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生氣
姜榆內心出現了分歧, 一方面她想責怪林旗“我自己說也就算了,你怎麽能說我是壞姑娘呢!”,另一方面林旗這話讓她心裏暖烘烘的, 有點欣喜, 有點羞澀。
正猶豫是先找茬還是先去抱他, 林旗手在她臉上又撫了一下, 然後伸到她眼前。
粗糙的手掌上沾了淚水和胭脂,微微泛紅,看着有點髒,林旗道:“胭脂都花了,看來這次是真哭。”
姜榆以前經常裝哭, 但是怕醜,哭的時候只有聲音沒眼淚,就算有眼淚,也只在眼眶中打轉,是萬萬不能真的落下來, 省得弄花了她臉上的胭脂的。
要哭得梨花帶雨惹人憐,讓所有人疼惜她, 讓人主動來與她賠不是。
現在被林旗這麽笑話了一句, 姜榆心中的溫情瞬間消失殆盡, 繃着嘴角拍開他的手, 自己胡亂地抹着眼淚。
她一心想在周明夜的女兒身揭穿前, 最後一次讓林旗吃個大醋,想耍人沒耍成,覺得這幾年的忍讓和對林旗的思念都白廢了, 委屈得很, 眼淚有點止不住, 擦了又冒,狼狽極了。
林旗擡頭看了眼四□□院中被燈火照得亮煌煌的,大多數丫鬟下人都被屏退下去了,除了隐在暗處的護衛,就剩下牽紅和姜榆的幾個貼身丫鬟,不知何時過來,正立在不遠處的連廊下,目瞪口呆地望着兩人。
總不好一直就這麽蹲在這裏,姜榆那麽好面子,待會兒反應過來,該生悶氣了。
林旗微微起身,躬下腰,長臂一撈,就将姜榆橫抱了起來。
姜榆下意識摟住他的肩,雙眸被淚水糊住,話不成句道:“誰要你抱我了,我……我又沒有原諒你!”
林旗有一瞬間的自我懷疑,想要往前去的腳步停住,低頭困惑道:“如果我沒記錯,好像是我被你騙得很慘?”
“那你要怎麽樣?”姜榆嘴角往下,糊了胭脂的臉因為生氣微微鼓着,淚目瞪着他道。
看她可憐,林旗忍下了,無奈地點了幾下頭,抱着她回到了小亭中。
亭外爬滿青藤,藤間綴着點點白花,翹着的四角飛檐每一面都懸着一盞燈籠,風從中穿過,卷起淡淡的花香。
這讓林旗想起多年前的那個傍晚,他與姜榆在八角涼亭下說話,被兩家的父親看見,彼時溫柔的暮色迷了人的眼,迷糊中兩人被定下了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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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竟然已過去了這麽多年。
心中驟然一軟,林旗抱着姜榆坐下,讓人坐在了他懷中,輕柔地捋着她柔軟的烏發。
姜榆心裏頭難過,低低啜泣着,林旗沒有擾她,由着她聲音漸小。姜榆把心中苦悶發洩完了,才止住了哭,把頭靠在林旗肩上,偶爾抽噎一聲。
兩人這麽抱着不知道過了多久,姜榆拽着林旗的衣裳擦了擦臉,仰起頭對着他,問:“我臉上還花着嗎?”
林旗看她一眼,道:“是……”
一個字才說出口,腰上就被狠狠擰了一把,林旗話語一滞,改口道:“花着也很好看,是我見過最美的姑娘。”
姜榆的臉貼回他胸口,被他抱着,兩腳懸空,看着乖順可人,誰能想到動手掐人的也是她。
靜靜靠了會兒,她扯了扯林旗的衣襟,聲音低柔沙啞地問道:“旗哥,你真的不氣我騙了你嗎?”
“不氣。”林旗答道。
其實不是不生氣,最開始意識到周明夜可能是女扮男裝時,林旗是困惑大于震驚,其次才是怒氣,畢竟前有溫絮之作證,周明夜怎麽可能會是個姑娘?
與溫絮之确認後,林旗察覺到其中的疑點,确認是有人暗中煽動溫絮之針對周明夜。
也許是溫國公府的那一趟做了緩沖,再想起姜榆的謊言,林旗心中就只剩下了憐惜。
她的确是說謊騙自己了,可她要在這偌大的侯府中守着這個秘密,還一守就是多年,定然十分艱難,心中一定很不好受。
她一個嬌生慣養了十多年的嬌氣姑娘,明明不屬于明昌侯府,卻要忍着府中刁蠻的小姐與少爺,在老夫人面前俯小做個溫婉的孫媳婦,這幾年來,吃了許多不該吃的苦。
甚至他歸京後,也是姜榆主動來找他的。更遑論近些日子姜榆還屢遭暗殺。
林旗心中沉重,他覺得是自己沒有護好姜榆,才讓她遭遇這些的。
姜榆心中有氣是正常的。
若是姜榆對他平平淡淡,嬉笑怒罵都不對着他了,他才是真的沒有了希望。
姜榆能有什麽錯呢,她不過是個嬌弱的小姑娘罷了,就算有點壞心思,也全是用在他身上,又沒有連累別人,撒個小謊想讓他吃醋而已,他忍着就是了。
林旗把懷中人抱緊了,心中萬種柔情無法言語,只能輕輕吻着她發頂與額頭。濃情如無形的絲線将他裹住,讓他沉淪,卻聽姜榆不滿道:“你為什麽不生氣?”
