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妥協
周妍弘直接聽傻了, 眼睜睜看着抱在一起的兩人,完全不知道要做何反應了。
那兩人一個想起身,一個使勁扒着欄杆不松, 姜榆嘴巴裏還說着:“你現在不親, 以後都不許你親了!我去找別人……”
這句話說得林旗心裏起了火, 她敢找別人?
既然已經被人看見, 那确實沒必要遮掩了,他眼眸一沉,放肆地還了回去。
立在亭子外的周妍弘腦子裏的弦斷了似的,看着他二人又親在了一起,熱氣直沖上臉, 下意識移開視線想要躲避。
腳步踉跄地往後退了一尺,才意識到該害怕的應該是這茍且的兩人才對。
可這兩人完全無視了她,仍抱在一起,周妍弘終于不可思議地出聲了,驚道:”你敢與野男人私通, 還這麽理直氣壯,你恬不知恥!我要去告訴三哥和祖母……“
話音剛落, “铖”的一聲利刃出鞘聲響起。
林旗一手攬着作怪的姜榆, 另一只手抽出了腰間的匕首, 刃上寒光如冰, 刺花了周妍弘的眼。
周妍弘性子差且沒見識, 當即吓得兩股戰戰,後退一步,驚叫着扭頭跑開了。
看熱鬧的姜榆笑得身子往後仰去, 被箍住了腰才沒翻過去。
“你還笑的出來?”林旗眉峰如山巒, 翻掌掩去掌中寒光, 抓着姜榆的腰把她丢在了一旁。
姜榆見他真的想要去攔周妍弘,急忙拉住他,一得手就不管不顧地往他身上爬,險些從靠椅上跌倒下來。
林旗總不能看着她摔下,本能地接住了她,被她摟着脖子拽了回去。
“這是欺負弱女子哦,旗哥。”
姜榆看不見他鐵青的面色一樣,嬉笑着去點他的臉。林旗抓住她的手,冷聲道:“你真想身敗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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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了沒事的,你不信我?”姜榆見他面色難看,烏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道,“我跟你打賭,她肯定不敢說出去,若是我輸了……”
她沒說完,林旗打斷道:“姜音音,我沒有在和你玩鬧。”
“誰和你玩鬧啦,我也是說正經的!”姜榆最不喜歡他與姜夫人一樣把自己當貪玩小孩了,噘嘴道,“我說正經的呢,你現在不聽我的,我不要與你說秘密了,以後後悔死你。”
林旗被她氣得深吸氣,手背上青筋突起,最後卻只能妥協道:“我不動她,我讓人盯着,可以了吧?”
“這還差不多。”姜榆點頭,又得意道,“你只會用蠻力解決問題,根本不如我會氣人。”
“是,這點我的确比不上你。”林旗咬牙承認。
論氣死人的功力,姜榆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明明是姜榆自己先這麽說的,林旗只是附和,這她也要生氣,捶了林旗一把,道:“你說誰呢,會不會哄我開心啊?”
她什麽都瞞着林旗,還不顧自身名聲,林旗心中有氣,沒理會她。
轉目往四周掃了一眼,見燈光靜谧,夜風輕盈,亭外枝葉簌簌作響,林旗确信方才周妍弘那一嗓子沒有引來別人,但再待下去就不一定了。
姜榆的睡意因為周妍弘的出現一掃而光,現在精神勁回來了,揪着林旗那一句話不放,小嘴叭叭道:“你惹我生氣就得把我哄好,不然我不高興了就要折騰你……”
顯然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是她自己不講理折騰人,就是沒一點兒悔改的意思,還拿這個做威脅。
林旗心中有顧慮就不再與她多說,趁她沒有防備,擒住她手臂将她拽入懷中。
姜榆“哎呀”一聲捂住被撞到的下巴,順手就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氣道:“你能不能輕一點?”
