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結局(2)

甫一入殿, 周遺便急忙開口道:“陛下,老臣有事禀報,孟氏膽大包天, 意圖讓其女周明夜扮做男兒謀撺侯爵之位……”

他話說一半忽然被扼住喉嚨般止住了, 見鬼似的瞪着跪在地的兩個年輕姑娘與孟氏。

一張臉憋成了暗青色, 半晌, 再無一句話出口。

溫絮之奇怪了,入殿之前他還一口咬定自己是清白的,怎麽此時安靜下來?他也沒聽懂周遺方才那句話,順着他的視線看去,也瞧見了一個青衣姑娘, 他只淡掃一眼,覺得不認識便轉開視線。

卻聽皇帝道:“你叔侄倆說的倒是正好相反了,孟氏,你怎麽說?”

孟氏早已吓得抖若篩糠,緊抓着左右兩邊的姑娘, 顫顫巍巍道:“是、是他逼我的,他害死了我丈夫、害死了我兒子, 還要逼着我的明夜假裝男兒身, 都是他逼的……”

這話聽得溫絮之一愣, 再次朝那三人看去, 三人一是姜榆, 一是孟氏,還有一個神色清冷,面色發白, 明明驚懼卻強自鎮定。

姑娘扶着孟氏, 安撫着喊了一聲“娘”。

溫絮之身軀一顫, 顧不得此時是身處殿前,兩步跨至跟前,伸手就要去擡那姑娘的下巴。

然而未觸及到人,就被人擒住手臂,他意圖掙脫,直接被反手扣住。

押住他的林旗聲音很平靜,道:“陛下面前,大公子請慎行。”

溫絮之根本顧不得他,只是圓目瞪着周明夜,借着殿中明亮火光将她看得一清二楚,失聲道:“是你!竟然是你!”

見他面色猙獰,林旗手臂一震将他擊退回原處。

溫絮之踉跄着穩住,到此時,他終于認出了周明夜,他書房中的畫像與眼前人重疊,正是那糾纏了他數年,讓他遍尋不到的女子。

“這又是怎麽回事?”皇帝疑惑道,“絮之,你也知曉周明夜是女兒身的事情?”

“是……”溫絮之咬緊牙關吐出一個字,狠厲的眼神,看着像是恨不得勒住周明夜的脖子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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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件中心的其餘人,孟氏被周遺吓得前言不搭後語,周明夜護着孟氏警惕地望着溫絮之。

周遺眸光一閃正要開口,冷不丁的被人搶了先。

“那就臣女來說吧。”姜榆身板挺直,看了周遺一眼,笑道,“周大人放心,我只說我知道的。”

皇帝已等了許久也沒聽出個首尾,終于見着一個冷靜自若的,便道:“你說。”

又掃視了側立的林旗一眼,停頓了下,道:“都起來吧。”

姜榆起身,也瞄了林旗一眼,什麽都沒從他臉上看出來。

她偷偷丈量了下兩人之間的距離,定神将當初陰差陽錯與周明夜成親的原委緩緩道來,又說了自林旗回京後自己數次遇難,面向周遺道:“周大人,你承認嗎?”

周遺與她隔着數尺距離,道:“我若是想殺你,早在你剛嫁進來時就動手了。”

“對呀,所以你一定很後悔。”姜榆道,“你想慢慢折磨明夜母女倆,見我成親後只字不提明夜的女兒身,覺得我不過一個弱女子,就算知道了也翻不出花來,所以暫留我一命。若是我與明夜成親第二日直接曝出她是女兒身,你一定當日就要殺了我,是不是?”

周遺雙目凝光,緩緩道:“沒有證據不可胡言。”

“我當然有證據。”見他不直面回答,姜榆也不再問他,徑自轉向皇帝,道,“事情就是這麽巧,知曉林旗回京時他不在京中,怕我向林旗求助,所以派人來殺我,可惜趕路回京需要幾日,耽誤了殺我的最佳時間。”

周遺眼中兇光一閃而過,“拿證據出來。”

“證人就是周老夫人。”姜榆瞅見身旁人影動了動,是林旗離她更近了點,心中發甜,面朝皇帝朗聲道,“這些年周大人暗中所為,殺害兄長嫡子,百般折辱明夜母女,周老夫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她為了侯府臉面刻意縱容,一直在幫着周大人遮掩。陛下若是不信,傳召周老夫人入宮,一問便知。”

