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燈光從上方清亮打下來。

曲子随着鼓點響起, 輕慢而悠揚,如水般緩緩流淌在舞臺和整間禮堂。

臺上的溫洛洛化身沉醉其中的美少女,舞姿搖曳靈動, 薄紗飄飄揚揚,仿佛真的甩過一朵又一朵的荷花與蓮葉。

觀衆席的人們都看入迷了。

甚至還有男生跑到禮堂走廊邊的花籃旁, 冒着被保安抓到批評的風險,抽出幾朵金燦燦的太陽花, 在舞臺表演結束時,熱切想送給她。

溫洛洛微怔,跳完舞被這樣送花還是第一次,而且當着薄桑的面。

她遠遠望了眼, 戴着黑帽子的薄桑已經起來,正朝這邊走。

臺下男生舉着的太陽花, 她更不會去接了, 只對男生說聲謝謝,然後就匆匆下臺。

這場舞, 她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在曲子和舞蹈裏,偶爾游刃有餘分心,也将目光分給觀衆席的薄桑, 臺下昏暗, 光都在舞團上,其實看不太清,只有個大致方向, 知道他在那裏而已。

前排老師們的表情,她也沒怎麽看清楚。

所以并不知道, 在她跳舞的幾分鐘時間裏, 坐在中間位置黃月投來的目光, 是頗為欣賞的肯定。

男生舉着金燦燦的太陽花,沒被接受,後知後覺有些出洋相,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前排的老師們都在搖頭笑。

黃月唇彎着,在學生表演名單上,溫洛洛的名字處畫了個紅色的圈,而後擡眼随意的一瞥,不遠處經過一抹熟悉的瘦高身形。

薄桑頭戴黑色帽子,從旁邊的甬道走過。他身穿的那件衣服,低調不張揚,但袖口下方有個金色小翅膀的刺繡,是AIR的聯名款,黃月去年從法國巴黎挑好,郵回國給他的。

來濱城前,她還特意打電話詢問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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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和他吃飯大多都會半路有事,最後那頓飯,就只剩他自己。

薄桑長大了,也習慣拒絕類似的邀請。

不過,黃月倒是沒料到,會在濱舞看到他。

他明明對女孩子跳舞沒什麽欣賞的興趣。

今晚來這裏,還真是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下一個舞蹈表演即将開始。

音樂響起,黃月斂了神思,重新投入到眼前的舞蹈審核當中。

長桌有着幾頁學生表演的名單。

黃月從開始到現在,也就只用紅筆勾畫了溫洛洛的名字。

而此時,被圈中名字的她在後臺,已經拉着薄桑進了帷幕角落的隔間裏。

空間很小,一邊是正表演的舞臺,另一邊是等待演出的學生。

溫洛洛怕被人聽到藏在這,幾乎虛化着聲音,很小心翼翼貼着他,問:“在這兒親,你說行嗎?”

薄桑摟住她的腰,低頭将整個人圈在懷裏,有些好笑的親了親她鼻尖,配合:“在哪兒都行。”

說完,他的氣息覆蓋下來。

她呼吸緩慢,攥緊了他的衣服,而後徹底變亂。

曼妙輕紗與她的香味混合在一起,軟和熱,薄桑眼皮在跳。

他是硬的,而溫洛洛則完全相反。

這一吻太久,久到她腳底發軟,甚至懷疑如果不是薄桑抱着自己,也許就要站不住了。

唇上的氣息終于離開,獲得自由。

薄桑埋臉在她的脖頸,滾燙濕潮,勾得心癢。

她聽見他悶悶的啞聲:“你在臺上跳舞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這是只跳給我的專場就好了,沒那些男生,只有我一個人在看。”

溫洛洛的臉有些紅,唇角微揚,心裏柔柔軟軟,她知道這是吃醋了。

她轉頭,對着他耳朵親了下:“他們都不重要,我跳舞的時候,心裏想的只有你。”

兩人抱着距離很近,其他人又各自準備演出,或者跳完舞就放松去休息,之前沒人注意到帷幕夾層的空隙。

直到薄桑有些不滿足。

他張開唇落在淨白的脖頸,微微用力,肌膚有些痛,她這聲沒忍住,不小心出發出來,軟的快掐出水。

經過的一個女生有點怔:“什麽聲啊?”

