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井中的嬰孩

事實證明,所有的事情,都是慕容重華多想了。

看着躺在自己身邊,已經陷入深眠的某人,慕容重華嘆了一口氣,有些慶幸又有些失望。

輾轉了好幾次之後,他還是沒有睡着,這才起身穿好衣裳,在窗邊坐了一個晚上,看着某人的睡顏,偶爾像個白癡一般傻笑。

恍恍惚惚之間,外面天色已經露出了魚肚白,慕容重華趕緊起身,打算趕回宮中去上早朝。

然而,剛一起身,腳下就是一陣虛浮,那滋味就像雙腳踩着棉花,踏不到實地上一般,恁不自在。

緊接着,腦袋一蒙,就朝後倒去,心想着,這下他要摔懵了,要是以後朝堂之上坐了一個傻皇帝,那可就喜慶了。

這一摔,并沒有像慕容重華想的那樣摔傻,只是屁股有些疼,摔倒的動靜也将床上的某人驚醒了。

“皇上,您怎麽到地上去了?”

“剛想回宮上早朝,摔的。”

聽了慕容重華的答案,言喻眼中突然有了再明顯不過的笑意,臉上恁是沒有表現出來,迅速起身開始自顧自地穿起了朝服。

穿戴整齊之後,才看向已經從地上站起來的慕容重華:“皇上可真行,走個路都會摔倒,跟個小孩兒似的。”

“朕已經二十了,不是小孩。”

“喲,這不才行了幾天的冠禮嘛。”

說着,言喻擡起指尖,繞了一绺慕容重華垂在身前的青絲置于鼻端:“真好聞,皇上可還記得當年臣入宮陪讀之時……”

言喻這般舉動,讓慕容重華着實有些不太自在,臉色一陣白一陣紅的:“大理寺卿,朕要去上早朝了。”說完,撒腿就跑。

言喻輕笑出聲,跟了上去,陛下這是在害羞啊。

當年他入宮陪讀的時候,陛下可不是這種動不動就害羞的性子,那時,性子可烈得很吶。

似乎從陛下登了大寶,而他也沒有再進宮陪讀之後,那烈性子才開始慢慢收斂起來了,現在……竟然變得害羞了,有趣。

一路行至宮門處,竟然沒有看到言措,慕容重華有些納悶兒。

當大理寺卿一邊朝宮門走着,一邊笑看着身旁的某位陛下的時候,四周突然就傳來了一陣驚叫聲。

早市的人雖然不多,但是當所有人都圍成圈的時候,後來的人想擠進去都難。

本來慕容重華和言喻是對這些事情沒興趣的。

一個只想着快些進宮上早朝,一個就一直盯着旁邊的人看。

恰逢此時,“嬰孩”二字入了慕容重華的耳中。

慕容重華趕緊拉着言喻擠進了人群。

被圍在中間的是路旁的一口井,井口旁邊有一個提水的木桶,一個身穿短褐的壯年男子正将桶中的東西抱出來,圍觀的百姓唏噓不已。

慕容重華帶着幾分疑惑伸着脖子朝那個壯年男子懷中看去,那裏俨然躺着一個剛從水中撈起來的嬰孩。

“言卿,那孩子死了嗎?”

慕容重華一雙眼盯着那個嬰兒,連眼睛也忘了眨。

言喻見慕容重華似是被吓到了,連忙輕拍了幾下他的背部,以示安慰。

薄唇似乎是貼在慕容重華耳邊,低聲道了一句:“陛下勿怕,臣這就去看看。”

慕容重華點了點頭,卻不料下一秒手已經被言喻拉住往前走了。

“诶……”

“公子不是精通醫術嗎,我可不懂,還是公子來看比較好。”

“朕……本公子……”怕死人。

然而,言喻力氣實在是太大,慕容重華還沒有将這句話說完整,手已經摸到了那嬰孩的人中處。

慕容重華趕緊将手縮了回來,速度快得像是怕被什麽東西咬到一樣。

“你們是什麽人?”

