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單身二十二年的張旭, 仍舊似懂非懂,沒太明白到底是什麽事對老大如此重要。

張旭放棄多嘴的追問,只隐約發覺。

相比老大之前的沉郁, 現在外表看着還是冷然,但他看車裏坐着的溫姑娘時, 整個人的神色就會柔軟許多。

好像終于多了些該有的人間煙火氣息。

将行李完好如初的從後備箱拿出,張旭略有擔憂的看着薄桑, 囑咐了聲:“老大,別太累,注意安全。”

“嗯,回去吧外面冷。”

薄桑上了車。

他一手拉着安全帶系好, 随意又自然。

啓動車子前,他擡眼看着她, 說明軍營現在的情況, 相當于請了三天假,回去領證。

“……”

溫洛洛原本還想着拐他回琢島, 再也不來這冰天雪地。

結果,他臨危受命,要替部隊解決主師空缺的問題。

她想了想, 別人婚假起碼七天, 而自己只有三天。

略有不死心,她問:“這算是婚假麽?”

“不算,忙完軍營的事, 我再補。”

說着,薄桑已經啓動車子, 從軍營的停車處一路開向哨兵駐紮的大門口:“如果你介意三天的時間太匆忙, 那我們可以重新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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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洛洛看着薄桑側臉, 他下颌線随着車的行駛光影交疊,暗色與陽光錯落間,好看,且有種堅毅感。

她再偏頭,看向擋風玻璃外。

這裏就是極冷的北部邊疆,即便有着大太陽,光很亮,映照着茫茫雪地與遠處的雪山,艱苦的壞境,哨兵還在維持着标準軍姿,守在祖國的土地。

哪個女人看了不熱血?

溫洛洛心裏很暖,像有灘水化開。

她兀自彎了下唇,搖頭:“我哪有那麽小氣介意婚假長短,再說,你為軍營出力,是值得光榮的事,我還為你自豪呢。”

薄桑看來一眼,視線落在她真摯的表情,說話的嗓音帶着點低沉愉悅:“覺悟不錯。”

末了,他勾起嘴角,沒忍住再度誇贊一句:“我老婆真善解人意。”

車子在公路疾馳,車裏的古典歌曲還纏綿悱恻輕響着。

他們正式踏上了回琢島的路。

天氣預報未來一周晴,無雪。

馬路積雪被環衛工人和掃雪車連夜清幹淨,相比來時的大雪彌漫,車速快了不少,回程的時間也随之縮短。

從軍營到濱城,導航速度的時間是四個多小時,有點偏長。

如果讓她連續開四小時,肯定會覺得累。

好在薄桑的精力很充沛,停車到達濱城機場的地下車庫,沒見出神情疲憊。

确實,他不覺得神乏。

畢竟熬着連續工作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早就适應。

中午在機場吃過飯,上飛機前,薄桑在候機室的牆邊看到了自動售賣飲料櫃。

她小腹有些不适,坐在椅子休息沒注意,他起身繞過她走到飲料機,掃碼之後從裏面拿出一罐汽水。

粉色印着桃子的易拉罐被他拿着回到她身邊。

溫洛洛在一瞬間,腦袋裏冒出了許許多多的回憶。

熟悉,溫馨,甜蜜。

好像發生在昨天一樣。

她怔愣的幾秒時間裏,不由想到薄桑的父母,再次感受到阻力,慢吞吞确定問:“我帶你見了我爸媽,然後我們就領證,真不用知會你的家裏人了?”

說話間,薄桑已經替她,用骨節分明的手指拉開易拉罐。

他将汽水放到她掌心。

罐身是溫熱的,正好可以暖手。

薄桑淡淡回答:“不說,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戀愛婚姻自由,等領完證我再通知他們,因為我想要給你名分。”

她握着汽水,喝了一口,心思放在這件事上,導致沒注意汽水有些溢:“要是生米煮成熟飯後,他們還反對呢?”

