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也許是軟糖起了點作用, 抑或是溫洛洛剛剛說出的那句最好的朋友很暖心,劉倩眼睛裏漸漸有了神采和笑意。
溫洛洛安心幾分,左右環顧, 問:“家裏的垃圾桶和掃帚在哪兒?”
她本想幫忙一起收拾亂七八糟的屋子,但被劉倩拉住, 似乎早就想好,語氣也有些涼飕飕的置氣, 說:“別管這些,留着他酒醒了自己收拾,反正是他發脾氣弄的,憑什麽他發酒瘋打了我, 還要別人收拾。”
溫洛洛頓住,回眸看過去:“那你現在, 還留在這嗎?”
“不, 想回苓水,找我媽。”劉倩表情似乎輕松了些, 說:“之前是因為高考不能異地,我才被迫留在淮京,現在高考過了, 比起在這, 我更想回鄉下。”
“也好。”溫洛洛點點頭,贊同。
劉倩回房,去收拾要帶走的行李箱。
溫洛洛跟上前。
地上散着的飯菜有些沾在鞋底, 軟塌塌的觸感,她更小心的避讓。
劉倩沒收拾太多的東西。
行李箱甚至都沒裝滿, 而後, 劉倩還寫了張字條放桌上, 簡單的一行話,沒說去哪裏,只說不用操心。
兩人出來後,劉倩整個人的狀态都放松輕盈了,邊走邊說:“從淮京到我媽那兒,得先坐高鐵,士市站下車,再倒去苓水的汽車,差不多一個半小時就到了。”
溫洛洛用手機查看了下導航。
高鐵從淮京出發,到距離苓水最近的士市,将近四十分鐘。
她思索了一會兒,給薄桑打過去電話。
溫洛洛是害怕劉倩一個小姑娘長途跋涉回去,萬一中間有什麽變故,所以想要在他的陪伴下,一起将劉倩送到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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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很快被接通。
她沒說太多,只喊他一聲:“薄桑。”
“嗯。”他應。
劉倩就在身邊,她不想說的太具體,怕語言的敘述會傷害到敏感的朋友。
可如果不說,現在的狀況他肯定不清楚,會願意陪她一起去嗎?
溫洛洛有些糾結苦惱。
過了幾秒的思考和猶豫,她只試探性問:“你能陪我和最好的朋友,去一趟苓水嗎?”
問完,溫洛洛自己都覺得沒這樣的,事情原委還沒跟薄桑說清楚,就算他願意去,起碼也得先追問明白吧。
但電話那頭的薄桑并沒細問,他說:“你在哪兒,我現在過去。”
聽到他的爽快,溫洛洛感動之餘,也如釋重負。
結束通話後,她給薄桑微信發去定位。
劉倩一直在身旁邊走邊聽着電話,小區外有長椅,溫洛洛笑着,拉着她的手一起坐下,等待薄桑過來。
對于劉倩來說,溫洛洛是溫暖且特別的人。
而薄桑。
對于溫洛洛來說,是喜歡和依賴并存的人。
劉倩覺得她八成是談戀愛了,雖然跟薄桑不認識,但聽着兩人通話,好像很百依百順。
好奇之下,劉倩忍不住問:“洛洛,你很喜歡他?”
