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是故意的。”
得到這個結果的時候虞清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床上躺着的那個人逐漸變得面目可憎,仿佛在肆意嘲笑着他這一天的所作所為。
“清清,你在說什麽?”秦奏坐直了身,臉上是那種真切的疑惑神情,還帶着點無措。
他表演的太好,讓虞清都有些懷疑剛才看見的那一瞬笑意是錯覺。
胸口湧上來一陣陣的惡心,從心底一直翻湧到喉間,讓虞清忍不住皺起眉,然後用那雙清澈的雙眼不敢置信地去看秦奏。
“在你眼裏,我就是這麽好騙的人嗎?”虞清問道。
他轉過身,窗外的暖陽恰好照在他的後背,将雪白的羽絨服照得刺眼,陽光帶着點溫度,一雙耳朵被曬的微微發紅,心裏卻是冰涼一片。
他從未有如此刻対秦奏産生這樣清醒的認知。
他太過天真了,總覺得眼前的這個人也會如同他喜歡的秦奏一樣,不會在他面前耍小心思。
這張臉給他的欺騙性太強,強到他時常會用対待秦奏的思維去対待他,完全忘記這個人在此之前還是個一直在欺瞞他的騙子。
病床上的秦奏皺起了眉,心裏閃過不好的預感,他暗了暗眸子,最終決定老實說道:“是,我是故意的。”
虞清嘴角挂着冷笑,他轉過身,一步步走到秦奏的身前,額前的發絲随着動作在空中飛舞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他擡起手,指了指秦奏的胸口,大腦被怒火全部占領,口中帶着輕蔑地說:“這是他的身體,你沒資格這麽做。”
秦奏只覺得頭頂好似嗡地一聲長鳴,那鳴叫聲太響了,也太久了,讓他只能看着虞清的嘴巴張張合合,自己好像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麽。
“清清,你別這麽說。”過了半晌,還腫痛的喉嚨發出嘶啞的聲音。
“我說錯了嗎?”虞清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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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奏握緊了拳頭,頭頂吊瓶中的藥水順着經脈一點點流進身體,冷的讓他如同處在冰庫之中,連血液都被凍住了。
他的确是故意的,明明渾身難受還要強忍着陪虞清去掃墓,明明知道去了病情會加重他還是忍不住要去,就連昏倒在車上他也有些預料。
可他從始至終只是想要虞清能多關心他一點。
他只想虞清能徹底忘了那個人,秦奏從來都不覺得自己的愛就比那個人少了哪裏,他們只是表達的方式不同。
他喜歡通過一些幼稚的攀比來展現虞清対自己的不同,然後好讓他确定虞清真的是屬于他的,他偷來的虞清如今不屬于他了,他又想從那個人臉上看見每一點關心他的神色,好讓他心裏更确信自己還有機會。
膠着的空氣在兩人之間緩緩流淌着,秦奏重重喘了口氣,艱難地說:“你說的沒錯,這的确不是我的身體,可是清清,站在你面前的是我,這幾個月一直陪着你的也是我,我只是想讓你多關心我一點。”
吐露出心底真實想法的感覺并不好受,讓他有種将所有脆弱都放在他人眼前的不安感,也讓他下意識就想通過某些手段找回掌控的感覺。
他說着話,又一邊站起了身,長長的輸液管在空中晃動着,房間安靜地仿佛能聽見藥水滴答滴答的聲音。
秦奏的表情帶着鋒利,那張本就顯得兇的臉上此刻更時惡到了極致,口中說的話也如同刀子一般:“清清,你很聰明,你知道的,那個人回不來的,往後只能是我陪着你。”
“即便他回不來,我也不需要你,我不喜歡你,我恨死你了,你沒資格和我說這些話,明明就是你把他擠走的。”虞清的眼眶通紅。
他這個人很軟,又很倔,眼淚要落不落,他卻硬是強忍着哭腔,擡手狠狠擦過眼眶,将眼中含着淚盡數擠了出去。
虞清想要罵人,可他又不會罵,那些髒話難聽話到了嘴邊他也說不出口,只能一遍遍重複着“你不是他”“你把他還給我”之類的話。
但這些話聽在秦奏耳邊卻比髒話更加刺耳。
手背上紮着的針頭限制住了動作,秦奏煩躁地一把扯下,針眼處霎時間冒出滴滴血花,不大時染紅了那一小片。
虞清有些呆地看着他的動作,心裏又是一疼:“那是他的身體。”
“不是他的,現在是我的,以後也是我的。”秦奏提醒道,他強硬地抓住了虞清的手腕,即便是病着,力氣也大的吓人。
虞清驚慌地想跑,卻沒成功,只能順着他的力道朝床上跌過去,床鋪上發出砰地一聲響,虞清的心髒都突突顫動起來。
“清清,你也該想明白了。”秦奏低聲說着。
想明白什麽,虞清突然在心中問了一遍自己,他瞥過眼,從窗戶的倒影中能看見他們現在的動作,秦奏握着他的手腕,将他壓在床沿上。
手腕傳來一陣陣鈍痛,虞清忍不住用帶着哭腔的聲音說:“你別想了,我不會忘記他的,我跟他從小一起長大,一二十年的感情你覺得我會忘得掉嗎?”
