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娘親
姜榆驚得湯匙都掉了, 急道:“憑什麽啊,我又沒有做錯什麽!”
“你這還叫沒做錯什麽?”姜夫人頭疼,“不打你一頓, 你就真當你做的都是對的是吧?”
姜榆嘴角一耷拉, 哭喪起了臉, 嘴裏的雞湯都帶了絲苦味, 她往後一坐,噘嘴道:“我不喝了!”
她壞主意多,姜夫人把她從小教到大,什麽撒嬌耍賴的手段沒見過?離了她的時候她管不了,現在在她眼皮子底下, 她多的是法子治姜榆,道:“不喝就一個月不準出門。”
“那我要回侯府去。”
“我馬上讓人去侯府跟老夫人說你病得更重了,連床都起不來。”
姜榆急了,“你不講理,你欺負我!”
姜夫人不吃她這套, 道:“欺負你怎麽了?你能找誰給你撐腰?”
姜榆詞窮理屈,哼哼唧唧了起來。姜夫人不為所動, 朝着她面前的雞湯努下巴, 道:“半個月還是一個月?你自己選。”
姜榆屈辱地重新撿起湯匙, 喝一口瞅姜夫人一眼, 活活一副被人逼迫的可憐樣。
好不容易剩下半碗喝完了, 她突然靈光一閃,明白姜夫人也許是誤會了什麽,急忙拿帕子擦了嘴角, 道:“娘你想多了, 我和旗哥清清白白的, 什麽都沒有。”
“什麽都沒有?”姜夫人猶疑。
“沒有。”姜榆腦子靈活,這一會兒就把事情想通了。
林旗多半是覺得她受了委屈,才把她送回家來的,但是她之前說過了要帶林旗去找林玖,等她病好了,林旗該來找她了,她可不能出不了門。
姜榆顧不得羞恥了,道:“旗哥那個性子,就算我想,他也不會在這時候與我做什麽,他就只會抱抱親親……”
她越說姜夫人的臉色越難看,姜榆下意識地收聲,最後一句話沒說完時姜夫人已面若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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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榆意識到不好,目光一轉,在姜夫人嚴厲的注視下,慢吞吞擡起兩手,交疊着捂住了嘴,聲音悶悶地傳出來,“我不說話了,我以後一定乖乖聽娘的話,再也不胡鬧了。”
姜夫人表情嚴峻地看了她好一會兒,見她跟小時候一樣垂頭喪氣地站在自己跟前不吭聲了,白了她一眼,道:“從小到大,哪回都這樣認錯,哪回真的聽話了?”
正訓斥着,丫鬟匆匆趕來了,道:“夫人,侯府四小姐來了,說是老夫人不放心小姐,讓她過來看看。”
“知道了,先請她去花廳喝茶,我待會兒過去。”
丫鬟下去後,姜夫人站起身去拉姜榆的手,被她低着頭扭了下身子躲開了,姜夫人又氣又笑,“方才不是還說要聽話嗎?”
自己的女兒自己寵,姜夫人拉過她在她臉上輕捏了下,道:“你與林旗的事讓娘再想一想,娘哪回真的不顧你的意願了?就連嫁給明夜也是你自己答應的,娘說的對不對?”
若是當初姜榆不同意,那就算姜之敏再怎麽強硬,姜夫人也不會答應讓姜榆嫁過去的。
姜榆想起先前的事,鼻子一酸,擡頭看姜夫人一眼,委委屈屈地依進了她懷中。
“行了,多大的人了還整日撒嬌。”姜夫人嘴裏這麽說着,可手上卻沒松開她,撫着她濃密柔順的烏□□,“那侯府裏人多,好些個都不好相處,正好借着這個機會娘把你留在府裏住上一段時日,省得去那邊看人眼色。待會兒娘領周妍弘過來,你可得把病裝好了……”
母女倆商量好,姜夫人就去了外面,姜榆目送她離去,等她人影不見了,偷摸哼了一聲,嘀咕道:“我才沒錯呢!”
守在一旁的嬷嬷見狀笑了起來,道:“夫人也就是吓唬吓唬你,哪回不是順了你的意?小姐別怄氣了,快在臉上抹些粉,你這粉面朱唇的,看着哪像是重病的樣子?”
嬷嬷喊了丫鬟來收拾屋子,自己則跟着姜榆到了梳妝鏡前,在姜榆撲了好幾層珍珠粉,硬是弄成了個面色蒼白的凄苦病弱相。
周妍弘性子差,莫說外人,單就是自己府中的兄弟姐妹都沒有能相處的來的。
她今日會來看姜榆,一方面是好奇姜榆是不是真的被人救起回了姜府,若不是,她可就抓着姜榆的把柄了。
另一方面是因為周老夫人給她議親的備選名單裏有個叫做時和修的公子,這公子不是旁人,正是姜夫人的外甥,也就是姜榆的表弟。
時家舅舅官職沒多高,但從來沒犯過錯,近幾年官職升得很快。年前江南那邊才處置了個搜刮民脂民膏的貪官,百姓們這麽多年來被折騰得窮困潦倒,皇帝就把時家舅舅暫派過去了。
周妍弘一個庶女,性子又這麽差,嫁給時家嫡長子那是高攀了。
但是再怎麽着也是親孫女,周老夫人還是為她做了打算,特意讓她來姜府走動走動,先入了姜夫人的眼也好。
說不準人家念着這層姻親關系,就成了呢,就是不成也沒影響,就當是親戚正常走動了。
可是周妍弘不大樂意,覺得自己是送上門給人挑剔的,還沒見着人,姿态就不自覺地先端了起來。
姜夫人不知道那麽多內幕,但以前與周妍弘見過幾面,沒少見她對姜榆冷嘲熱諷,雖然沒占到什麽便宜,但人家對她寶貝閨女不客氣,她自然也看對方不順眼。
只是做長輩的不好與小輩認真計較,她僅僅是打發了丫鬟去應付。
在花廳無聊地等了許久都沒見着主人,周妍弘沒了耐心,道:“三嫂就算受了驚吓病了,那也好幾日了,該好了吧?我去看一眼還能看壞了不成?”
