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來人
周明夜這半生一直謹言慎行, 與姑娘家相處時時刻謹記自己男兒身份,在姜榆之前,除了她娘孟氏之外, 再沒有和別的姑娘家有過接觸;與男子相處時, 則暗自提醒自己是女兒身, 從不敢與男人有任何肢體觸碰。
唯有一次意外……
方才那場面給她帶來了很大刺激, 周明夜久久沒能回過神,面紅耳赤地在書房呆坐了半晌,書房門被人敲響。
周明夜打了個激靈,下意識擡頭望去,正好與林旗打了個照面, 霎時間窘迫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尴尬了會兒,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不管是名義上還是道義上,現在姜榆都是她的夫人。
她是捉奸的,林旗是被捉的那個, 于情于理,都該他忐忑不安才對。
周明夜勉強定神, 神色嚴峻地看去, 卻見林旗神色淡淡, 道:“三日後去禁軍任職。”
“什麽任職?”周明夜裝出來的沉穩瞬間破碎, 驚訝問道。
“整日窩在府中, 你想怎麽将功抵罪?”
周明夜驚得站起,眼眸顫動,不可置信道:“你、你當真願意幫我?”
“算是報答你當初救了音音。”林旗說完不顧周明夜反應, 轉身就走, 可是到了門檻處又停下, 背對着她低聲道,“也是為了和離書。”
在去保州的路上,兩人有過一次簡短的交談,雙方對彼此都有抵觸,林旗只是與她說了侯府有不軌之人,其餘的是一個字也不願意多與之交談。
這是兩人第二次談話,內容依舊言簡意赅,可周明夜卻渾渾噩噩,長久未能回神。這是她長這麽大,第一次被人施以援手,雖然對方另有目的。
這也從另一方面證明了姜榆是對的。
周明夜急匆匆追出去,外面天光已大亮,丫鬟們來來往往,根本就沒有了林旗的身影。
她左右張望了會兒,引來了丫鬟,“少爺在找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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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夜木然搖頭,僵硬道:“少夫人起了嗎?”
“還在梳洗呢。”丫鬟道。
姜榆起床後簡單沐浴了一下,洗得清清爽爽,又慢吞吞描妝梳發。
其實她原本該去給周老夫人晨昏定省的,剛嫁過來的時候折騰了三五日,就當着衆人暈倒了。說是夜間照顧周明夜疲憊不堪,實在撐不住了。
周老夫人要面子,怕被人說苛待大房,就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姜榆正悠悠對着銅鏡戴朱釵時,周明夜等不急,自己找了過來。
明明是周明夜自己的房間,她現在進來卻十分不自在,尤其不敢往那張床上瞅。
姜榆膽子那麽大,又與林旗兩廂情悅,誰知道這兩人都做了些什麽?
周明夜一進這屋就想起方才的畫面,想說的話卡在喉頭,好久沒能說出來。
姜榆倒是十分自由,臉上抹了薄薄的胭脂,看上去春風滿面、嬌豔欲滴,打發丫鬟們下去了,扭頭望着周明夜,道:“誰又來了啊?”
周明夜被問住了,“什麽誰又來了?”
