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團長何夢珍看到她交過來是結婚報備表, 不免猶豫。

何夢珍在潮汐舞團裏的身份,既是團長,也更像親和的長輩, 朝夕相處下來,對舞團裏這些的孩子性子都挺了解, 大多青春正盛,活潑話多。

溫洛洛不算話多, 看上去文文靜靜,挺柔順的模樣,但骨子裏有股倔勁兒,不光對跳舞的自我要求高, 會一遍遍精進,還十分有主意, 只要下了決心, 旁人勸說也不會輕易更改。

此刻說什麽都沒用,溫洛洛就等在桌前, 該是決心已定。

最後,何夢珍嘆口氣,只得同意, 詢問她什麽時候能回來跳舞, 有沒有生孩子的打算。

溫洛洛頓了下想,明天薄桑就要趕回部隊。所以,她明天過後就可以回來。

“後天。”答完前一個問題, 她笑笑,繼續:“暫時還沒想要小孩的事。”

聽到如此的回答, 團長這才稍稍輕松些:“行, 預祝你這丫頭新婚快樂。什麽時候辦酒席?”

薄桑很少會跟外人提軍營建築相關的事。

溫洛洛斟酌了一下, 說:“他要趕回北方,酒席要晚些時候了。”

“辦酒席的時候記得邀請我啊。”團長和藹。

溫洛洛從辦公室出來,下樓剛要打車去酒店找薄桑,還沒來得及跟空車招手,她身後傳來略顯急促的奔跑聲。

她回眸,看到了黃月。

黃月停在幾步外,呼吸略有不穩,還盡量壓抑着,露出标準的微笑:“洛洛,介意到對面的咖啡館坐一下嗎。”

上午咖啡館的客人不太多。

輕音樂的鋼琴曲響着,陽光從落地的透明玻璃灑進,桌椅旁的綠植闊葉茂盛,每一處都顯得雅致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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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薄桑在淮京常年不拉開窗簾,昏暗清冷的房子,氣氛完全不同。

兩人面對面坐着,都維持着舞者習慣性的優雅姿态。

黃月端起咖啡,淺嘗一口,看着她笑道:“看見我挺意外的吧。其實,桃夭舞團來琢島旅游放松,想着來了琢島,可以跟你們團長商量一下聯動演出的事,今天才會見到你。聽你們團長說,你最近幾年跳舞無休,身體能吃得消?”

“還行。”

溫洛洛看了眼牆上的鐘表,有點趕時間,于是開門見山:“阿姨您不用客套,想說什麽就直說吧,薄桑還在等我。”

黃月聽她這麽坦白,愣了兩秒,而後不再繞彎子,“其實,能找到你這樣的女孩做兒媳,換做別家的父母肯定是很高興的。”

方糖就在咖啡杯邊,黃月目光略過,理智約束着,不放糖減少攝入,才是正确的。

“當時阻止你們,一部分原因,是你們都還不夠成熟,怕耽誤前途。另一部分,因為薄桑的父親。他知道薄桑因為你,沒去淮京的大學,也沒有去軍校,放棄了難得的機會,所以勢必會拆散你們。他那個人很固執,強勢,不擇手段,聽說你當初離開是被要挾了家人的安全,經過這事,你應該清楚。我當初是為你好,我并不是一個壞人。”

灑進落地玻璃窗的陽光透亮,晃着不斷經過的行人身影。

溫洛洛的眼眸也被反光,映射清澈而純粹。

她不喜歡太苦的味道。

在嘗過之後,加了塊方糖,用勺子輕輕攪拌。

她說:

“對一個人好,不能只在前途方面着想。”

“阿姨,您知道薄桑最喜歡吃什麽菜嗎?”

突如其來被這樣問,黃月怔然。

“如果薄桑感冒了,您知道家裏的藥箱放在哪嗎?”

溫洛洛并沒惡意,她平靜極了,說着事實:“或許在您和叔叔眼裏,十八歲的年紀太稚嫩,稚嫩到無法正确選擇人生将來的路。”

“但我和薄桑的十八歲,是共同走過了年少懵懂歲月,喜歡彼此多年,終于能将表白說出口的年紀。”

“從初中時候搬過來,到高考這幾年,我一直都在跳舞,數學不太好,他教我數學,也在我家吃飯,他很喜歡我媽媽做的排骨,也會把刺挑了把魚肉給我,很幸運,我們度過了無數的日子,陪伴着對方成長到十八歲。我們不是青春期的一時沖動,而是在最懵懂幹淨的年紀,遇到了這輩子都想珍惜的人。”

說完,溫洛洛低頭,淺喝了一口。

咖啡香醇,有了絲甜意,才更像她喜歡的味道。

對面的人沒再說話。

黃月若有所思,沉靜的垂下眼。

也許作為一個規劃事業未來的引導者,自己可以,但作為一個母親的身份,遠沒有達到及格線。

物質財富和精神關愛,并未讓薄桑全部得到。

溫洛洛不想耽擱太久,起身離開前,她全部交底:

“叔叔要想威脅,請在半小時內做完,因為我和薄桑馬上就會去登記結婚。就算事後威脅,我也不怕,人除了生老病死,也會有天災人禍的意外,誰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在世上活多久,也許一年,也許十年,幸運的話還有幾十年,不幸的話,或許就是明天。”