姜夫人正好趕來,不偏不倚把這句聽進了耳朵裏,身形一頓,緩步走進廳中,道:“我家音音剛喝了藥睡下,驚擾不得,四小姐若是等不及,先回去就是。”
她倒不與這沒什麽腦子的姑娘計較,不輕不重地說完,淡淡地掃了眼周妍弘身後的丫鬟。丫鬟臉色青白交替,躲閃地低下了頭。
周妍弘是受了周老夫人的意思上門探病的,所言所行都代表着明昌侯府,皆會被報給周老夫人,自有周老夫人收拾她。
周妍弘隐約覺得自己說錯了話,急忙補救道:“我是擔心三嫂,怕她出了事。”
姜夫人面色不冷不熱地坐在上座,慢悠悠端起茶水,輕吹了下茶面,沒理會她。
後來周妍弘再說什麽,姜夫人也只是簡短地回她一句。
晾了她半個時辰,才領她去看姜榆。
姜榆等太久了,躺在床上話本子都翻了兩本,聽了丫鬟傳話急忙把話本藏起來,扯過被子閉眼裝睡。
周妍弘這是第一回 進姜榆在姜家的院子,在外面看不出什麽,都是些姑娘家喜歡的花花草草,到了裏面,就明顯感覺到了不同。
屋裏的擺設與裝扮華貴精細,侯府裏也就周老夫人屋裏能與之比一比了,不同的是,姜榆這屋子精貴但不沉悶,有着姑娘家的靈動與随性,處處都用了很大心思。
姜夫人看着她的神色,心裏突地酸了起來,她嬌生慣養的女兒嫁了出去,吃穿用度全都降了一截,還處處受限制、屢次被人為難,這誰忍受的了?
她自己成親後沒遭受過公婆姑嫂的為難,現在看着自己嬌養的女兒被人這樣對待,比自己遭了這罪還難受。
“呀,三嫂真的病得這麽重啊?”周妍弘看見姜榆慘白的面色,驚訝出聲。
姜夫人心情差到極點,冷聲道:“你什麽意思?說了多少遍了我家音音病重,原來侯府一直是不信的?”
周妍弘一看她是生氣了,肉眼可見地慌了,“沒有,我就是随口說說……”
“四小姐也到了議親的年紀,回頭我若是也随口說了什麽,小姐可別與我計較。”
周妍弘剎那間白了臉,她可是正兒八經的官夫人,一句話就能影響自己名聲的。
她結結巴巴想要解釋,姜夫人已道:“既見過了,就請回吧,這一驚一乍的,別吵着了我們音音。”
将人送走了,姜夫人坐在姜榆床邊靜靜看着她,過了會兒,動手撫摸了下她臉頰,沾了一手的珍珠粉。
姜榆睜眼,瞧見她滿手的珍珠粉,咯咯笑道:“娘你竟然吓唬周妍弘,她就是個不會說話的,沒什麽壞心眼,你理她做什麽?”
姜夫人接了丫鬟的帕子擦了擦手,見她要坐起來,把她按回去,換了張新帕子細細把她臉上的珍珠粉拭去,動作細膩輕柔。
姜榆覺得有點癢,縮着肩躲開,“不用擦了,等會兒洗洗就好了。”
“嗯。”姜夫人收了帕子還給丫鬟,扭頭吩咐道,“都下去吧。”
丫鬟們依次出了房間,姜夫人起身将門窗關緊了,重新回到床邊。
姜榆已坐了起來,奇怪道:“娘你做什麽呀?”
“我問你,林旗他當真對你情誼未改?會像以前那樣待你?”
“那當然啦,他喜歡我那麽多年呢,哪能說變就變了?”姜榆說得坦蕩,可是在姜夫人跟前說這事心裏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的,她雙手拍了拍發熱的臉頰,也沾了一手的珍珠粉。
姜榆“哎呀”一聲忙往床沿挪,生怕珍珠粉灑落到床褥上。
等她把手上的珍珠粉拍幹淨了,一扭頭,看見姜夫人定定地望着她,姜榆有點奇怪,“娘你看我做什麽?我又沒有弄到床上來。”
脆生生地問完,就見姜夫人眼眶驟然一紅,眼淚水流了下來。
姜榆被驚到了,愣是一動也沒敢動,話也說不出口了。她長這麽大,可從未見過姜夫人流淚。
“沒事。”姜夫人用手背按了按眼角,見她呆愣地不敢動彈,繃不住笑了起來,捏了捏她的臉道,“還喜歡林旗是吧?那就改嫁好了,娘給你想辦法。咱們家的姑娘才不稀罕什麽侯府,不稀得去那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