周老夫人并非周遺生母,她想要的只不過是維系侯府的臉面,至少在她去世前明昌侯府要風風光光的。

先前周遺當勢,周明夜母女倆于她而言不過是一粒塵埃,她理所應當地偏向周遺。

現在周遺的事情敗落,有溫國公府與林旗逼壓着,面對皇帝,她會怎麽說就不一定了。

姜榆都能想到的,周遺自然也能想到,他眼角抽動幾下,道:“就算我看不慣孟氏與周明夜,故意折磨她二人是真的,也不過是我心胸狹窄……你說我謀害侯府嫡子,根本就沒有這事。”

周遺急切地朝皇帝看去,辯解道:“且下官這麽做是有原因的,是孟氏謊報周明夜是男兒身欺君在先,下官這麽做只是想為陛下出一口氣……”

“是你做的。”突然插話的是溫絮之,他面色陰沉,盯着周遺寒聲問,“是你故意挑撥我與周明夜的關系,想借我的手折磨她,是不是?”

溫絮之終于想明白為什麽林旗見過他書房裏的那副畫後說他被人耍了,的确是他被耍了。

“我早該想到,周明夜為人怯懦……”他瞟了眼扶着孟氏安撫的周明夜,艱難地移開視線,恨聲道,“她既然處處躲避我,哪來的膽子送畫給我,哪裏敢暗中多次挑釁我,都是你讓人做的!”

“她罪有應得。”周遺并不否認。

溫絮之面露寒光,恨不得當場拔劍将他砍殺。

他才是本來無辜,卻被人騙了個徹底的人。

奈何他的事情與另外幾件相比根本不足挂齒,除了周明夜略微瑟縮之外,并無人在意。

皇帝沖他擺了擺手,示意他下去,問道:“謀害侯府嫡子又是怎麽回事?朕記得明昌侯長子是病死的。”

“不是!不是!”孟氏突然高聲否認,“我兒子不是病死的,是他讓人換了藥,是被他害死的!”

姜榆與周明夜一左一右将她按住,急忙道:“別急,慢慢說。”

這事原本幾人都不知曉,是對周遺産生了懷疑後,林旗暗中差人去查的。許多年前的事情不好查,是從周遺已逝的原配夫人身邊的舊仆下手的,好不容易查出了些端倪。

後來問了孟氏當初的藥方,又帶孟氏去見了那幾個老仆,這才确認是藥材被動了手腳。

“你記錯了。”周遺絲毫不慌,嘴角向下一勾,道,“孟氏近年來越發瘋癫,她的話根本不能信。”

這句話聽得孟氏渾身顫抖,幾欲發瘋。

周明夜使勁按着她,看着生母幾近癫狂的面色,心如刀剜。

這話說的沒錯,時間過去太久了,那幾個老仆也能說是被收買的,靠這個掀不翻周遺。

還要再加一把火。

她看向上座的皇帝,心口突突直跳。

來之前林旗告訴過她,皇帝現在正為和親人選頭疼。她是正兒八經的侯府嫡女,去和親再合适不過了。

皇帝為了讓她去和親,對她會多有忍耐,那些似是而非的證據,可信度自然就高了很多。就算是假的,他也會選擇性的相信,更何況還有溫絮之煽風點火。

周明夜倏地将孟氏推至身後,上前一步道:“那你勾結外賊又如何解釋?”

周遺神色一凜,厲聲道:“純屬無稽之談!”

“不。”溫絮之此時再次開口,高聲道,“陛下,周遺勾結反賊,罪不容誅。”

窗外的樹枝被風吹得搖擺不定,雨絲飄入殿內,将獸皮地墊洇出點點深色,旁邊的小太監得了眼色,忙上前将窗子合攏。

噪聲小了些,雨聲猶如隔着層牛皮紙悶悶傳入耳中。殿中燭火通明,将幾人神色照得清清楚楚。

明黃桌案後坐着的皇帝面色沉下,橫目一掃,道:“絮之,這麽說可是要有證據的。”

溫絮之眸含厲色,怒目瞪着跪着的周明夜,恨恨轉向皇帝,忍氣道:“有。”