“……”林旗懷疑自己聽錯了,一陣風從藤葉中打來,撲在他臉上,讓他清醒了幾分。
姜榆沒聽見他回答,吸了下鼻子,微微擡頭,質問道:“你為什麽不生氣?”
林旗沉默了須臾,緩慢道:“我生氣了。我明知道你會不高興,故意說要趁這時候去找周明夜的,就是想吓唬你。”
“這不算。”姜榆反應過來了,他是已經知道周明夜是個姑娘了,方才故意那麽說來吓自己的。
雖然姜榆被他這個行為氣哭了,把臉都哭花了,但林旗妥協得太快了,姜榆覺得他這口氣出的不徹底。
這種小作弄在姜榆眼中只是一個小小的不入眼的手段,根本算不上是生氣報複的行為。
林旗臉一黑,字字清晰地問道:“我不生氣,你還不滿意了是吧?”
姜榆思索了一下,點頭甕聲甕氣道:“嗯,你快點生氣。”
林旗被她氣笑了,道:“姜音音,你……你……”
後半句遲遲沒說出口,他也懶得再找詞句對姜榆進行譴責,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擡起她雙腿,毫不客氣地将人從他腿上移到了美人靠上。
得了,生氣去了,讓她自己坐着吧。
才讓姜榆挨着美人靠,她又說話了,“我讓你生氣,又沒讓你放下我。”
她鼻子一抽,眼淚又要往下掉,帶着哭腔道:“方才是你自己要抱我的,現在又把我放下,是累着你了,還是委屈你了?你現在不抱,以後都不要抱了!”
林旗覺得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對姜榆生氣了,一定是因為姜榆心口不一。
他重新靠近過去,姜榆扭頭背對着他了。
林旗轉到她正面,在她又要轉身時抓住她肩膀把人拽入懷中,問:“那你要我怎麽生氣?”
姜榆紅着眼睛,悶聲道:“先道歉,再哄我。”
“姜音音,你确定這是我生氣,不是你生氣?”
姜榆噎了一下,趕緊補上後半句,“然後你再生氣。”
林旗徹底無話可說了,抱着她起了身,姜榆問:“你又要做什麽?”
“回屋裏再哄你。”林旗順暢地答道。
往亭外走了幾步,遙遙看見了守在不遠處的惴惴不安的丫鬟,現在就剩牽紅一個人了。
林旗朝她招手,牽紅打了個激靈,忙快步走來,到了跟前先是瞄了眼被抱着的姜榆,再低下頭。
“重新給你家小姐找個房間。”
“哎!”牽紅好歹上一回跟着去了趟将軍府,現在雖然受到了很大的沖擊,但比上次沉穩了一點,急忙轉身帶路,道,“有的,有空房間,幹幹淨淨……”
牽紅低頭帶路,怕周明夜出來看見了,走得很急,但身後兩人是完全不急的,慢悠悠地跟着她,腳步如在自家閑庭信步。
“為什麽不回我自己的房間?”這是姜榆問的。
林旗的聲音不鹹不淡,“周明夜剛在你屋裏沐浴過,你确定要我進去?”
女孩子就算洗過澡,屋子裏也會殘留着些水汽與氣味,按姜榆的小氣性子,他敢往裏去,姜榆就敢鬧騰。
“不要。”姜榆這麽回道。
牽紅聽得額頭冒汗,步子快得能飛起來,朝着最遠的房間帶路,生怕他們撞上周明夜。
越怕什麽就越會出現什麽,沒走多遠,側後方的房間“吱呀”打開,周明夜遲疑的聲音響起:“音音?”
牽紅差點一腳踏空摔倒,站穩後,兩眼發花,覺得自己還不如摔暈過去了算了。
可事情與她的想象完全不同,林旗轉過身,見周明夜已穿戴整齊,扶着門框,滿面驚疑。
姜榆回道:“明夜你回去歇息吧,我讓人給旗哥找個房間。”
她摟着林旗的脖子,說完就催着牽紅繼續帶路。
牽紅傻了眼,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雙目迷茫,如提線木偶般轉過身繼續帶路了。
“給我找的房間?”林旗低低重複着她的話。
對周明夜這麽說的時候姜榆臉不紅心不跳,聽見林旗重複她的話,卻是心底一臊,從腳脖子紅到了臉上。
林旗哪裏需要房間啊,先前是守在她屋子裏,後來是……是與她同床共枕……
姜榆臉熱,張口在他肩上警示性地咬了一口,然後下巴一搭,壓着他肩膀閉上了眼。
新的房間幹淨整潔,林旗掃視一眼,吩咐牽紅備上熱水,不管牽紅是如何反應,抱着姜榆進了裏屋。
黃楊木描金山水畫的榻上鋪着厚厚的床褥,他把姜榆扔在了上面,換來姜榆一聲不滿的嬌哼。
林旗道:“對不住。”
說的是道歉的話,可是語氣生硬,似乎還夾着一絲冷笑,姜榆正要找事,被他脫掉了腳上繡鞋。
林旗又道:“道完歉了,該哄你了是吧?怎麽哄,你來教教我。”
姜榆面上有點熱,咬了咬唇,抓着裙角往床裏側縮去。
林旗一只腿半跪在了榻上,順勢逼近,捉住她小腿捏了一下,道:“甜言蜜語,親親抱抱,讓你舒服了,還是待會兒伺候你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