随身攜帶的紙巾被打開。

薄桑将一張抽出,替她擦了擦嘴角的甜汁,不甚在意從嘴裏說出幾個字:“不必理,反對無效。”

聽着他的回答,她被逗樂了。

溫洛洛彎起嘴角,回了一句:“也是。”

所以,怕什麽。

瞎擔心。

濱城和琢島,一個北方城市,一個南方海島,兩地的緯度位置相差挺大。

下了飛機,同樣晴天大好的琢島,與寒冷的北方地區不同。

沒有凜冽讓人睜不開眼的呼嘯強風。

宛如換了個世界,綠植上還有不少葉子,溫暖濕潤的風輕輕吹拂,很舒服的迎面而來。

厚重的衣服略顯怪異,于是兩人先去了衛生間換衣服。

薄桑簡單利落,幾分鐘後出來,在不遠的門口等她。

這時,有兩個年輕追星女孩從薄桑面前經過,追慣娛樂圈神顏小哥哥們,審美早就不知不覺變高,普通路人甲吸引不了任何注意,但看到黑色薄毛衣和長褲的他時,兩人的眼神都快直了。

左邊的女孩倒吸口氣:“這麽帥——”

另個女孩膽子大,偷偷摸摸拍了張照片,看着比不上真人的生圖都像精修了一般,感慨:“不進娛樂圈當模特真是暴殄天物了……”

“他好像在等人?”

“應該是吧,要不怎麽會等在衛生間門口。”

“猜猜是在等男生還是女生?長什麽樣子?”

“希望是男生吧,咱們待會看一下。”

……

兩個女孩的竊竊私語并不算太低。

薄桑能夠聽到些許,也能感受到緊緊跟随的目光。

他冷冷淡淡,不在意,更不予理會。

就當沒這回事。

溫洛洛是換了全部下衣才出來的,她有點宮寒,生理期不太準确,剛剛來了,難怪小腹一直隐隐約約不舒服。

幸虧行李箱裏有替換的衣物和備用的幾片衛生巾。

換好衣服之後,她洗了洗手,推着行李箱走出來。

兩個等待的女孩見她走向薄桑,更是低低驚呼。

真是美人配哥哥。

她烏黑的長發盤在腦後,臉上沒化濃妝,只有口紅的顏色,身上穿了條黑色針織長裙,溫婉恬靜的風格,細腰膚白,領口露着深深的鎖骨,無論臉還是身材,底子都很好,顯得格外美麗可人。

溫洛洛彎出笑,覺得舒服:“涼快多了。”

她看着他身上的黑衣長褲,簡單又冷感的好看,默默欣賞了幾秒,滿足道:“薄桑先生,我們是情侶裝哦,喜歡嗎?”

薄桑幫她拎過小行李箱,而後手牽住她:“嗯,喜歡。”

得到滿意的答案,她踮腳,趁機親下他的下颌,甜絲絲:“真乖,獎勵你。”

等開心花癡的勁頭下去,溫洛洛注意到幾個女學生的反應。

她漲紅了臉,別開眼,拉着薄桑快步走出機場。

等到了外面,坐進一輛空閑的出租車,她報了地址,熱着的臉溫度才好轉些。

司機是位四十多的叔叔,電臺放着相聲,從後視鏡看着她和薄桑,熱情搭話的問:“你們是小兩口,來旅游度蜜月的吧?”

一年四季,尤其冬季,來琢島租住公寓旅游的人很多。

琢島的旅游觀光幾乎支撐了整座城市一大半的GDP。

“不算度蜜月。”溫洛洛記得薄桑以後要補給她真正的蜜月,于是解釋說:“爸媽在琢島,來看他們。”

“是這樣啊。”司機笑道:“這氣候好,比北方好多了,适合年紀大些的人養老。”

薄桑坐在座椅,離她很近。

他牽着她的手,挺拔的後背靠着椅背,閉目養神,不管司機說什麽,都沒搭話。

他就是如此。

不輕易和人拉近距離,沉靜着不語,骨子裏透着冷淡。

半分鐘後,司機再度湧起好奇心,開啓下一問題:“你們從哪兒來啊?是本地人在外面工作,還是落在外地了?”

