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心求死?

陶令眼見得他整個人已然跳起來了,遂補充道:“假死。”

江林雙目緊緊地瞪着他,眸中已有了難以自制的殺意,然時機未到,他自是不會動手,只是愈發陰狠的凝着他道:“你少這般打發我,我想要的從未得不到過!”

所以,他才說,江林和楚瑾那麽像。

“你是何時注意到夭夭的?”陶令淡然的瞥向他,仿似江林方才的威脅恐吓不存在一般。

江林自得的笑了笑,重又坐下來徐徐道:“陶令啊,鼎鼎大名的陶公子,你守着天險望岐山,無一人能殺得上去,十年,你消失了十年,我幾乎要忘了還有一個心願未了。”

“十年前,我便想與你一戰,奈何你隐遁到望岐山,我漸漸竟也忘了。”

“不過……”他忽然拖長了尾音,滿眼精光的凝着陶令,“我卻不是一開始就認準了蘇夭夭,但她突然出現在楚玉珩身邊,那個落魄的王子竟那麽小心翼翼的護着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

“我不過派人略微打聽了一下,便知道了她和你的淵源。這樣身份的女子太吸引人注意了。”

“一開始,我并不曾喜歡她,太稚嫩,一眼望去像是妹妹一般。可她重新出現在王城時,太美了!”江林不由自主的感嘆着,“比着我身邊的那些女人不知美上多少倍,偏偏,美而不自知。”

江林凝着陶令愈發要噬人的眼光,愈發放肆無忌:“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她是你心尖上的女人,我自要奪過來。”

“能奪走你的女人和你的江湖地位,這是多大的榮耀!”

陶令耐着性子聽他說完,終是輕聲哼了哼:“江盟主果然比我想象的還是貪婪。”

或是,不知死活。

江林不屑地笑笑:“不管你怎麽說,她的人我是要定了。”

“那便守好你武林盟主的位子吧!”陶令甩袖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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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林猛地竄到他眼前擋住他的去路,眸色緊張道:“你這是何意?”

“下月初十,夭夭會去搶你的令牌,恭候便是。”說罷,陶令便是錯過他,徑自向外走去。

到底又是被人叫住,陶令不情願的頓住步子,陡然驚覺江林一個男子怎如此啰嗦?

“她一個弱女子,你就不怕我使手段強奪了她?你當真放心?”這與他得來的消息全然不符。據他所知,陶令對蘇夭夭可是看得比性命還重要,怎這時竟是讓她去參與這樣危險的事?莫說最後他與蘇夭夭對陣,可能還是手下留情些,便是慕名而來的武林高手不計其數便是蘇夭夭一個女子無法對抗的。

“我有自信,對夭夭也有。”陶令背對着他,忽的低低笑道,“況且,有你在她眼前日日晃悠,才更顯得我不可替代。”

陶令姿态怡然,江林便愈發難以沉着冷靜。他素來手段凜冽心思深沉,不想遇見陶令,竟是每每破功。

江林竭力控制住胸腔的怒火,深感陶令所說确然有些他不大想承認的道理。然而,不對不對!

“不不不!一定不止如此。”江林慌亂地叫着,偏又怎樣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這腦子落在陶令這裏,似總是不夠用。

陶令再是懶得應付,輕飄飄落下一句話便是飄然離去了。

他道:“那你且自己想吧!”

陶令出了門,在拐角的時候瞧見一個身穿粗布衣裳的男子,像是這院子裏幹粗活的下人,及至看清了他的臉,方才在他眼前站定:“何事?”

來人極是不安地凝着他,頗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陶令想了想方才道:“另十倍的銀子黎老先生未曾給你?”

宋萬勇慌忙搖搖頭,生怕被人誤解一般,轉而又是趕忙解釋道:“不是不是,是我不曾跟老先生要。”

“也罷,到了晚間我着人給你送去。”

“不是這件事。”宋萬勇慌亂的開口,鼓了好大的勇氣方才擡頭凝着陶令冰冷的眸子,“這些日子我想了很久,還是覺得不解,所以想多嘴問一問。”

“你說。”陶令應了聲,并未覺得有任何不妥,卻是宋萬勇過分小心翼翼了。

“青荷姑娘腿上的胎記,我聽黎老先生所說,那胎記是顏料所致,我就是好奇當年果真有這麽一個人麽?那那個人……”結局又是如何了?

宋萬勇長大後父母亡故,但仍是盡全力給他找了個在刑部大牢幹活的差事。他初識也覺得那些大人審犯人的時候異常殘忍,後來也就見怪不怪了,畢竟入了這天牢,都是十惡不赦之徒,受些罪算什麽。

然而那日他眼睜睜的瞧着被困住雙手雙腿的青荷姑娘,在冰涼的木板上不停地掙紮,他偏還要死死地摁着她的頭,她口中的筷子都被咬碎了。

那樣的情景,是比死還要痛苦的。

陶令不可察覺的嘆息了一聲,但也不曾隐瞞,徑自便道:“青荷确然不是林夫人的女兒,胎記也是我着人做上去的。至于那些陳年舊事,是我身邊另外一個婢女,當年蒙望岐山先主所救,方才有幸活了下來。”

“哦哦!”宋萬勇長長地舒了口氣,竟是有種一顆心陡然落地的安穩感。

陶令見他如此神情,對比方才的手足無措,不由得疑慮道:“你很怕青荷便是當年事件中的人?”

