上不去,只能步行。
虞清看着四周白蒙蒙一片的雪,心中有些擔心地看向秦奏,察覺到自己的心思,他又有些愧疚,擔心這人幹什麽,那就一可惡的騙子。
可一聽秦奏時不時便要咳上一聲,心又緊了起來。
算了。
這人要是病壞了,他的秦奏若是回來還得用這具身體呢,虞清安慰着自己。
這裏來人少,又是剛過完年,也沒個人打掃,石板的路上鋪了一層的雪,踩上去嘎吱作響,将松軟雪花踩得要成了冰,一不留神就得滑倒。
虞清朝身後那人伸出自己的手。
秦奏看着面前那只圓潤細長的手,這雙手皮肉包裹度很好,卻又骨節分明,是一雙看着就覺得只該拿畫筆的手。
他嘴角微微上揚,笑意從眼底一閃而過,他輕輕搭了上去,又五指重重握緊。
相握的手互相支撐着力量,比一個人走要好上許久。
眼見着階梯就要到盡頭,虞清心裏又別扭起來,他晃了晃,松開了握着秦奏的手,又似乎是對方才動作的刻意遮掩,直接加快了步子。
前方的岳寒山已經走過了階梯,正站在盡頭朝遠處看着。
虞清心裏放松,不再如一路上那樣警惕。
靴子不知道踩了哪,突然滑的很,虞清吓了一跳,身子一個不穩就朝後摔過去,驚呼剛出了半聲,身體就穩穩落入熟悉的懷抱裏。
來不及移眼,入目的就是秦奏幹淨利落的下颌線,還有那雙很薄的唇。
路邊的枝丫被不慎碰到,唰唰淋了兩人滿肩的雪。
“小心點。”秦奏溫聲道,雖然生着病,但從他穩健的腳步上卻看不出分毫。
虞清抿抿嘴,被秦奏扶着站穩,這一次倒沒再掙脫他的掌心了,剛摔倒的人沒資格掙脫。
秦奏握着他的手,眼尾的餘光是是他泛着粉的臉頰,心中想着,他的清清是不是并非對他一點喜歡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