聽到這個問題,溫洛洛先愣了下。
而後她不自覺彎出笑,淺淺的,卻很好看,簡短真摯的回答:“嗯,喜歡很久了。”
劉倩會吃同性朋友的醋,但不會吃她男朋友的醋,畢竟朋友和戀人,還是不一樣的。
她也希望溫洛洛愛情可以幸福。
劉倩略羨慕,說:“感覺他也很喜歡你,你讓他來,問都不問,就答應來了。”
溫洛洛嘴角有笑:“他是特別的存在。”
她沒有誇大,也沒有說謊。
薄桑确實是她可以無憂無慮、真實做自己的那個存在。她不喜歡吃的菜,不喜歡吃的冰糕,不注重食欲方面的他都會幫忙解決,哪怕學習和生活遇到各不相同的麻煩,只要有他,似乎就能夠解決掉。
比起在陳蓉和溫國豐面前,要做個懂事乖巧的女兒,撒嬌任性會有度,她在薄桑則更放開了許多。
他是比父母,還讓她真真實實做自己,并且朝思暮想的人。
劉倩的媽媽馬巧是個樸素無華的女人,離婚以後,沒再結婚,她會打首飾,偶爾會去淮京進些花俏的耳墜,在村縣周遭的集市賣,賺些差價。
士市是三線小城市,苓水更是個村莊,比不上淮京繁華。
不過,這裏倒是有座很出名的隐士寺廟。
寺廟門口的旁邊,有着一張宣傳圖,介紹寺廟除了可以祈福,還有十八籽手串,寓意佛光護佑,祈福納祥,可以供前來的香客購買,得以庇佑,也能用來盤玩珍賞,或互相饋贈表達情意。
萬事萬物,心誠則靈。
如今剛進七月,夏日炎炎。
寺廟的古老榕樹枝繁葉茂,仿佛一把巨大的林蔭傘,伴着微風,在香火缭繞間,顯得那樣禪意幽靜。
今天不是集市的日子。
馬巧在家戴着草帽,正給院子裏的月季除草,旁邊的石榴樹開滿了玫紅的石榴花,樹下的白藍瓷盆裏用水泡着一個西瓜。
聽到有人進大門的動靜,戴草帽的婦人回過頭,怔了三秒:“倩倩,你怎麽來了?”
劉倩把事跟馬巧簡單說了下,雖然話不多,但深知前夫臭德行的馬巧立刻就明白過來。
馬巧摟住女兒:“高考完了,你也十八了,以後就跟着媽,媽供你大學。”
然後,馬巧洗了手,極為熱情搬出小桌子,招呼溫洛洛和薄桑來嘗嘗鄉下的甜西瓜。
清清甜甜,還是沙瓤的,比超市買的九分熟西瓜,好吃許多。
吃完西瓜,溫洛洛進去幫劉倩安置行李,順便說說話,再新鮮打量農村自建房的裏面屋子,大概二十多分鐘,長途跋涉,再加上之前被打哭過,劉倩犯困在屋裏躺下睡着了。
她跟馬巧小聲道別,出來準備回去。
可院子裏空着,沒有薄桑的身影。
溫洛洛給薄桑打去電話。
他很快接通:“要回去了?我馬上回來。”
她結束通話拿着手機來到大門口,瞧着陌生的街巷,本想出去在大路口等薄桑,但向來方向感不好,這裏自建房的門口都差不多模樣,擔心自己迷路,于是放棄出門,還是在這等。
好在,沒幾分鐘,薄桑遠遠的回來了。
他鼻尖有細細的汗,晶瑩的悶熱。
大中午出去,溫洛洛有些疑惑,問:“你去哪兒了?”