那壯年男子對于這突然到他身邊的兩人有些警惕,抱着嬰孩就要往後退。

适逢此時,一年輕婦人在一個小丫鬟的攙扶之下跌跌撞撞地闖進了人群,在看到那壯年男子懷中的嬰孩之後,急切地上前抓起嬰孩的左手手腕。

從慕容重華和言喻的角度,可以看見那小小的手腕內側,有一塊圓形的紅胎記。

那年輕婦人見此,突然大笑大哭起來,說什麽天理不公,蒼天無眼。

哭哭喊喊之間,看熱鬧的人也越來越多,慕容重華皺了皺眉頭,眸子裏全是不忍,人間慘痛事之一,便是骨肉離別了吧。

而且這孩子還這麽小……

眼睛掃過那婦人抓住的那只小小的左手,上面有一小道皮肉翻了起來,像是被什麽東西劃過。

難道這嬰孩不是溺水死亡的?

身邊的言喻拉了拉他,慕容重華才回過神來。

“公子,時間不早了,先看看吧。”

看……慕容重華自然知道他說的是看什麽,但他是真的有些害怕……

“公子害怕嗎?”

“怕?本公子長這麽大,還沒怕過什麽呢!”

看就看吧,看一下又不會死!

“大理寺辦案,請将屍體交給本官,等屍檢之後本官自會處理,親屬也請在今日午時之前到一趟大理寺。”

言喻将嬰孩接過來抱在懷裏,面向慕容重華。

慕容重華看了言喻一眼,見他面上帶着三分溫和的笑,慕容重華突然有一種感覺——言喻這是在故意刁難他。

既然是刁難,他身為堂堂九五之尊,自然不能讓他得逞,若不然,他這個皇帝還有何威嚴可言?

于是咬牙伸手,探了一下那嬰孩的鼻息,自然是早已沒有了動靜。

暗自咽了咽唾沫,繼續伸手去捏開嬰孩的嘴,口中無細小均勻的泡沫。

嬰孩面色慘白,也不知是因為被水泡過還是什麽。

小小的手中也沒有泥沙之類,幹幹淨淨的。

而左手手腕處有一個很明顯的口子。

“這嬰孩不是被扔進井中溺水而死,至于真正的死因,應該就是這個了――失血過多。”

慕容重華一邊說,一邊咬牙将嬰孩的左手腕舉起,人群中不乏發出了然之聲。

慕容重華抿了抿唇,看了一眼天色,撥開人群帶抱着屍體的言喻走了出去。

在慕容重華的授意之下,言喻将屍體交給宮門侍衛帶到了大理寺殓屍房。

慕容重華換好朝服趕到勤政殿的時候,還是晚了一刻鐘的時間。

本來朝中就多有對他這個有名無實的皇帝不滿的,故他剛一坐在龍椅上,下面就有人開始發難了。

“皇上,您身為九五之尊,可不能這麽随性啊。”

首當其沖的是三公之一的張太保張遠,張遠的夫人是言喻言措兩姐弟的姑姑,所以張家和言家還是親戚關系。

在站隊方面,一向擇木而栖的張太保自然是站在了言家那邊。

和言家有關系的,除了言喻立場不明,其他全都一邊倒了。

對于這些事情,慕容重華表面表現得像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兒,但是心裏,清楚着的。

故言喻此人,他是願意去親近的,不管是出于私人原因還是為了大局。

按照從他登基上朝之後的“慣例”來講,張太保發話之後,就該李太傅去怼張太保了,然後兩個差不多頑固和死守面子的老頭子會在朝堂之上吵個半天,吵完後恰好能到下早朝的時間。

慕容重華瞥了張太保一眼,捂住嘴打了一個呵欠,打算小憩一會兒,想着醒來便可以下朝用膳了。

然,他打呵欠的手剛放下,一道低沉卻很年輕的聲音在大殿之上響了起來。

“張太保可是在責怪陛下?”

慕容重華一驚,這朝堂上除了李太傅,還有人願意為了他這個不争氣的皇帝,跟張太保怼?

慕容重華将視線朝着那發話的人移去,定在一抹藍色的身影上。

言喻?他這是做甚?

慕容重華發現怼人的是言喻,驚訝更添三分。

在此之前,言喻可從未參與過這些朝堂的明争暗鬥,現在站出來,究竟意欲何為?

慕容重華的睡意頓時消散,饒有興趣地看着言喻,很是期待之後的發展。

許是言喻發現了他在看他,在下一瞬間,就将視線轉了過來與他對視。

也不知道是想起了昨晚同睡一張床的事還是什麽,慕容重華感覺自己的臉突然變得很燙,呼吸也不受自己控制,于是趕緊低下頭去。

淡定淡定,他可是九五之尊,被人看一眼就不好意思了,哪能啊……

作者有話要說:

案子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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