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學的是哪般詩書禮易?

“難怪啊難怪!”

見言喻一邊往殓屍房外面走,一邊喃喃自語,慕容重華示意守在門外的侍衛将屍體蓋上,趕緊跟了上去。

“言卿在說什麽?”

“陛下,那三個孩子怎麽就不聲不響地就給抱走了呢?即使兇手躲過了那些丫鬟小厮和嬰孩的父母,但是嬰兒都是比較敏感的,被動一下,可能就會哇哇大哭,更別說抱着孩子離開了。”

“兇手給那三個嬰孩下了蒙汗藥?”

“應該是,還帶着香氣,可能是兇手為了掩飾蒙汗藥的氣味加在裏面的,而且還不是去抱走孩子的時候下的,是幾天前就下了。”

“為什麽說幾天前?”

言喻笑了笑,湊近慕容重華,在兩人只有一個拳頭遠的距離時,言喻突然将腦袋朝他肩上靠去。

慕容重華感覺自己小腿突然有些發軟,馬上就要坐到地上的那種。

“言卿在幹嘛?”

“臣之前就說過,陛下身上的香味真好聞。”

“香味,什麽香味,朕是男人!”他是男人,身上怎麽可能有香味,跟個女子似的?和言喻說話早晚他要被怼死。

聽到慕容重華一本正經地這樣說,言喻突然就樂了,推開他,捂着肚子笑出了聲,一點兒也不顧及某位陛下的臉面。

“很好笑?”

“沒,恕臣無禮了,陛下,臣說的是龍誕香,清秋殿不是每天都點着這熏香的嗎?即使昨日陛下來了大理寺,大理寺的熏香不是龍誕香,但是陛下身上的龍誕香一點兒也沒淡下去。”

慕容重華眨眨眼,算是明白了言喻是什麽意思。

“言喻,你這大理寺卿當得還真不差,朕相信,言卿在這位置上,朕的大梁會很太平的。”

“承蒙陛下厚愛,言喻愧不敢當。”言喻看向他,還是接着說了後面的話,“其實,若是沒有陛下在臣身邊,臣恐怕也就沒這心思破案了。”

慕容重華假作咳嗽了幾聲,便邁着步子朝大理寺大門走去。

此時正是日頭高照之時,北方的冬季多是豔陽天,雖然感覺不到什麽溫度,但光線倒是足得很。

“陛下這是要去哪兒?”

“借着大理寺中仵作的身份去看看亡者的家屬。”

“那有勞慕公子了。”

言喻知道慕容重華話中的意味,一口一個公子叫得很是順溜,慕容重華笑了笑,以此回應。

兩人走在長安街上,言喻跟在他身旁,街上的小販吆喝叫賣着自家的物什,身旁人流穿梭不斷,這樣的場景太有感染力,讓慕容重華差點誤以為他和言喻只是出來逛街,像是……一家人一樣。

說實在的,慕容重華很享受和言喻走在一起的時光,因為他在身邊,他會有一種心安的感覺。

“慕公子,咱們到了。”

“到了?”到什麽地方了?

哦對了,他和言卿是來找亡者的親屬的,他怎麽就糊塗了。

慕容重華看着朱紅色府門上挂着一個上了漆的匾,上面寫着“王府”二字,門楣上和兩旁挂着白绫和白燈籠,無一不在表明着之前發生的慘事。

是了,是這裏了,他該清醒一下了。

言喻上前敲了幾下門,就有一個四五十歲左右的老人來開了門。

那老人看也沒看他們,只是一個勁兒嘆氣:“你們走吧,我家老爺沒時間打理生意上的事情了,忙着小少爺的喪事呢。”

“老人家,本官就是為了貴府小少爺的事情而來。”

言喻話音剛落,老人突然就擡頭看了看言喻,大概是并沒有想到言喻會來府上,神情有些驚訝:“哎喲,言大人,容老奴先去通報我家老爺。”

“勞煩了。”

看着重新關上的府門,慕容重華幹脆坐在地上等:“為了自己兒子,悲痛得連謀生的生意都沒辦法做下去了,這王老板還真是重感情的。”

言喻一邊說,一邊在慕容重華身邊坐了下來。

“嗯,之前家姐還未接手父親的爵位時,曾和王老板一起做過生意,的确是商人中難得的重情重義之人。”

難得的重情重義之人啊……慕容重華轉頭看向身邊的言喻,良久還未轉過頭來。

言喻發現之後也只是笑了笑,道:“慕公子這是在看什麽?言喻臉上可有花兒?”

“當然有,而且還好看得緊,朕瞧着甚是喜歡。”慕容重華剛說完,就後悔了,李太傅教了他那麽多,什麽時候教過他這樣沒臉沒皮了。

言喻見他臉紅,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最後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慕公子這是學的哪般詩書禮易?”