關于這個問題,溫洛洛想了想,沒把從邊疆軍營來的事說出來,而是委婉:“從濱城來的,在這裏有家,算半個琢島人吧。”

“濱城我知道啊。”司機驚喜,聲音都不覺激動高了幾分:“離那兒不遠,有個部隊軍營,遷了幾次地方了,都是靠北邊的極寒地。我兒子就在那裏當兵,所以知道一些。”

車子後視鏡處挂着一串保平安的木褐色佛珠。

随着行駛,輕輕的來回搖晃。

她真心欽佩:“當兵辛苦,您兒子很偉大。”

司機師傅眼角的皺紋堆起着,認同:“當兵好,要不是我歲數太大,部隊不要,我都想扛着槍,為咱國家出一份微薄之力。”

聽到這裏。

薄桑忽然睜眼,他擡眸,淡淡開口:“兒子當兵,您家算光榮之家,已經為國家出力了。”

得到如此肯定,司機欣慰憨笑得幾乎合不住嘴,連連點頭:“是,兒子當兵,我驕傲。”

幾句話間,薄桑臉上冷漠褪去幾分。

像是被感染到,他嘴角勾出淺淺的弧度。

下車之後,她已經憋不住,打趣道:“那司機師傅要是知道你就從那裏來的,估計會激動的問你軍營現在的事。”

“嗯,能理解。”薄桑的男兒柔情都給了她,回應着她的話:“那師傅既是一位思念兒子父親,也是想報效祖國的一份子。”

祖國如有難,汝應作前鋒。

這不光是軍人的使命,更是每個男人保家衛國,骨子裏的血性和特別情懷。

從公寓搭乘電梯上樓,溫洛洛和薄桑一起進到家裏。

桌子上已經滿是做好的香噴噴飯菜,幾乎全是她和薄桑愛吃的。

溫國豐做了心髒搭橋手術,飲食要忌諱,太油膩和煙酒都盡量不碰,所以妻子陳蓉特意準備了單人份的健康蔬菜和主食。

夫妻兩人看着女兒一臉甜蜜微笑,就站在薄桑身邊。

薄桑相比他們印象中的少年模樣,更高挑挺拔,堅毅了許多。

陳蓉心裏既感慨又歡喜。

曾經還真假設過,将來能有薄桑這樣的男生喜歡洛洛,照顧洛洛,結了婚做女婿。

溫國豐态度和藹,對于這門親事,心底早就是同意的。

薄桑對溫洛洛的好,做父親的能感覺到,出嫁女兒,這是最重要的要求。

飯桌上。

薄桑拿出一張卡,他态度尊敬謙和,很有做女婿的誠意?婲:“我的之前的積蓄和項目獎金,還有每月工資,都會進這張卡。以後就交給洛洛保管,她随便花,我負責掙錢。她想繼續跳舞,或者某天不再跳了退出舞團,我都會支持。”

陳蓉滿意連連點頭,看向洛洛,調侃她:“這搖身一變,你可就是小富婆了。”

