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還會想在一起
“最好不是,”明聿年回視他,眼中的傷痛赤裸,絲毫不亞于蘇顏,“因為如果是,我們留不住他。”
蘇顏也許是想傷害他,也許是保護孩子,又或許是在說實話,但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無論是哪種情況,歸根到底都是他錯。
蘇顏不知道,他以為的婚姻起始父母之命的那場相親其實是他拜托了父親。不是直接的請求,但間接引導了父親的判斷。
蘇顏也不知道,他以為的酒後亂性誘導發情其實是将行就木順理成章。
是他引誘蘇顏走入了這場婚姻,卻沒有做足準備。沒有盡早檢測信息素匹配度,為了自我好受而逃避現實,但凡多了解一些低信息素匹配度會帶來的問題,也不至于讓蘇顏面臨今日的困境。
無論是堕胎還是留下,都注定是一場傷害。所以如果孩子真是塗年的,那他也許該感到慶幸,命運替他修正了錯誤。
心口卻疼得呼吸困難。
他不氣蘇顏,只恨自己。他錯的不是生而為異類,而是已生為異類卻妄圖将他人拖入火坑。他不該結婚,宣過誓卻沒能做到,傷害的是他最想保護好、最想珍重珍惜的人。
蘇顏沒有做錯選擇,他的确沒有塗年好,塗年能給的他一輩子也給不了。
他看向醫生,臉上是一種近似麻木的平靜,“我們的信息素匹配度低于40%。”
“低于40%”是他刻意的含糊。沒必要說得更清楚,哪怕他将實情道出也改變不了現狀,只會增加蘇顏的負擔。
比起一個愛而不得的可憐鬼,抛棄一個自大驕傲的混蛋,總歸是來得輕松些。
醫生代替他向蘇顏做出了解釋,信息素匹配度低于40%不建議生育,自然流産的可能性大于90%。
蘇顏失了魂般靜默着。
看蘇顏表現便知,命運到底沒有饒過他。
心情複雜得難以言說,很快只剩下無法緩解的酸苦。明聿年心髒痙攣發痛,單膝跪上床将蘇顏小心地攏進懷中,保護易碎的瓷器般護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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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哭,顏顏,是我的錯,”手指在頸後輕摩,他垂着頭低聲喃語,把心碾碎了來安慰蘇顏,“你還會有孩子的,健康漂亮的孩子。你跟塗年是完美匹配,這是求不來的運氣。”
真的該結束了,必須得結束了。
“離婚申請我今晚會填好放客廳桌上,你準備好就跟塗年約時間吧,我會按時到。其他事情不用擔心,財産該怎麽分就怎麽分,我會跟長輩解釋……”
手指逐漸摳緊明聿年的衣擺,蘇顏臉埋在明聿年胸口,嗚咽着搖頭。
他不想跟其他Alpha有孩子,如果不是明聿年,他為什麽要受生育的苦。他不想也不能跟明聿年在這時候分開,哪怕他們之間已經舉步維艱。
“大于90%,但不是100%……”
他的聲音太低,悶在胸口聽不真切。明聿年垂低了頭,很輕地挽起他臉。醫生不知何時離開了房間,将這裏留給了他們。
明聿年拿來紙巾,沾着給蘇顏擦臉時,對方握住了他手。
“我不想放棄他,”蘇顏聲音輕低似悄語,怕驚動孩子一般拉近了明聿年,望進他的眼睛求他,“試試好不好,也許會有奇跡……”
心口絞得厲害,明聿年一時間說不出話。
“為什麽要試,”他撫上蘇顏的臉,聽見自己聲音同樣輕得悄微,“如果沒有奇跡,你會受傷,吃的苦全部白費,真的值得嗎?”
“為什麽不值得,”蘇顏在他掌心中掉淚,臉頰熨燙了他指端,“他也是你的孩子,會生得像你一樣端正,你就一點也不想見到他?”
“我想,”明聿年嗓音發啞,聲音卻輕悄,“但我不想你出事。”
“我不會出事,”蘇顏說,“你是我的Alpha,你會保護好我。”
望着那雙被水洗過的清眸,心髒像是被撞響的晨鐘,哪怕寂滅了無數個春秋,生滿了斑駁鏽跡,被鐘錘撞來的那一刻,還是會像誕生初日金銅耀眼地響徹大地。
“我是。”明聿年眼眶泛起潮紅,“我會。”
“可是這樣就離不了婚了,我每天需要标記你一次,”他眼睛彎下,眼眶的紅意卻在加重,“你還會想繼續跟我在一起嗎?”
“你想嗎?”蘇顏也紅着眼,反問他。
“我想。”
沒有停頓和猶疑。
明聿年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像電視劇裏那些幡然醒悟Alpha一樣乞求垂憐,但在考驗來臨的這一刻,蘇顏只是輕飄的一句反問,他便已經惶而又急地想把心掏出來給他。
“中午過分的人是我。”那句話說出口後,他一直如鲠在喉,像犯了罪的囚徒,“最近時常心浮氣躁,總也冷靜不下來。自從你第一次提了離婚,就有哪裏出了錯,在維持和變糟中打轉,無法恢複成對的樣子。越是挽回越是糟糕,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變得好像再做不好你的Alpha。我不想傷害你,但還是傷害了你,這比一切都更令我難受,”他握着蘇顏的手,發顫地垂了眼,“顏顏,我真的很抱歉,不僅是中午。”
自尊和體面是失敗者的借口,如果上天有垂憐的可能,俯首稱臣也好,搖尾乞憐也罷,他發現自己好像什麽都做得出來。
“我沒有後悔過認識你,”信息素在血液中翻攪,他對上蘇顏的眼,有種酒醉的暈眩感,“無論多少次,我都還是會希望跟你結婚,不是因為父母,而是因為我想你。我一直都很想你,總是在想你。跟你結婚我很高興,也覺得很幸福,”臉上不知為何濕漉,他意識到自己大概看起來很狼狽,“如果能繼續下去,我會很感激。”
到這已經說了七八,僅差一點便是完滿。Alpha的信息素在空氣中如沸水鼓動,面頰紅得像在發燒,握着蘇顏手的力度像在請求,“寶貝——”
蘇顏正在看着他,目光不偏不倚。
話語在腦中回蕩,烙鐵般燙着舌頭。說了也許将來會後悔,但不說現在就會後悔。明聿年口唇在發抖,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呼吸輕又重,三個字呼之欲出,“我——”
診室的門被人一把推開,響動攪散了那句話。伴随着烈酒的信息素味,是塗年的急切呼喚,“顏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