宋萬勇下意識搖了搖頭,目光略有些躲閃,不敢直視陶令的目光,只慌亂地解釋道:“我也不懂這些,只是覺得太殘忍了,被自己的親生父親如此對待,實在是生不如死。”

陶令一眼便看破了他的心思,卻也不點破,只道:“你好生照顧她便是。”

“是!”宋萬勇慌忙應下,待陶令離去,便回了他和青荷的居處。青荷最開始身子極是虛弱,連下床都是問題,他便是一直被黎老先生安排住在青荷隔壁,後來她身子恢複了,他也不曾搬離。左右後院不過這麽大,也沒別的去處。

及至晚間,宋萬勇為青荷打好了洗腳水正要出去,忽的被叫住。

“宋萬勇。”她叫他的名字,永是這般冷漠,沒有一絲感情。

宋萬勇忙回過身,走至她對面坐下。青荷面無表情的将眼前一尺見方的錦盒推到他面前:“這是公子許諾你的謝禮。”

“不用不用。”宋萬勇忙往回推,推到桌子中央又是慌忙收回手,一面局促道,“我真的沒做什麽,再說……”宋萬勇咬咬牙,頗是難以啓齒道,“你受這麽大的苦,我就算不是主謀,卻也是害了你。”

青荷始終緊盯着手中的茶杯,杯裏的茶水早已涼透,只是她以體溫緊緊握着,這茶杯竟還是溫熱的。

她仿佛不曾看見對面那人的不安和慌張,只冷冷應聲:“公子說一不二,你不必推脫。”說罷,便是徑自進了裏間,獨留宋萬勇一人欲言又止的坐在外間。末了,到底是将錦盒收入懷中。

青荷轉入裏間,脫了外衣便是直挺挺的躺到床榻之上。這些日子,她身上的傷漸漸好了,唯有臉上的疤怎樣都去不了。黎老先生也曾直言,這疤痕勢必要帶一輩子了。

夜深後,她側過身凝着窗外微弱的光,仍是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腦海裏不停地回響的是白日裏公子到訪同她說的那些話。

公子到這裏不曾和黎老先生說幾句話,便是率先來看了她。

那一瞬,世間景物化作虛無,她眼裏只有那白色無暇的身影,那是她拼盡性命也要保護的純淨。然她縱是愣怔了會兒,身體的本能仍在,她叫一聲“公子”,便是要躬身一拜。

公子忙伸手去扶她,她不能不欣喜,然而注意到手肘下的玉蕭,終是頃刻收斂了眼底所有的盛放。

“可好些了?”公子問她,聲音裏卻并無關切之意。她深知公子慣常如此,卻還是生出失落的心思。

“好多了。”她恭敬答。

“日後可有打算?”

青荷猛地擡起頭,一時間竟似是沒聽懂公子所言。陶令看她那般神情,遂又重複道:“可想好了以後做什麽?去往何處?”

青荷深深吸一口氣,眸子裏竟有了腥紅之色:“公子這是要棄了我?”

她全然慌亂了陣腳,不待公子應聲,便頗有些悲戚道:“公子,你可以殺了我,也可視而不見我被人殺死,但你不能這樣棄了我。”

陶令頓了頓,錯開她執着的注視。她的心意他原本不懂,後來懂了。她想要他無法回應,僅能保住她一條性命而已,且是在她有意願活着的境況下。此時當知她是誤解了,便轉口道,“經此大難,我以為你會想要換種生活方式。”

他本身也是如此,十一年前他被人鞭笞險些死去,後來沒了求生之心。是蘇夭夭出現在他身邊,日複一日,勾住了他對生活的向往。而青荷經此大難,既是還想要好好活着,多半要換種生活方式才對。

“不!”青荷的情緒這才緩和些,她堅定地搖搖頭,“青荷的誓願從未變過。生死追随公子,絕無悔意。”

上次見面還是她未曾遭難之前,她也是如此說。陶令見她心意已決,也不再說什麽。他懂她心意,也懂她忠心。青荷自也懂得,此生都求不得。

青荷眼見公子就要起身離去,咬了咬唇到底是問道:“公子當日在王城可曾懷疑過我?”林向對她用盡手段,從她口中套出一些虛假的話來。她不敢确認,在那樣的情境下,公子可還能全心全意的信任她?

陶令大步向外走去,步履未停,卻是堅定地應了聲:“我從未懷疑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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