溫洛洛臉紅,笑着給母親夾菜。

電視裏重播着春晚的節目,仿佛這才是真正的過年,一點都不孤獨,而是其樂融融。

飯後,溫洛洛和薄桑從公寓出來,坐在小區公共泳池旁的藤蔓長廊,如今冬天,葉子沒完全落,稀稀疏疏分布在褐色的修長樹幹,不似夏天那樣簇團茂盛。

薄桑的位置雖然在燈盞下,但有藤蔓枝葉的遮擋,影影綽綽,他幹淨好看的臉,清瘦的身形,融合在一起給人冷淡想靠近的幹淨。

還是下午來琢島換的輕薄黑毛衣和長褲,此刻天黑,他多帶了件帶帽子的外衣,曲着手肘随意搭在手臂。

她跟他離得很近,肩并肩的親昵。

薄桑怕她冷,習慣性把準備好的外衣給她。

“這可是琢島,我一點都不冷。”溫洛洛笑着,話雖這樣說,卻仍是接過他遞來的衣服,一股很淡的清冽,夾雜煙草微苦的薄荷味,進了自己懷中。

就像貪戀他的任何一種相關的東西。

公寓是兩室兩廳,溫洛洛的床是單人尺寸,睡不下薄桑。

夜色漸漸濃重,小區活動的人越來越少,基本都回去休息,格外冷清起來。

薄桑開了一上午的車,中午陪着她吃飯,下午到了琢島就幾乎沒怎麽歇着。

溫洛洛心疼他,好不容易離開寒冷的軍營,想他好好歇歇。

她安排道:“今晚早點休息,明天八點我去舞團找團長遞交結婚信息,然後我們就去民政局領證。”

懂了她的意思,薄桑掏出褲兜裏的手機,随手訂了一個最近的酒店房間。

分別前,溫洛洛正想說電話聯系。

她忽然意識到:“我還沒你現在的號碼。”

“……”

話音落下的這個呼吸間,薄桑已經翻開通訊錄去撥號碼,下一秒,她手機清泉鼓點的輕快鈴聲就響了。

溫洛洛睜大了眼。

她怔然,問道:“你怎麽會有我的號碼?”

怎麽回事。

明明自己的號碼早在當初被威脅時就換掉,這號碼對于薄桑來說,應該從沒接觸過。

何時存進他的手機了?

溫洛洛在心裏像無數種可能,都覺得不實際,又逐一排除。

薄桑先前确實不知道她換過之後的號碼。

“你來軍營,發燒走的那天。”

他說:“我沒忍住,第一次開口請營長幫忙,找舞團團長要了你的手機號。”

發燒走的那天?

也就是到舞蹈招待中心養病的第一天。

溫洛洛想起來那天晚上,舞團團長何夢珍給她打過電話,當時她燒得迷迷糊糊,吃了藥腦袋犯困,只隐約記得團長關心她身體狀況,好似是說了聲,營長要了她的電話號碼。

但她也以為只是營長記着她說要待在軍營兩個月,再為士兵們跳舞的事。

所以,并沒多想。

如今才恍然,難怪營長會忽然要聯系電話。

原來全是薄桑開口請求的。

她很了解薄桑,從少年到長大,他孤冷高傲,獨自解決一切難題,不曾求任何人。

為了她的號碼,他卻破例了。

感覺有什麽灼熱在心底一點點撕扯融化開,漸漸包裹住她的整個人。

燈光與暗影在風中輕晃。

她看着他的眼睛,問:“那……如果我沒再回來解釋找你,你會不會主動聯系我?”

薄桑誠實的回答:“大概某天,想你的念頭折磨滅掉所有理智時,我就顧不得任何道理了。”

說這話時,他臉上滲透過平靜露出的真實情緒讓她很心疼,很內疚。

他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只知道,絕對不會放棄你。”

大抵是能感知到壓抑着的情感太熾烈。

溫洛洛可以理解。

而後,她倏然笑起來:“說話算數。”

“嗯。”

淡白溫柔的燈光,穿過不斷被徐徐晚風吹動的葉子邊緣,淺淺投到她的臉上,瞳仁。

晶瑩如同藏了世間最美好的琉璃。

她手與他交扣相纏,并肩坐着,認真的說:“這輩子,只要我們活着,你可千萬不要放棄我。”

薄桑目光沉靜看着她,很執着的深情。

他覺得這很容易,于是沒有絲毫猶豫,果斷答應:“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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