“嗯……”姜榆水潤的眼眸轉了一圈,落在勾起了簾帳的床榻上,瞧見周明夜又紅了臉,她抿着嘴笑起來。
雖然她與林旗什麽也沒有,一整夜最近的距離也就是林旗抱了她那一下,但是她高興別人誤會。
相處這麽久,周明夜對她還是了解的,這時候她越是表現得不自在,姜榆就越開心。
她咳了一聲,把那畫面從腦海中驅逐出去,終于想起她最開始找姜榆還是為了什麽事了。
“喬海又來了。”
孟氏曾被身邊的心腹嬷嬷背叛要挾,嬷嬷有個兒子,名叫喬海,年近四十,發妻早早去世了,自己又瘸了條腿,只一人帶着個七歲兒子生活。
嬷嬷還在時,孟氏可憐她,不僅不曾虧待她,還時常給她賞銀去補貼家用,結果反被她威脅。
嬷嬷在雨天意外摔死後,孟氏與周明夜都松了口氣,但是沒緩和多久,喬海就找上門來了。
母女倆被吓得半死,好在喬海似乎并不知曉周明夜女兒身的事情,憨笑着送來了鄉下采的新鮮果子。
周明夜好歹是男兒裝扮,比孟氏鎮定幾分,與喬海聊了幾句,套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小的年紀大腿腳又不靈便,還有個兒子,缺個婆娘照顧,我娘去世前說夫人有意為小的做媒……”
周明夜人都要傻了,那時孟氏的嫁妝幾乎全被嬷嬷坑走了,想起嬷嬷就夜不能寐,怎麽可能會願意給她兒子說親?
“不是說姑娘都找好了嗎?十五歲,生辰八字是庚申年臘月……”
喬海報了個生辰八字,話音剛落,周明夜瞬間震顫了一下,而屏風後偷聽的孟氏則是臉色一白,險些暈了過去。
他所說的生辰八字與周明夜的一致,而那時的周明夜,正是十五歲的年紀。
嬷嬷留下的陰霾尚未完全清除,喬海重新黏了上來,唯一讓人慶幸的是他并不知曉周明夜就是他娘所說的那個給他做續弦的姑娘。
孟氏又一次起了殺心,可是她沒有能信任的人,更沒有膽量,也不敢真的沾上人命,最後只能把喬海诓騙了過去。
喬海身殘人醜,沒有營生的能耐,更奇怪的是嬷嬷從孟氏這裏訛詐過去的錢財他竟然一無所知,依舊帶着兒子過着貧困的生活。
他每隔一年左右就來求見一次孟氏與周明夜,打着的還是知恩圖報、感謝孟氏對嬷嬷多年照顧的名號而來的。
孟氏有苦難言,硬生生忍了這麽多年。每次喬海來的時候,她都如臨大敵,後來都以周明夜病重為由,再也沒讓她去見過喬海。
這一日大早上孟氏就收到了門房的消息,說喬海又來了,驚慌之下,趕緊讓人來告訴周明夜,讓她千萬不能去前院。
周明夜一時惶急,滿腹心事無處說,急忙來找了姜榆,這才有了晨起時那一出。
姜榆見她幾句話的功夫已面無血色,蹙眉思索了會兒,道:“以前不教訓他是因為沒有人手,現在怕什麽?随便捉住他一個錯處,讓護衛把他教訓一頓扔出去就是了。”
周明夜聽得茫然,姜榆又道:“現在咱們手裏有人了,還與他講什麽道理?”
姜榆說罷,到窗邊喊來了護衛。
這會兒外面守着的正是江鳴,一臉苦相地過來了,聽了姜榆的吩咐,疑問道:“這個跛腳男人不是忠仆的兒子嗎,怎麽要為難他?”
“因為我就是一個壞姑娘啊。”姜榆眯起眼,哼笑一聲道,“我就喜歡為難人,尤其喜歡為難那些多嘴質疑我、不聽話我的話的人。”
“是,屬下馬上就去!”江鳴當即老實去做了。
事情吩咐下去,姜榆卻沒跟着放松,她還在想事情。
“嬷嬷從你娘那裏訛詐過去的銀錢真的沒有留給喬海?”
周明夜肯定道:“沒有,喬海有賭錢的惡習,半分銀錢都藏不住,不然也不至于窮困至此。”
“沒有留給唯一的兒子,她也沒有別的親人或者來往密切的人,那會把東西給誰了呢?”姜榆撐着下巴苦思冥想。
周明夜嘆氣,“也許是怕喬海拿去賭錢,所以自己藏起來了,結果她死得突然,沒來得及告訴喬海。”
這是最合理的推測了,了姜榆總覺得哪裏不對,然而又想不出具體是什麽問題,最終只能暫且先這麽認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