她咬着唇,把臉埋在他懷裏,呼吸都更謹慎了。

薄桑抱着她任她往懷裏鑽,唇下留出一抹紅痕,才松些力道。

另個女生催促:“行了,還能有什麽聲,跳舞的音樂鼓點聲呗,快走啦。”

……

最後,趁着帷幕外面沒動靜,溫洛洛從隔間走出來,徒留薄桑含着刺激口腔感官的薄荷,忍着想上她的想法,忍了又忍,漸漸平靜些。

恰好這時,有位女同學尋找過來:“洛洛,班主任說,等表演結束,讓你去趟她辦公室。”

“知道了,謝謝。”

她面色還有些潮紅,眼睛水汪汪的。

但女同學以為是化妝的效果,後臺燈光黯淡的原因,沒瞧見她脖頸側面陰影裏的吻痕,理所當然沒多想,說完就離開了。

四周再次無人。

溫洛洛探頭,扒着帷幕的一邊:“你還好嗎?我準備去卸妝換衣服,時間差不多,就該去班主任那裏了。”

薄桑想吃她的欲念神情平靜許多,他面上又有了淡淡的冷感,應着:“嗯,你去吧。”

她羞澀的放下心,露出笑:“晚上到了寝室給我發消息呀。”

薄桑點頭:“好。”

更衣室裏有兩個女生正換着衣服。

溫洛洛走到自己暫用的小櫃子,解開舞裙輕紗,藕荷淺淡的顏色在亮白燈光下愈發顯得清新幹淨。

她對今天的這支舞蹈,還是挺滿意。

至少,按照自身水平和這支舞的完成度來說,已經達到了自己理想的預期。

換回自己的衣服,鏡子裏,脖頸的吻痕如同鮮豔的玫瑰花朵。

旖旎的存在。

她咬唇,将衣領往上拽了拽,遮住痕跡。

禮堂花園對面的那棟樓,就是教師辦公樓。

月光皎潔,清淩淩混着路燈,照着石子路。

演出還沒完全散場。

溫洛洛原本是想跟薄桑多待一會兒的,但親熱起來,總如着魔般,免不了他要難受,而學校這個教書育人地方,偷摸接吻已經很心虛,再毫無顧忌的用手幫他着實不合适。

她雖有色心,但臉皮終究薄。

要是被人發現,她跟薄桑如此親密,恐怕會直接成為濱舞和濱建大兩所學校的熱帖人物。

溫洛洛光想想,都覺得頭大了。

必要時,她得保持理智清醒。

辦公室的門開着,燈也亮着,似乎早就準備好了今晚會約學生來辦公室談事的樣子。

溫洛洛班裏的同學都已經跳完,班主任坐在桌前,正整理學生的資料,看見她進來,沒說什麽事,只笑笑讓她先坐旁邊等。

半個多小時後,溫洛洛就快昏昏沉沉趴在桌上睡着。

班主任忽然輕輕敲了敲桌面,提醒說:“洛洛,有個舞蹈界的前輩要跟你聊聊,好好把握機會啊。”

她茫然眨了下眼。

看到一個身段極好的女人走了進來,步伐輕盈,姿态優雅,這不是刻意做作出來的,而是長期練舞才能擁有的自然儀态。

班主任忙介紹:“洛洛,這是黃月老師,桃夭舞蹈團的團長。”

她覺得耳熟,很快便記起來,趙雅欣曾提及過這個人,說黃月是古典舞仙子,簽新人入團的簽約金就有六位數。

大方的簡直豪橫。

黃月說話聲音很柔,如同擅長的古典舞旋律,眼睛打量着她:“今晚的彙報演出,我留意到你了,你跳得很好,給我留下的印象很深。”

面前的小姑娘年紀不大,看着純真乖巧,像塊待能工巧匠雕琢的璞玉。

好好打磨,日後就會大放異彩。

黃月瞥到她脖頸領口處的紅痕,自然不會傻到以為那是手捏的,或者蚊子叮咬,稍懂些男歡女愛,都知道那是怎麽造成的。

“其實,你現在是最好的年紀,不必着急談戀愛。”黃月說。

過來人的語氣。

溫洛洛聽着,微怔了一下,她有些羞赧,尴尬往上拉了拉衣領,沒有回答。

雖然意見不同,但人的想法都是主觀的,自然追求也不同,無論怎樣,做自己就好。

溫洛洛知道對面這人是桃夭舞團的團長,舞蹈方面很厲害。

她尊敬,不想争辯。

黃月發來邀請:“有沒有興趣加入桃夭舞團?”