被言喻這樣一笑,慕容重華連脖子根兒都紅了,便站起來背對着他,見那府門剛好開了,便踩上臺階走了過去。

“朕……本公子之前一直以為‘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句話是對的,但是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家姐就是個好例子。”

“是是是,家姐在慕公子眼中的确不是什麽好鳥。”

慕容重華沒想到言喻會順着他的話說下去,被驚了一下。

直到兩人被帶着去見那位王老板,慕容重華才重新開口說話。

那王老板大概已到了不惑之年,也算是老年得子,沒想到卻出了這茬子事兒。

整個人的精氣神兒自然也是大不如從前,眼睛腫得跟個核桃大,眼中更是沒有了什麽生氣。

慕容重華看了一眼站在那王老板旁邊,狀況相似的一妻一妾,心中不禁感慨,誰說男兒無淚啊,只是未到傷心處罷了。

“老爺,大夫人,二夫人,言大人來了。”

聽到那老人的聲音之後,王老板立馬将腦袋轉過來看向言喻和慕容重華,神情有些激動:“兩位大人可是查出了誰是殺害吾兒的兇手了?”

“還未曾查出,不過,本官想應該也快了,王老板和兩位王夫人請節哀,人死不能複生。”

“我那唯一的孩子就那樣枉死了,我還怎麽節哀啊!”說着,就要哭起來。

慕容重華趕緊上前:“王老板,本官和言大人前來就是為了查清此案,希望王老板和兩位王夫人再跟本官和言大人說說,去萬福寺的事情。”

“萬福寺?哎呀,我就說那和尚有問題了,妹妹你還不信。”看着比較年長的那位夫人突然就哭了起來,“永兒啊,我可憐的永兒。”

慕容重華有些疑惑:“大夫人說的和尚是?”

“萬福寺的一個小和尚,長得眉清目秀的,看着也不像是壞人啊,那小和尚誇吾兒長得好,看眉眼就是個有才氣的,還送了一個長命鎖給吾兒帶,沒想到滿月那天,吾兒……就不見了。”

安慰了這家人一會兒之後,也沒什麽想要知道的了,而且看這情緒,也問不出什麽話來,兩人便告辭離開了往下一家人去了。

“沒想到孩子不是大夫人的,大夫人還為孩子哭得那麽厲害。”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二夫人都是大夫人幫王老板選的。”

“還有這事兒?”

“這王老板和大夫人是青梅竹馬,只是婚後多年,一個孩子都沒有,所以大夫人才叫王老板娶了二夫人,結果天降橫禍。”

“為什麽像令姐那樣的人還活得風生水起,像王老板這樣的人卻在受喪子之痛的折磨?”

本來慕容重華想說的是,像他皇長姐那樣溫柔善良的女子卻要被他姐姐欺壓,想起王老板又臨時改了口。

“也是,世道不公,所以請陛下好好整治這天下,好解救吾等善良之人于陛下等人的虎口之中。”

嘿,他一堂堂九五之尊是怎麽着他了,說話這麽損,把他說得挺罪大惡極的。

慕容重華放大了步子往前邁,暫時将言喻甩在了後面。

說實在的,他并不是一個小氣的帝王,從小,李太傅就教他要大度,君王大度了,才是百姓的福祉。

對于他的百姓,他也的确沒怎麽小氣過,自然,言喻是被他排除在他的百姓之外的。

總之,面對言喻,有時他就大度不起來了。

這得從小時候言喻搶他吃的說起。

慕容重華的思緒慢慢飄遠,直到撞了樹這才回過神來,擡手就捂着賊疼的腦袋倒抽氣,耳邊的笑聲讓他感覺特想踹人。

“言卿覺得很好笑?”

言喻笑了兩聲憋住了,神情立馬變得特別正經:“沒,臣是在心疼。”

心疼,心疼能笑成那樣,唬鬼呢!

慕容重華看了一眼身前的那棵樹,狠狠踢了一腳,差點兒沒把自己腳給踢殘了。

倒吸一口涼氣,瞪了一眼還想笑的言喻,然後才看了看四周。

這裏離城門倒是有些近了,死去的那個女嬰親屬就住在這周圍。

擡頭看了看天,太陽應該快要下山了。

“言卿還等着朕去打聽那女嬰的親屬住在哪裏嗎?”

“沒,臣這就去。”

慕容重華看着言喻微微抖動的肩膀,就知道此人還在笑,頓時恨得牙癢癢,容貌長得好還真了不起了!厮肯定是覺着今天被按到木板上撞的仇給報了。

找到李家的時候,已經是酉時了。

李家是普通的農耕之家,家中已經有三個小孩兒了,倆男一女,夫妻倆一看就是那種老實巴交的人。

不知是因為事情已經過去一周還是家中孩子本來就多的原因,這對夫婦提到孩子遇害的那件事的時候,并沒有像王老板一家那樣傷心。

家中的三個小孩兒最大的也就五歲,也沒懂事兒,沒心沒肺的,就只有孩子的母親在旁邊低聲哭着。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吧,慕容真的不是一個小氣的帝王,小氣這東西,還是要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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