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封油紙信封,由身邊太監遞交過去。

溫絮之氣憤的是他先後上了周遺與周明夜的當。

當日周明夜約他見面,坦白道周遺與敵邦勾結,自己不想受牽連,所以将這封書信交給他,請他看在自己出面作證的份上以後能對自己手下留情。

溫絮之收了信,并不輕易相信她。

但接下來的遭遇讓他不得不偏信幾分,因為他二人方說完書信的事,茶樓就起了火,明顯有人不想讓他倆活下去。

有驚無險地脫了身,溫絮之連夜讓人對照周遺的字跡,反複對比後,終于确認那上面筆跡與周遺的一致。

他自認要徹底扳倒明昌侯府,僅憑一封書信是不夠的,原計劃要慢慢做打算。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宣儀郡主死得突然,周意辰的事情更是來的猝不及防,他又與林旗起了争執,憤然出城捉拿周意辰,結果撞上了剛回京的周遺。

溫絮之先前被氣暈了頭,直到此時方明白過來,這些都是有人算計好的,仿佛有只手推着,逼着他在這個時機出面對付周遺。

這封密信不是他想什麽時候拿出來就什麽時候拿出來的,而是早早被人計劃好要在此時展開的。

他也可以這時候将信暗暗藏起,可這封密信此時不用,以後再用,可信度就低了。

他把信交出去,就是與周明夜綁在了一起,拼着命也得助她把周遺弄死。

殿上皇帝看完密信久久不許,此時旁觀已久的林旗也站了出來,将東西遞給太監,沉聲道:“禁軍名冊,請陛下過目。”

收到消息的姜之敏帶着姜夫人急忙進宮來,碰上了同樣趕來的溫國公,三人一起被攔在殿外。

姜夫人好歹知曉一些內幕,确認林旗也在殿中,并沒有特別擔心。姜之敏卻是什麽都不知曉,只當是因為宣儀郡主的事,與溫國公大眼瞪小眼。

三人在外面等了許久,終于聽見了殿中傳來聲音,卻是瓷杯碎裂與厲聲問責聲。

姜夫人心尖一跳,返身就要往裏去,太監急忙攔住:“夫人且慢。”

姜之敏當她是擔心姜榆被溫絮之為難,拍着她的手安慰道:“沒事,親家在裏面呢,不會讓音音被人為難。”

這親家就是指周遺了。

姜夫人聽得眉頭緊皺,站在原處想了一想,扯着他往角落走了幾步,低聲道:“你還記不記得音音出生那日?”

“夫人辛苦了。”姜之敏立馬答道,“為夫都記得,那日也下着雨,夫人難産,疼了足足一天一夜,幸得老天保佑母女平安。”

“你記得就好,音音出生時要了我半條命,你若是敢對她不好,我就是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姜之敏年紀長了些,更添儒雅,加上為官多年積攢出來的官氣,身上帶了些威嚴。

但是對着發妻态度很是柔和,聽了這話也不生氣,耐心道:“她也是我女兒,我怎能對她不好?你不要總是胡思亂想。有我在呢,溫國公想為難音音,得先過我這關。”

姜夫人面色緩和了些,瞧他一眼,又道:“我要說的不是這事……反正你記住自己說過的話就行。”

她朝外面風雨中的落英看了看,深吸氣,低聲道:“你過來,我告訴你一件事……”

……

姜之敏面色又青又白,嘴唇顫抖着,半晌,從齒縫裏擠出一句話:“我打死她!”

“那你連我一起打死好了。”姜夫人眼中含淚,悲切道,“她已經受了那麽多委屈,你做父親的只顧着自己的臉面不管她的心情。好,好,你把我們娘倆一起打死算了,就當那年我難産根本沒能熬過來,落的是一屍兩命的下場!”

她轉過身掩面啜泣起來。

兩人只有這幾句聲音高了些,守在殿外的侍衛與太監均轉頭看來。

與他們家不對付的溫國公也冷哼了一聲,見是他們夫妻間的事,倒是也沒搭理。

殿外天色昏暗,風雨凄凄,一時只有嘩啦雨聲與姜夫人的哭泣聲,姜之敏面露尴尬,聲音不自覺地低下來,幾不可聞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是想讓人看見,待會兒再傳進陛下耳中,好讓人看我的笑話?”