把握十足的輕松,似乎料定她不會拒絕。

溫洛洛沒猶豫,在舞團和薄桑之間,選擇後者:“謝謝您,暫時還不想。”

遭到拒絕,黃月頗感意外。

但她并不惱,而是仔細打量面前的小姑娘,惋惜,又理解,打心底了想牽她進團。

“你有舞蹈天賦,踏下心來,會很有成就的。如果心思花在別的地方,将來的人生也許只有情愛,然後,再過不久你就會發現自己後悔,責怪自己為什麽要結婚生子,而不是選擇留在舞臺上。”

黃月用自己為證:“相信我,網上搜索一下我的經歷,你就會知道了。”

溫洛洛微怔,而後搖着頭,沒松口。

強扭的瓜不甜。

任何事都是一樣的道理。

黃月不再勉強,大方笑笑。

“這樣吧,留張名片,如果你想通了,或者跳舞需要幫忙的話,可以聯系我的副團長。因為我很忙,有時候會錯過電話。”

溫洛洛收下,真誠:“謝謝您的欣賞。”

等她回了寝室,田依薇正在塗護膚品,趙雅欣拿了臉盆和洗面奶,正準備去洗漱。

趙雅欣好奇問:“老四,聽說班主任找你,聊什麽了?”

溫洛洛基本功紮實,今晚的舞蹈跳的出色,像是能被選進舞團的程度。

“就鼓勵我繼續跳下去。”

溫洛洛沒把黃月邀請自己的事說出來。

反正不會去,就算了。

聽到她這麽說,趙雅欣點頭:“我先去水房洗漱了,等你。”

溫洛洛把名片塞到了手機殼裏面,而後換了睡衣,又翻找出了一枚創可貼,對着鏡子小心翼翼貼好,才拿着洗漱用品前去水房。

走廊有幾個人走動,還沒到熄燈時間,大家在串門娛樂。

溫洛洛到水房,趙雅欣替她占了個位置,邊刷牙邊招手,含糊:“這兒。”

她走過去,放好臉盆和洗漱用品。

如往常一樣,去摘手腕的十八籽手串,線一崩,材質不同的小珠子忽然散了一地,發出各不相同的短促響聲。

溫洛洛怔了半秒,回神,忙彎腰去撿。

漱口完的趙雅欣擦擦手,蹲下幫忙撿起臨近的幾顆,交還到她手裏,嘀咕:“洛洛……都說手串忽然斷線,是不好的征兆,你注意點啊。”

“沒事。”她搖頭。

但心底存了疑影。

洗漱完回到寝室,溫洛洛看到幾分鐘前薄桑發來的消息。

他問:回寝室了?

她稍下心。

-回來了,班主任找我沒什麽事。

回複完薄桑,她看看時間,九點五十,家裏應該還沒睡。

溫洛洛給爸爸打電話,手機沒人接。

又給媽媽打電話,鈴聲響了很久,媽媽才接通,接通後也只匆忙說了句有點忙,就挂斷了通話。

溫洛洛總覺得心裏慌,不安穩,第二天濱舞不上課,因為新生彙報演出占用了國慶假期,現在倒休補上,她就買了最近班次的火車票想回去看看。

回到家,敲門,沒人應聲。

她掏出鑰匙開門進去,發現陳蓉并不在家。

淮京跟涼爽的濱城不同。

縱然十月,空氣也依然殘留暑氣,尤其中午。

溫洛洛不太想做飯,于是下樓去附近買了份涼皮,回來時,樓下樹蔭乘涼的一位鄰居爺爺主動開口:“你是2樓中戶那家姑娘?”

她點頭,微笑:“嗯,我們搬來還不算太久。”

“這是大學放假,回來了?”

“是的,國慶七天倒休。”

“哦,對了。”老爺子像想起什麽,問:“你爸沒事吧?”

聽到這個話,她不覺有些晃神:“怎麽這麽問?”

“你爸不是得病了嗎,就昨晚上,省三院的救護車來拉走的。”

作者有話說:

有時候佛珠斷線,或者心神不寧,真的算是神奇玄學預兆。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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