林旗徹底不想理她了,将她抱起,刻意避着能被她抓住的欄杆樹枝,闊步往房間走去。
進了房間,他把人往床上一扔,不管姜榆如何叫嚷,轉身出去了。
招來護衛,這才知曉,姜榆早就吩咐下去了,若是他來了,就讓護衛想法子把周妍弘引過來,會被周妍弘撞見,全是姜榆故意的。
“……周老夫人用姜家父母威脅小姐,小姐氣不過,放了狠話,把将軍搬出來了,周老夫人仍不罷休,還試圖羁押小姐……”護衛把聽到的事情一一告知,最後不确定道,“老夫人似乎有什麽把柄在小姐手中。”
林旗聽得面色寒涼,總算是知道姜榆為何毫不遮掩了。
姜榆自小嬌生慣養,姜夫人都不舍得大聲跟她說話,如今卻被人用父母做威脅,定是受了很大委屈。
他一想着姜榆被人為難欺負,心中殺意彌漫,若非周老夫人是個老人,又是女流……
他不想對女人動手,卻也不能由着姜榆被人欺負,讓人盯着周妍弘,緩了下心神,又道:“明日我再派些人手過來,務必護好音音,有人敢挑釁威脅,不必留情。”
不管喬海是誰所殺,對方既然敢沾手人命了,想必是不在乎再多一條的,他怕對方對姜榆起了殺心。
旁的什麽都能不顧,唯獨姜榆,一點兒事也不能有。
林旗聽護衛說完,也沒立即回去找姜榆,而是在外面細細琢磨着今日的事情,也想起姜夫人近日從後宅夫人們那裏得到的消息,現下只覺得明昌侯府中處處詭異,實在不是一個好去處,要早日讓姜榆脫身才好。
讓姜榆脫身是一方面,為她出氣也不得容緩。
明昌侯府裏現在剩下的除卻周明夜,盡是女子與幼童,對付起來不難,但是不好下手。
林旗在檐下沉思着,想起那替陛下外出巡查即将歸京的周二爺,那才是侯府真正做主的人。
屋中姜榆久久等不來他,已經蜷着身子睡着了,斜斜躺着,明明沒多大的個人,卻占滿了整個床榻。
林旗将她抱正時她迷糊睜了下眼,胳膊往林旗身上一搭,仰着臉睡了過去。
次日,姜榆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洗漱完就對上了牽紅欲言又止的臉。
姜榆當沒看見,悠哉用了膳,就去看周明夜了。
周明夜昨夜猶豫許久,最終是沒再瞞着孟氏,将一日驚險全盤告知,孟氏驚懼得一夜未敢合眼,到天亮時才睡了過去。
而周明夜仍是膽怯,不敢穿着女子裝束,更不敢碰胭脂水粉,最後只在姜榆的逼迫下戴了那支金簪。
笑鬧着,護衛來傳話:“周妍弘去了老夫人那。”
“不管她。”姜榆道,“她敢說,老夫人也不會信。”
周明夜再一次被姜榆的大膽驚到,問她為何如此篤定,姜榆道:“沒證據呗,再說了,她怕我把你的事情扯出來。她要護住侯府,我可沒那麽多顧慮,我只要說是你欺瞞我的,我毫不知情,前有我爹娘,後有旗哥,我完全能從這樁事情裏脫身。到時候侯府覆滅與我可沒有一點關系,我轉頭就能高高興興嫁人成親。”
“她要與我耍手段我也不怕,不然旗哥給我的人手都成擺設啦?”姜榆擺弄着妝匣,頭也不擡道,“放心吧,她才是最怕的那個。”
道理雖是這樣,但未聽到确切消息前,周明夜仍不敢放心。
再說周妍弘那邊,她昨夜被人引出去看見了姜榆與人幽會,跑回屋後就喊醒了丫鬟緊鎖門窗,生怕被連夜滅口了。
她雖沒腦子,也知道要顧全名聲,不能胡亂聲張。奈何時間太晚了,不敢去驚擾周老夫人。
在屋子裏關了一晚上,晨起時糊裏糊塗,差點以為自己做了夢,結果一出房門,門口別着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硬生生把那記憶重新托回到她眼前。
周妍弘差點給吓哭了,讓丫鬟守着她,一刻也不敢獨處,畢竟人家都能無聲無息地入府了,想要不聲不響地殺了她,也不是沒有可能。
擔驚受怕半天,周妍弘眼都不敢合,不敢出門就讓人去請惟姨娘,結果惟姨娘昨日被護衛打暈的遺症還沒好,現在躺在床上起不來。
老夫人正為周意辰的事情頭疼,更不會過來看她,最後還是讓丫鬟們擁着去了老夫人那。
誰知她哭哭啼啼才說完,老夫人沉着臉道:“都是惟姨娘那上不得臺面的東西教壞了你,來人,把惟姨娘給我送去佛堂抄經書,半個月不準出來!”
