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因為一日折騰的原因,次日,秦奏醒的晚了,天已大亮,日光透過窗,斜斜灑進,恰好有那麽一束便打在床頭還未合上的日記上。
紙張上帶着棕黃的痕跡,一抹光照上去,幾乎要成了金色,閃的人無法忽視。
秦奏剛用過早飯,昨夜記憶紛湧而至,那時未梳理幹淨的信息,此時已自動整理完畢。
秦奏一時頭疼,分不清是生理還是心理上的頭痛。
記憶并非全部記起,但他已經确認自己的确就是那個讓他嫉恨無比的人,懊惱幾乎占據了整個心神,還覺得有些丢人現眼,他現在根本不敢想象自己該怎麽跟虞清解釋這件事。
虞清一眼就知道自己和過去是一個人,但卻是他自己一點點逼迫着虞清承認這個錯誤的答案。
時間過去的飛快,等再一次回過神來時,捏着眉心的手停頓了,他好像忘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看了眼牆上的鐘,已經到了他和虞清約定好的時間。
秦奏飛快起身,幾乎是匆忙地把東西拿好,他要跟虞清解釋清楚,希望虞清到時還願意要他。
虞清已經來到了民政局外,工作日,人來人往的,皆是來辦結婚證又或是離婚的男男女女,一對一對的,顯得虞清孤零零的。
虞清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便一直盯着手腕上的表。
一分鐘一分鐘的過去,秦奏始終沒有來。
虞清抿了下唇,有些焦躁,秦奏該不會因為不想離婚,所以直接不來了吧。
想法一閃而過,虞清閉了閉眼睛,周遭的吵鬧在耳旁像是隔離了一層薄膜,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眼見着周圍的人越來越少,虞清站起身,徑直朝門外走去。
他對秦奏的感官越發差了,如果因為有事,或者不想過來,都可以直接和他說,像現在這樣算什麽,連電話都打不通。
陽光帶着柔和的溫度,暖和地讓不少人坐在椅子上直打盹。
虞清渾身上下卻籠罩着一層冷氣,他低着頭,生着悶氣地朝前直走。
“來結婚,對方放你鴿子沒來啊。”頭頂處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帶着懶散。
虞清擡頭,見是一個陌生男子,只覺得奇怪,便沒解釋,全當做沒聽見。
“哎,看你這樣子就是了,好巧啊,我也是。”那個人卻喋喋不休地虞清身後,聲音還帶上了點驚喜,大有一種要和虞清好好聊上一番的架勢。
虞清無奈停了腳步,擡眼望他道:“不是,我是來離婚的。”
“離婚啊。”那人撓了撓頭,卻張張唇,還想與虞清分享分享自己的感情問題。
“他來了。”虞清見狀,随手指了指遠處一人,說着話就要朝那邊走過去,身旁啰裏啰嗦的人終于沒了興致,不好意思地離開了。
虞清見人走了,朝四周望了望,哪裏有秦奏的身影,他嘆了一口氣,開始心煩。
已經走出了那棟大樓,虞清垂着眼,因為煩悶連鞋子踩在石板上的聲音都是沉重的,口袋中始終裝着的銀色戒指不慎掉落,當啷一聲,又朝前滾了好遠。
虞清趕忙去追,離婚,說心裏不難過那是假的,口袋中的那對婚戒就是最好的證明。
戒指一路朝前滾,終于在一道石板縫處停下,虞清彎腰去撿,眼前卻多出了一道長長的黑影。
擡起頭,就見是秦奏。
虞清沒說話,裝好戒指轉身就要走,又怕被拉住手腕,便連手都是嚴實地插在口袋中的。
手腕沒被拉住,身體卻也沒如願朝前走遠幾步,腰被人摟的很緊,順着力道就進了秦奏的懷裏。
“放開我。”虞清看也不看他,只冷聲道。
“清清,對不起,我來遲了。”秦奏說。
“手機呢,我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虞清深吸了一口氣,終于擡眼去看他,秦奏看上去來的匆忙,一向衣着整齊的他今日連襯衫的扣子都沒有扣好,這讓虞清稍微平靜了一點。
秦奏愣了一下,慌亂去摸自己的口袋,空蕩蕩的,他眯了眯眼,道:“來的匆忙,忘記帶了。”
虞清掃了一眼時間,擡頭朝辦事大樓看了一眼,道:“結婚證帶了就行,現在過去興許還能趕上。”
說完,他就已經朝大樓裏走,卻又被攔了下來,虞清嘲諷地笑了笑:“怎麽,結婚證也沒帶?”
“帶了。”秦奏說,他擡手摸了下眉心,開始在心裏思索該怎麽和虞清解釋失憶的事情。
“那就走吧。”虞清的眼睛在他手上停頓了片刻,那雙手多了幾道傷疤,還未愈合,看上去就是這兩日新添上去的。
他踢着腳邊的石子,聲音依舊冷冷淡淡的:“你手怎麽回事?”