薄桑淡淡:“轉了轉。”
“現在回去吧。”
“好,我買票。”
臨走前,馬巧追出來,把自家田裏種出的花生和芝麻裝了兩塑料袋,硬是要塞給溫洛洛帶回去。
她拒絕未果,只能道謝接受。
薄桑拎着,不讓她多費力氣。
兩人坐着長途車轉到火車站,檢票進站,就等着高鐵十幾分鐘後到。
苓水的地面,大多還是黃土地。
行走活動,難免會沾染到地面的浮土。
薄桑是有些潔癖的。
面對她的小白鞋邊的黃土漬,他卻蹲下,垂眸,掏出紙巾。
溫洛洛發懵的站在原地。
她低頭,看着薄桑将她小白鞋周邊的泥土,逐一擦拭,毫不嫌棄的專注神情。
很快,她的鞋子重新幹淨順眼。
溫洛洛全程看着,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心動。
等薄桑擦完站起身,将手裏的紙巾扔進垃圾箱時,她抓着他的胳膊,親昵的湊進耳邊,只有毫厘,用很輕的聲音說:“獎勵你,待會兒到了淮京,我們先回你家吧。”
她說完這句,自己都對覺得暗示滿滿,羞澀感湧生。
人來人往的嘈雜候車室。
薄桑黑沉好看的眼睛看過來,看着她微紅臉笑着的模樣,他喉間的凸起弧線緩緩滑動。
溫洛洛厚重臉皮,在回到淮京,打車到了小區後。
頂着悶熱夏天的午後黏膩,她拉着薄桑進了他家,沁涼舒服的冷風迎面而來,是房子裏的空調沒關,也許是他為了赴約,出門太急而忽略了。
客廳的簾子拉着,周圍是熟悉的昏暗。
她輕車熟路,來到沙發邊坐下,薄桑還是習慣性先洗手,然後從冰箱拉開一罐甜汽水,倒進玻璃杯給她降暑。
電視打開,熒幕的光亮起,周圍清晰了幾分。
溫洛洛主動靠到薄桑的肩膀,今天一整天,她早想這麽做了。
薄桑頓了頓,伸手,攬她進懷裏,胸膛給予依靠。
沙發很長很大,可她挨得他很近,單人座的位置,擠着兩個人,幾乎貼在在一起。
電視裏自動跳出關閉前的央視藝術頻道,現在這個時間,不是繪畫也不是跳舞,而是戲曲賞析欄目。
在名家的唱腔中,她稍微擡眸,視線不由自主來到他的下颌輪廓。
溫洛洛微顫眼睫,再往下,眼裏是他黑衣寬領口下的冷白膚色,清瘦凸起的喉結繼續往下,就是窩深的鎖骨線條。
她感覺有種無聲引誘在不停給出勇氣。
溫洛洛無心電視上的欄目,只覺得喉嚨有些幹澀,她心跳有些失序,輕輕問他:“讓我摸摸,好嗎?”
薄桑下颌緊了緊。
他目光向下,看到她的眼睛。
她卻接着說:“我不白摸,你也可以……”
摸回來。
後三個字在他重重的呼吸,以及似在極力隐忍的神情中,成功消聲。
薄桑眼眸黑亮,從她的睫毛,到嫣紅的唇色,他喉結微動,說:“還疼嗎。”
她愣了下,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嘴唇還疼不疼。
溫洛洛搖搖頭。
臉頰染上熱意,她回答着:“都兩天了,已經好了。”
薄桑低下頭,在親吻她之前,聲音有些暗啞,內容卻體貼:“我這次親輕點。”
“好。”她呢喃應着,朦朦胧胧閉上眼。
在唇親到的那刻,溫熱交換,她還不忘摟住他的單手脖頸,另只手碰心心念念的喉結與鎖骨。
不知親吻多久。
溫洛洛無力軟在薄桑的親近裏,她感覺到身體微妙的奇怪。
尤其軟與潮,有些汗,連同尾骨都好似縮住了。
直到他呼吸愈重,吻和氣息忽然全部離開,溫洛洛就在睫毛微合中,逐漸恢複往常了。
但薄桑好像還并不好受。
他克制挽留着理智,走向樓上浴室,啞着的聲音,讓她耳朵很着迷:“我很快回來。”
溫洛洛藏着潮濕的秘密。
她咬着唇,紅熱着臉,聽樓上傳來關門聲,才害羞從茶幾抽出兩張紙。
紙巾柔軟。
吸附走那些令她面紅耳赤的秘密。
然後,成團,跌落在垃圾桶蓋子下。
她咬着唇,走上樓,最終在浴室門前聽到響動。
薄桑在做什麽,溫洛洛其實能隐約猜到。她雖然不太會,也萌生了想幫他的念頭。
要不要我幫你……
這句話太燙喉,她滿臉滾熱,張了張嘴,在浴室外的隐約水聲與壓抑聲中,實在張不開口。
陳蓉打來電話,問她是不是還在劉倩家,該回來吃飯了。
外面已經是傍晚。
微風吹着高大的梧桐樹,傳來斷斷續續的蟬鳴。
她離開前,薄桑将一條佛串戴到她手腕。
溫洛洛愣了下,是十八籽。
他怎麽會有這個?