周妍弘不可置信,急道:“是她姜榆偷男人,我親眼看見的,她自己都承認了!那奸夫還想殺了我!為什麽要罰我姨娘?”
周老夫人頭疼欲裂,推開她道:“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張口閉口偷男人,誰教的你?傳出去你還想不想嫁人了?”
她怎麽說周妍弘都聽不懂,一直在哭訴,老夫人忍無可忍道:“昨夜的事是你發了癔症,把它給我爛在心裏,一句也不許往外說,不然我馬上讓人打死了惟姨娘!”
周妍弘心神巨震,失聲道:“怎麽能這樣!明明就是姜榆不守婦道……”
周老夫人疲憊地閉上了眼。
正說着,房門被敲響,老嬷嬷急慌慌走進來,在周老夫人耳邊道:“禁軍那邊一口咬定是提前得了消息說有人欲對溫大公子不軌,才匆忙趕去的,又說那箭矢确實與二少爺以前用的一樣……”
周老夫人身形一晃,差點倒了下去,嬷嬷忙扶住。
“不礙事,你說。”
嬷嬷瞅了瞅她,耳語道:“派去看二少爺的人都被攔回來了,說什麽都不讓進,使了銀子才得了消息,是溫國公那邊特意招呼過,誰敢幫咱們就是跟他們府上作對……”
周妍弘還沒眼色地哭着,周老夫人被她哭得腦仁子疼,想起一大早收到的消息,說太後大怒命人徹查這事,一定要給她一個交代,不由得眼前發黑。
“……我親眼所見祖母你都不信,我要給爹寫信,讓爹給我做主……”
周老夫人渾濁的雙目倏然睜開,對着周妍弘一巴掌扇了過去,後者毫無防備,被狠狠扇倒在地上時,既驚且懼。
清脆的巴掌聲在房中回蕩着,周老夫人氣喘籲籲道:“既然管不住你的嘴,那就給我老實待在屋子裏別出來,什麽時候有腦子會說話了,什麽時候再出來!”
她讓人堵着周妍弘的嘴巴把人趕回去了,閉着眼撫着胸口順氣。
“老夫人,還是給二爺送個口信吧,二爺人脈多又得陛下重用,肯定能有法子。”嬷嬷低聲勸道。
周老夫人久久未出聲,等嬷嬷以為她是累了睡着了時,才聽她幽幽道:“你當他對府中事一概不知嗎?”