秦奏張了張唇,眼裏閃過一絲笑意,說:“昨晚出了點意外,燒傷的。”
“哦。”虞清點點頭,心裏卻不自覺浮現出關于秦奏書中的結局,在書裏,他就是死于一場大火之中,心髒不受控制地揪了起來。
“清清,我們不離婚,好不好?”秦奏見他對自己還有些關心,膽子便大了許多。
話一落,虞清猛地擡頭:“你後悔了?後悔你還來這裏幹什麽?”
秦奏聽着他帶着尖厲的聲音,又瞧見他紅了一圈的眼眶,心有些疼,手上不自覺就松了力道。
虞清便趁着這個時機脫離了他的懷抱,邁着步子走得飛快。
“清清,我恢複記憶了。”秦奏來不及去想怎麽說最合适,人已經要走,情急之下,話脫口而出。
虞清的身形頓了一下,卻只是那麽一頓,又恢複如常,繼續朝前走。
秦奏趕忙去追,他個子高,步子大,不費力就能追上,擋在虞清的面前,然後說:“清清,我想起來過去的事了,我和過去的确一直是一個人。”
虞清抿着唇,那雙被陽光照得玲珑剔透的眼睛一直緊緊盯着秦奏,好像在分辨他話中的真假。
秦奏安靜站在他身前,任由他打量。
許久之後,虞清說:“你又想騙我?”
謊言說多了,就再難以取信于人,秦奏苦笑了一聲,眼睛有些酸澀,說:“清清,這次是真的。”
“我不相信。”虞清卻執拗地咬着他那瓣唇,水潤鮮嫩的唇瓣被咬的充了血,泛起了紅光。
秦奏伸手将那片唇從虞清的齒下解救出來,說:“我們領結婚證的時候,碰見了一對老夫妻,他們年輕時分分合合許多次,老了卻又重新想起對方的好來,他們對我們說,婚姻需要磨合,需要互相體諒對方。”
“結婚的時候,我給霍林秋也發了邀請函,但他沒來,我當時一陣可惜,想要給他把結婚錄像發過去,是你攔下了我。”
“結婚一個月,我們旅行結束,回來的第一天,過彥就找我說田家的項目出了問題,就是那天我出了車禍,車上還放着你喜歡的百合。”
秦奏一口氣說了許多,他盡量去找那些日記中沒有寫過的事情說給虞清去聽,一件件事說過去,虞清的眼睛越來越紅。
“清清,真的,我都想起來了,你問我答,好不好?你相信我最後一次。”
虞清眨了眨眼,眼淚要掉不掉地氤氲在眼中,他問道:“臨秋從前一點都不會打架,但他現在打架很厲害,為什麽?”
“因為他逃課帶你去打游戲,我找了你一晚上,他被我打了一頓,心裏不平。”
“遠之從前最讨厭你了,但現在你們也是朋友。”
“因為我不想讓他總是占着你,所以給他介紹了一個女朋友,他這人是個戀愛腦。”
“……”
“……”
越是問,虞清眼中的眼淚就越是多,最終眼眶裏終于承載不住,啪嗒如珠子一樣滾落到臉頰,聲音也從一開始的懷疑逐漸變得委屈。
“秦奏,我能相信你嗎?”
虞清心想,自己實在是太傻了,眼前這個人騙了他這麽多次,他和自己說過,再也不會相信這個人的話。
可這一次,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去相信,想要相信他的秦奏真的回來了。
秦奏心裏堵的厲害,他擡手,輕輕揩去虞清臉上的淚水,說:“清清,你再相信我這一次,好不好?”
“只有這一次了,你以後都不準再騙我了,我最讨厭別人騙我了。”虞清哭着哭着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來,他吸了吸鼻子,将眼淚全部擦幹淨。
“好,如果你發現我在騙你,你對我做什麽懲罰我都答應你。”秦奏神色認真,他的确不想再騙虞清了,靠騙只會讓他們之間的關系越來越糟。
他甚至想回到當初,把那個人一臉自信欺騙虞清的自己給狠狠揍一頓。
虞清點點頭,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發現四周來往的人總是盯着他們兩,他不好意思地低着頭,又突然想起什麽,把包裏的離婚協議給掏了出來。
秦奏見他動作,心裏猛的一跳:“清清,你還要離婚嗎?”
虞清瞧了他一眼,揚了揚手中的離婚協議,道:“傻子,這種只坑你的協議也敢簽下去,真不知道你怎麽管理公司的。”
他說着将手裏的離婚協議撕的粉碎,又将包裏那張新的沒有人簽過的另一版也撕碎。
“走吧,不離婚了,丢死人了。”虞清撇了秦奏一眼,有些不滿他為什麽要在這麽多人面前和他說這些話,弄得好多人都看見他哭得這麽慘了。
秦奏眼底帶着笑,又試探地問道:“那清清,搬回來住好不好。”
“不行,我們只是不離婚了,我還沒原諒你呢。”虞清背着手,冷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