“我故意的?”姜夫人擡起通紅的雙眸,聲音中盡是涼意,道,“行,我不給你丢人,我回我自己家躲起來再哭。”

話音一落就要往雨中去,姜之敏急忙将人拉住,“你這是幹什麽?我什麽時候說你丢人了?”

他偏着身子擋住太監和侍衛的視線,做出兩人只是談家事的淡然模樣,口中急道:“我也就是說說,我怎麽能真的動手打她?”

姜夫人見好就收,配合着停步,道:“其實我也覺得這丫頭做的不對,已經狠狠打了她一頓,她兩只手都腫了,連用膳飲水都要別人喂……”

她語氣一頓,忽地反問:“你沒發現嗎?”

姜之敏被問得怔住,這兩日他在外應付溫國公府的麻煩,都沒怎麽與女兒說話,怎麽會知道?

但女兒被打得那麽慘,他做父親的不知道,難免有些心虛。

“……知道的,我當她是頑皮了才被你打的……”他咳了一聲,幹巴巴道,“雖說你已經教訓過她了,但這可不是小事,回頭我還得再罵她一頓,你可不能再攔着了……”

“這是自然,做父親的教訓女兒本就是應該的。”姜夫人口氣轉為平和,朝緊閉的殿門看了一眼,瞧見太監偷摸往這邊看,對着人露了個溫婉的笑。

轉過頭來道:“當初你不是也最中意林旗嗎?正好,兜兜轉轉一圈,又回到了原處。”

姜之敏很是唏噓,當初姜榆與周明夜有了肌膚之親,必須要嫁去侯府,他也是心痛又無奈,內心滿是對林家的歉疚,以至于林旗歸京後,根本不敢與他打照面。

他嘆息一聲,正欲說話,忽地察覺自己好像變得太快了,再看一邊的姜夫人,她臉上已經沒有了丁點兒淚痕。

姜之敏心裏有點不舒服,端着架子道:“再說吧。”

看着姜夫人面露滿意神色,心裏更是覺得不對勁,提醒她道:“能不能全身而退還不知道呢,若是被陛下判了什麽罪過……”

一聲沉重聲響傳來,夫妻二人急忙轉身,見周遺滿身狼狽,被禦前侍衛押着往外走去。

“這是怎麽了?”溫國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周遺落難了不難看出,頓時笑了出來,道,“周大人不是方回京嗎?這是要去哪裏?”

周遺閉眼不看任何人,跟着出來的太監笑道:“周大人所犯諸多,明日國公大人就知道了。”

接着朝姜家夫婦看過,躬身道:“大人與夫人久等了,陛下請各位進去。”

姜夫人正心急,按着迫切心情跟在後面進去,一眼就看見了姜榆,正立在林旗身側,分毫無傷。

行過禮後她急忙抓住姜榆兩臂細細查看,姜榆馬上依着她了,小聲道:“沒事,都沒事。”

高座上的皇帝嘆了口氣,對姜之敏、溫國公道:“這事待會兒你們自己問吧。”又道,“周遺承認了通敵,卻不承認逼迫孟氏将周明夜扮作兒郎,孟氏,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孟氏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周明夜面色僵硬,一時也沒有動彈。

姜榆見她二人不語,急得想要開口,被林旗輕飄飄掃了一眼,立時閉了嘴。

這事除了她母女二人,誰也幫不了她們。

“你母子二人犯了欺君之罪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周明夜查出禁軍名冊的問題替朕解決了周遺這個隐患,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就罰你……”

皇帝猶豫了下,似乎在琢磨怎麽處罰周明夜。

周明夜面色蠟白,生怕下一句便是讓她前去和親的話。

她環顧四周,見溫絮之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姜榆滿面焦急無聲地催着自己開口,林旗沉靜淡然,再有,就是擔憂與不解的目光了。

周明夜雙膝一軟,往後退後了一步,立刻被孟氏扶住了,“明夜,明夜你怎麽了?”

她抓住自己娘親的手,知曉無路可退,逼着自己站回原處。

深吸一口氣,趕在皇帝再次開口前,清越的聲音響徹整個宮殿:“臣女并非欺君,是、是太後娘娘早早察覺二叔有異,授意我娘暗中配合,好竊取他通敵的證據!”