嬷嬷一愣,急忙住嘴了。
屋中寂靜了會兒,周老夫人轉着手腕上的佛珠,緩緩道:“姜榆那邊先不用管,且由她再造作會兒……”
姜榆陪着周明夜大半天,聽說周妍弘被關進房間裏了,捧着臉笑道:“我說對了吧,老夫人才不敢把我怎麽樣。”
她與周明夜對坐着,窗子大開,外面有姜家過來的丫鬟下人,還有遠處守着的護衛。
不管是姜夫人還是林旗,都如臨大敵,只有她沒心沒肺,還在因為氣到了別人而傻樂。
周明夜看着她,再次感覺到人與人的不同。
姜榆嬌氣任性,肆意妄為,但确實沒做錯過什麽事,周明夜經過一夜的沉思,已不再有顧慮,道:“你說的對。”
“我當然對啦!我這麽聰明!”姜榆得意地自誇着,看得周明夜跟着笑了起來。
“先前說要拖人下水沒有實施,現在好了,什麽都沒做,整個侯府就自己下來了。不過依着老夫人的性子,不會揭穿你,但也不會輕易讓你恢複女兒身。”姜榆道,“還有就是溫絮之了,回頭他肯定要變本加厲地對付你。”
周明夜也為此發愁,默然起來。
姜榆一手撐着下巴,一手轉着桌上的金簪,細想了會兒,道:“要是能把溫絮之這邊解決了就好了……對了,他不就是誤會你從他手中搶了女人,這麽點兒事情哪至于斤斤計較要你性命?”
周明夜道:“我一直以為是他心胸狹窄還有兩家恩怨才會這樣……”
“那也不對,如果是這樣,他只見了你青絲散亂的那一回,做什麽要一直找你,還找了這麽多年,念念不忘的,是一見鐘情了?”
周明夜不曾接觸過男女之情,騰地一下手腳和臉全都紅了,窘然道:“你別胡說,不可能的事,他一直在找我是想殺了我,因為那日他看着不太正常,我驚慌之下踹了他一腳,興許是踹得狠了……”
她聲音漸小,姜榆為了聽清楚,一個勁往她旁邊靠近,睜大眼睛問:“踹一腳記恨這麽久?難道你一腳把他踹了個半死?”
周明夜窘迫極了,受不住她好奇的視線,站起身往旁邊移了過去,離姜榆遠了一些,才吞吞吐吐道:“當時太慌了,踹在了他……他……兩腿間……”
姜榆“啊”了一聲,可是好奇心壓過了羞赧,繼續小聲追問道:“踹在那裏又怎麽樣?”
縱使時間隔得很久了,周明夜想起來仍覺得難堪,胡亂應付道:“好像會很疼,我也不知道,你去問別人,別問我了!”
“那好吧。”姜榆把這事記在心裏,她又不是沒人問,回頭問問林旗就好了嘛。
想起了林旗,她又想起仍瞞着他的事情,往周明夜身旁挪動着,低聲下氣地試探道:“昨日都是旗哥幫忙才沒讓你娘看見那箱子裏駭人的東西,也是他幫着阻攔了溫絮之,他人很好的,從來都不會騙我……”
周明夜聽出她話中意思,定睛看她半晌,長嘆一聲道:“其實你背着我告訴他,我也不會知道。”
姜榆皺着鼻子道:“你當我是什麽人?”
其實她心中還有一句:不說也有不說的好,反正我不管怎麽樣,旗哥都喜歡。
現在想坦白,一是怕姜夫人回頭再打她,二是她覺得林旗知曉周明夜是女兒身,對周明夜的看法必然會有很大轉變,也會更照顧她。
周明夜太慘了,慘得姜榆看不過去。
“你是頂好頂好的姑娘,長得美,心地善良,聰慧機靈,是我見過最好的姑娘。”周明夜認真誇贊道,見姜榆笑起來,道,“我信你的,也願意信你信任的人。”
姜榆開心極了,趕忙道:“你放心,旗哥和我娘都不會亂說的,還會幫你……”
開心了會兒,姜榆嘴角一抿,又起了壞心思,偷笑兩聲,道:“我得耍一耍他再跟他說。”
她這種行為超出了周明夜的認知,周明夜遲疑道:“你不是喜歡他嗎,怎麽還要耍他?”
“我就喜歡這樣,我貪玩。”姜榆理所應當道,“就是要讓他對我百依百順,就算我不好,他也得順着我。”
“那他要是與你生氣,真的不理你了呢?”
姜榆眨着眼道:“那我就哭,他喜歡我就得對我好,不能讓我受傷,也不能讓我哭。”
周明夜無言以對,只能道:“你高興就好。”
至于林旗,想來只要姜榆開心了,他也是高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