“父母我已經安頓好,除了薄桑,沒什麽別的牽挂了。”

“請您原諒,我趕時間,先走了。”

……

面前的小姑娘起身離開後,黃月垂眸,反思了許久。

她轉頭,看向光線晴好的窗外,看着看着,思緒就回到了自己青春年輕的時候。

她從小有舞蹈天賦,又肯下功夫,當舞團首席出現空缺時,就被舞蹈恩師推薦到首席的位置,而後春風得意,在全國劇場進行獨舞演出。

在淮京一站,黃月遇到了薄桑的父親,薄缜。

薄缜對古典舞之前并沒有了解,之所以看演出,是跟幾個生意夥伴談好合同後,被拉着進了大劇場。

那時的黃月喝咖啡還喜歡加方糖,如果沒加,便不喝,因為覺得沒比中藥湯好喝多少。

她上臺前,喝了杯咖啡醒神。

舞蹈是洛神,臨近結束,她耳邊沒戴緊的墜子随着舞蹈動作飛出,正好就落在了薄缜的那裏。

下臺後,薄缜親自去後臺還了黃月耳墜,兩人自此才有了聯絡。

第一次發生在兩人的初次約會,就在私人電影院包間裏,而正是那一次,黃月懷了孕。

她當時還沉浸在熱戀中,覺得可以結婚生子,等以後再跳舞。

婚後,黃月的肚子随着月份漸漸隆起,當激情燃燒殆盡,薄缜忙着生意,很少在家陪她,受懷孕激素的影響,她脾氣也變得越來越差,對這個婚姻愈發失望。

直到生下薄桑,黃月生産完的身體激素水平急速下降,産後抑郁折磨了她許久。

一個人的承受能力始終有限。

失望透頂時,黃月将孩子扔給了家裏的保姆,重新回到之前的舞蹈生活。

在舞蹈中她找回了自信和生活的樂趣。

兩人婚姻關系愈發淺淡,在薄桑七歲時,薄缜覺得黃月實在不像話,而黃月也不願改變,就此選擇離婚各奔東西。

偶爾想起,黃月覺得自己和薄缜也相愛過。

但可惜,愛沒有很深,不夠為對方考慮,所以沒能一直走下去。

自己沒能遇到的幸福。

如今,兒子薄桑遇到了。

外面的陽光充足,沒什麽風,更顯得冬天比邊疆和濱城暖和。

溫洛洛從出租車下來,在酒店門口就看到了等在那裏的薄桑身影。

“等很久啦?”她過去,偏頭笑着問。

薄桑說:“剛下來。”

她去摸他的指尖,再摸摸他的耳垂,有些微微的涼。

應該等了有一會兒。

溫洛洛微微內疚,解釋:“我不是故意晚到,交報備表的時候,見到了你媽媽。”

薄桑皺眉,稍暖的掌心握住她的手,眼神黑沉沉:“有沒有為難你?”

她搖頭:“這次見面倒沒怎麽為難,只是聊了聊,她說她的,我沒指望她真的理解,總之,不示弱就是了。”

薄桑聽到她這麽說,神情才恢複正常。

溫洛洛有自己的感覺:“老實說,和你爸比較起來,阿姨還算好相處的了。”

“是。”

薄桑低應一聲。

他垂眸點開打車軟件,叫了輛車。

在琢島還沒安家,房和車後續都要抽空趕緊買好。

她好奇:“如果你爸知道了我們結婚,會怎麽樣?”

“大概,他會用将來什麽也得不到來威脅我。”

溫洛洛一愣:“你真的會這麽慘?”

“嗯。”他應着,眼眸看過來,還不忘安慰:“不過沒關系。我趕完這期,加上這些年自己存的錢,足夠跟你在琢島安家。所以,你決定好了?”

溫洛洛眨眨眼,顯得格外可愛。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麽,對于領結婚證這件事,确實決定好了。

“是呀,早就準備好了。”

十八歲那年的盛夏,她就決定好了。

在民政局領完證,兩人回了公寓,中午飯和陳蓉、溫國豐一起吃,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團圓飯。

到了下午,溫洛洛簡單裝了個背包,打算晚上陪他住酒店。

畢竟領證後的第一晚,還讓薄桑自己睡酒店,有點太不近人情。

兩人剛進了酒店房間,她還沒來得及去陽臺望遠處的海景,就被從身後抱住。

幾乎是那人碰到她的瞬間,溫洛洛覺察出身子就開始發燙發軟了。

薄桑把她抱來在懷裏,低頭俯身吻下來。

她攥着他的衣袖,在炙熱的呼吸交錯間,舍得不離開。

直到薄桑去脫她的衣服,她才紅暈着小臉,不太有底氣的說:“我……生理期來了,昨天到機場就來了。”

還挺會趕時候。

不過,薄桑重點沒在這,而是更在意她難不難受。

他将她重新抱回懷裏,衣服拉好,低聲問:“肚子疼嗎?”

“不疼。”溫洛洛有些期待看他:“就是我忘記帶要用的東西過來,要麻煩你到樓下的超市,買包衛生巾回來。”

喜歡的男人肯給心愛的女人做之前從來沒做過的事。

在她眼裏,很甜蜜很可愛。

作者有話說:

寶兒們在我眼裏也好甜蜜好可愛!!!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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