皇帝神色一凝,将要出口的讓她前往和親的話止住,“你所言屬實?”

“絕無半點虛言!”

殿中靜默片刻,皇帝道:“去請母後過來一趟。”

這一發展急轉而下,誰也沒想到,更出乎人意料的是,姍姍來遲的太後仔細打量了下周明夜,竟然當真點了頭,“沒錯,是哀家的授意。”

皇帝皺起了眉,沉默了下,道:“今日已晚,先回去吧,此事明日再議。”

複道:“林旗留下。”

出了殿門,周明夜一個踉跄險些摔倒,幸得姜榆扶住,“沒事吧?”

“沒事。”周明夜搖搖頭,對着驚慌的孟氏道,“沒事,娘,不用擔心。”

宮女太監機靈,已經為幾人提了燈籠,撐開了傘。

那廂溫國公正問着溫絮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溫絮之卻盯着周明夜不作回答,直到周明夜察覺他的視線偏身躲開,他才冷冷地提起嘴角,接過油紙傘朝宮門口走去。

剩下的全是女眷,親家和女婿轉眼成了無關的人,姜之敏怎麽看周明夜都覺得奇怪,他說不上話,就站在一旁沒動。

姜夫人瞧着母女倆狀态不大對,道:“是累着了吧,先回去歇歇。你們那還亂着,不如暫住我們府上好了。”

說完了才去問姜之敏的想法,柔聲道:“老爺,你說呢?”

姜之敏總不能不給她面子,從容點頭道:“就按夫人所言。”

幾人離去時,姜榆還不住地往回看,硬是被姜夫人拽走了。

回府時雨還啪嗒下個沒完,把周明夜母女倆安頓好後,姜榆就被姜之敏喊去了,是要問她今日殿中發生的事情。

姜榆見他對着周明夜一點兒都不驚訝,就知道是姜夫人幫她解決過了,心下放松,下馬車時她不小心把鞋子濺濕了,這會兒只想洗漱一下早早歇息。

她往梨花椅上一坐,抓着裙子把鞋子微微翹起來,道:“我鞋子都濕了,爹,我想回去歇着,明日再說可不可以呀?”

“現在就說。”姜之敏語氣很差,覺得這女兒着實是太任性,不狠狠訓斥她一頓不能消心頭火氣。

姜榆掀着眼皮小心地瞅他一眼,放下腳,端正地坐好了,就是兩手交握放在膝上時不小心碰到掌心的傷了,忙張開手心小心地吹了吹。

姜之敏看見了她腫着的手心,忽地記起先前姜夫人的指責,語氣放軟,問道:“手可好些了?”

“沒有!”姜榆聽出他語氣的變化,立即蹬鼻子上臉,委屈道,“我娘打我了,可疼了!”

說着把手張開給他看。

姜之敏看了一眼,覺得姜夫人打得确實有點重,想來教訓姜榆時的确是下了狠心。

他本來還覺得姜夫人是誇大其詞了,畢竟她一向慣着姜榆,重話都不讓他說一句,哪裏舍得打她?

看着女兒淚花閃閃的可憐樣,想着這麽大個姑娘了,還被娘親打得兩只手不能動,姜之敏心中一軟,道:“你以後聽話別再胡鬧了,什麽事情都老實告訴爹娘,你娘不就不打你了?回頭我與你娘說說……”

正說着,冷不防看見了姜榆另一只手心,白白嫩嫩,掌心紋路清晰可見。

他停口,姜榆沒發覺他的異常,還在嬌聲告狀:“我娘不講理,明明不是我的錯,她非要打我。疼死了,她是不是不疼我了?”

“她只打了你一只手?”姜之敏聲音驀然帶了怒火,夫人果然又是在誇大其詞诓騙他!

姜榆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變了态度,眨了眨眼,謹慎地沒說話。

就聽珠簾掀動,姜夫人的聲音涼涼地傳來:“跟我認錯的時候老實的很,轉頭就來跟你爹告狀。行,你自己要找教訓,我也不攔你。”

姜夫人走近了,按着姜之敏的手臂道:“老爺,是我記岔了,我當時不忍心,就只打了她一只手,另一只正好今日給你出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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