說着,他直直看向秦奏的眼睛,這麽看着,他的聲音突然平靜了下來:“他從來不會這麽把我壓着,也不會這麽逼我,你哪裏都比不上他。”
“你偷看他的日記的時候是不是心裏很嫉妒他啊,那是他該得的,你永遠也別想取代他。”
他說話的神情很溫柔,仿佛陷進了秦奏進不去的回憶。
秦奏最恨別人說他不如誰,也最恨別人戳穿他的心事,握着虞清手腕的手指不自覺加重了力道,身下的人挑釁般的一句句說着。
“別說了。”秦奏胸口悶的快要喘不過氣來,他着急地想要身下的人住口,可卻找不出方法來。
“你死心吧,秦奏。”虞清的口中又吐出了一句。
“我讓你別說了,清清。”秦奏粗喘着氣,血液上湧到額頭,眼前似乎都變得朦胧起來。
他低下頭,身下的人掙紮着推他,可虞清本來力氣就比不上他,現在姿勢不占優,更是使了半天勁也不見反應。
秦奏冰涼的唇貼上虞清的唇瓣,他壓的很重,牙齒帶着點狠勁,厮磨間唇瓣互相摩擦的發疼,疼的虞清忍不住掉下眼淚。
他用力推着身上的秦奏,可秦奏只晃了晃就又重新開始動作。
虞清張口便咬,他用足了力道,口腔中能品嘗到血液的腥甜味,但吻卻沒有如他所想那樣停下,反而順着他的動作更加深入,用力的好像要将他吞吃到腹中。
發着狠的親吻讓虞清唇瓣都帶着麻,他心裏又恨,擡手間不再和以前一樣控制力道,握着拳的手砰砰砸向秦奏的後背,虞清的耳邊能聽見秦奏的悶哼聲。
見光是用手不管用,就又加上了腿,一場親吻已經變成了搏鬥。
秦奏禁锢住虞清的手,他喘着氣看身下的人。
通紅的眼睛裏是好不隐藏的厭惡,一雙唇也變得紅腫,還有他不慎沾上去的血漬。
“清清。”秦奏受不了這種目光。
“滾。”虞清惡狠狠地說,只是聲音帶着哽咽,聽起來更多是可憐。
身上的人不動,他就擡腳去踢。他踢,秦奏也不躲,任由着他發洩,身下的床單皺成一團,亂糟糟地快要滾下床。
一次又一次的拳打腳踢終于在某一次不知道踢到了哪裏,秦奏的腿突然軟了起來,半跪在地上,垂落在半空中的透明輸液管被猛地拉扯到,頭頂的吊瓶跌落地面,藥水和玻璃碎片一齊濺落,嘩啦啦好大的動靜。
虞清站在光下看着半跪在地上的秦奏,他沒說話,心軟早已在方才的強迫中被消耗幹淨。
就這樣吧。虞清想,他的确該想清楚了,秦奏是不可能回來的,如今眼前的這個人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他不管了,也不想了。
門外一直等着約岳寒山聽見病房內持續的大動靜,本想着兩人就算打架他一個外人還是別湊熱鬧了,結果沒多久就聽見東西打碎的聲音。
岳寒山連忙開門進去,病房不大,所有東西一覽無餘。
站着的虞清,半跪着的秦奏,還有散落的碎片。
他心中一驚:“你們這是……”
話語将落未落,虞清轉過頭,他這才看見虞清整張臉上亂七八糟地痕跡,眼睛和嘴巴紅腫的吓人,一看就能想象到方才發生了什麽。
“打擾了。”岳寒山舉了舉手,尴尬笑着就要後退。
虞清吸了吸鼻子,說:“沒事。”
岳寒山見他這可憐的模樣也不好再走,站在原地,只忍不住朝那邊的秦奏投去視線。
虞清收拾好自己的包,擡手斜背着,看也沒看秦奏一眼,只朝岳寒山道:“我們走吧。”
“他呢?”岳寒山問道。
“和我沒關系。”虞清冷着聲音,他不笑的時候的确挺冷淡的,只如今紅着眼看上去就變得可憐起來。
岳寒山沒多問,只兩手交叉伸了個懶腰,跟在虞清背後走着,末了還不忘回頭朝秦奏笑着擺手,嘲諷味十足。
醫院的光亮的刺眼,頭頂的燈光打在身上,虞清突然被視線中的什麽東西晃了下眼睛。
他抿起唇,垂眸一看,原來是手上的戒指。
腳步停下,空氣寂靜。
虞清腳尖一轉,正対上岳寒山疑惑的視線,他咬了下唇,本就紅腫的嘴唇此時更是一陣刺痛。
虞清徑直回到病房,秦奏已經站起身,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聽見了動靜,一瞧見是虞清,臉上是忍不住的希冀。
“戒指還我。”虞清說。
“什麽?”秦奏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
虞清不管他究竟是真的沒聽清楚還是裝的,只一步上前,拉住他的左手,費力将那枚與他是一対的戒指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