想到下午那二十多分鐘不見他的時間,原來,是專程跑去寺院買這個了麽。
溫洛洛眨眨眼。
她忽然覺得好心動。
晚風輕輕吹進院子,搖曳着梧桐葉輕響。
他說:“要平安喜樂。”
她踮腳,在他薄唇落下一吻,說:“晚上再見。”
回家歇了會,吃了飯,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八點半。
溫洛洛想溜出門找薄桑,可陳蓉和旁邊的鄰居阿姨就在門前的路燈下邊摘菜邊聊天,十分起勁,全然沒想結束的意思。
這嚴重影響她進薄桑家約會。
于是,她決定把約會地點換了。
溫洛洛給薄桑發去微信。
-我媽在門口。
他回:嗯,看到了。
她覺得自己有點壞,但暗戳戳開心。
-要不,咱們換個地方約會吧。
薄桑:去哪兒?
她思索幾秒。
-夏蔭公園,怎麽樣。
薄桑:好。
溫洛洛估摸着時間。
-那十五分鐘後見。
溫洛洛擔心蚊蟲叮咬,特意抹了些花露水才下樓,她是招蚊子咬的體質,可能是血熱,也可能是血甜,總之夏天夜晚的公園,沒有花露水她不敢進去被迫獻血。
剛出大門,溫洛洛就被陳蓉看見了。
陳蓉怔住:“洛洛,大晚上這是去哪兒啊?”
“找菲菲。”她努力淡然自若,拉出孫曉菲當擋箭牌:“媽,我們約好了要去夏蔭公園玩會兒,十點前回來。”
陳蓉微微皺眉頭,說:“十點太晚了,女孩子不安全,九點半啊。”
她暗松口氣:“知道啦。”
這時,對面薄桑家的門開了。
他也走了出來。
陳蓉和旁邊的阿姨一起招呼:“薄桑這麽晚還出去啊。”
惹得溫洛洛耳朵發燙,心虛不已,連招呼也沒跟他打,直接奔着巷口去了。
夏天的夜,在公園裏安靜又熱鬧。
臨街路燈很亮,适合跳廣場舞的空地廣場人多聲大,公園深處,建在寬闊人工河面的長玻璃吊橋則黯淡靜谧。
吊橋很長。
東北的方位還有一池荷花,青蛙的叫聲時不時傳來。
相比公園地面的悶熱。
橋上只有月光,迎着從河面吹來的風,混着水汽,卻是清清涼涼,很舒服。
橋邊的燈很淡,不算亮。
跟遠處的螢火蟲幾乎一樣微弱。
薄桑帶了驅蚊貼,他從口袋掏出來,彎腰在她腳踝和膝蓋,以及半袖外的胳膊都貼好,才算勉強滿意停了手。
這份不言不語的沉默體貼,像沾了蜜糖的小貓爪似的,撓得溫洛洛很甜蜜心癢。
她拉着他的手腕靠近,眼神很近,呼吸相聞。可以接吻的距離。
薄桑只看着她。
溫洛洛中了蠱似的,在淡白的月光下舔唇,眼神拉絲般看他。
薄桑被握在她指間的手腕緊了緊,嗓音低不可聞:“親麽?”
“嗯……”
溫洛洛幾不可聞回應着,她略急的呼吸了下,便被他摟着吻住,滿足心願。
嘴唇很好親。
軟而溫潤,有薄荷幹幹淨淨的清冽氣。
蛙聲悠遠,燈光太暗,比月光亮不了幾分。
橋上太安靜。
兩人的喘息都很低。
她恍惚的想。
夜風真的好輕,好溫柔。
薄桑的唇裹了薄荷糖微涼,表面冷冰冰的他,此刻的吻卻也是溫柔的。
作者有話說:
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