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奮力相救

事不宜遲,王子獻主仆三人立即往南疾行而去。不過,山道崎岖艱險,并不容易趕路。于是,他們一路收編那些被襲擊沖散的濮王府侍衛部曲,悄悄繞過逆賊們嚴防死守的一段驿道。而在此時,他們已經有數十人之衆,看似狼狽不堪,其實都并未受甚麽重傷,人人都能再度鏖戰。

王子獻毫不遲疑,立即命衆人随他繼續向南行。濮王府的侍衛部曲們卻流露出些許猶疑之色,其中有一位校尉拱手行禮道:“大王如今被賊人阻攔在驿道上,不知安危如何,某等身為濮王府的守衛,豈可棄大王于不顧?王郎君而今卻讓某等南下,恕某等難以從命——”

其實,王子獻不過是一介白身,并沒有任何權力指使濮王府的侍衛與部曲。濮王府衆人多數是看在新安郡王的顏面上,方對他如此禮遇有加。否則,校尉大可帶着人一走了之,并不必聽從他的安排。

他也深知衆人都挂念着李欣,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銳利的目光帶着難以違抗的威儀:“各位莫要忘了,大王此行的目的是什麽?!如今大王身邊有數百人護衛,廢太子一家卻不過只有百餘部曲相護罷了!刺客的目标也絕非大王,而是廢太子!若是廢太子出了什麽差池,濮王一系還有翻身的餘地麽?!咱們自均州一路行來,歷經艱辛!濮王與新安郡王兩位大王都十分信任我等,才讓我等追随嗣濮王而來,我等豈能令三位大王失望!”

校尉一怔,立即清醒過來,慚愧地抱拳道:“但憑王郎君差遣!”

“方才逆賊趁亂攻擊,致使我們的馬匹走失。如今館驿雖近在眼前,但若無馬匹相助,我們數十人撲過去,也不過是赴死罷了。”王子獻道,“為今之計,便是首先奪馬!若是有方才的驚馬沖了過來,我們便不必返回再搶奪了。”

光是阻攔他們,逆賊便派出了将近百人,圍攻館驿的人手只會更多。欲以少勝多,自然不可只憑一腔意氣行事。而騎兵與步兵在短兵相接時的優劣,亦是不需多言。若是能夠騎馬,就算憑着他們這幾十個人,也能殺出一條血路助廢太子等人突圍,更容易徹底沖亂對方的合圍之勢。

他希望在眼下這群負責阻斷拖延的逆賊當中,沒有什麽主事者,亦不會有人想到馬匹的重要性。如此,說不得那些受驚之後胡亂沖撞的馬闖過來的時候,他們為了避免有人受傷,便會匆匆将它們都放了過來。

慶叟與曹四郎仔細地查看驿道上的馬蹄印,又伏在地上細聽片刻,低聲道:“阿郎,确實有數十新鮮的馬蹄印,蹄印輕而亂,并不整齊,應當是無人駕馭!!”

或許這便是天命罷,注定廢太子一家不該喪命于此,濮王一系也不該再受牽連。王子獻心中想道,眼前倏然浮現出李徽勉強含笑相迎的模樣——小郡王完全不适合憂慮,唯有談笑風生的時候,方最為自在。此前,他曾仔細思考過,自己該如何報答他的真心相待?或許,能讓他往後一直這樣自在下去,便算是他唯一能替他做的事了罷。

一行人很快便在路邊尋見了啃草的馬匹,足夠他們每人都禦馬飛奔。不過,為了避免逆賊發現他們的行蹤,王子獻讓衆人撕下袍角将馬蹄都包裹得嚴嚴實實,這才繼續策馬往南而去。此處離館驿已經不遠了,濃重的血腥味漸漸逸散開來,令衆人的神色越發凝重。

當遙遙可望見火光熊熊的館驿時,王子獻勒住馬缰,仔細觀察眼下的情勢:滿地的屍首與箭簇,泥漿中混合着血水,在館驿周圍汩汩流淌,猶如邊疆的戰場。這一處館驿十分偏僻,修得很是簡陋,築起的泥牆早已崩塌了,上頭歪七豎八地倒卧着殘缺的屍體,後頭的館舍已經被火箭點燃,眼見着便要轟然倒塌。

足足上百身着褐衣短打的逆賊厲聲嘶喊着沖進館驿內,繞過火勢旺盛的館舍,往院子後頭的馬廄攻去。廢太子李嵩的部曲拼命攔住他們,但眼看着便已是不敵,一個緊接着一個地倒了下去。

顯然,廢太子一家正藏身在馬廄之中,危在旦夕!此時也顧不得什麽計謀了,趕緊将他們救出來才最為緊要!!

“殺!!”王子獻立即一聲令下,四十餘輕騎如尖刃般刺了出去。他手持弓箭沖在最前頭,直插馬廄的方向,濮王府的侍衛部曲跟在他身後,有條不紊地放箭。不過兩三輪之後,他們的箭雨便清理了将近百名逆賊。待逆賊頭領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沖殺進了館驿當中,紛紛抽出橫刀,壓低身體砍劈橫掃,再度收割了不少賊子的性命!

“奉嗣濮王之命!前來迎接世父世母與堂弟妹!!”

“奉嗣濮王之命!殺盡逆賊!迎接世父世母與堂弟妹!!”

王子獻高喊着,策馬踩踏着滿地的屍首,終于來到馬廄前。已經所剩無幾的廢太子部曲都擋在他面前,緊張地防備着他。他便不再靠近,在原地立定,朗聲道:“某琅琊王子獻,奉嗣濮王之命,前來相迎!不知先生與家眷可安好?!”李嵩一家如今都是庶人的身份,不方便稱呼,他索性便以“先生”稱之。

“阿爺,兄長真的來了!”馬廄裏傳來一陣咳嗽聲,便見一位約莫及冠年紀的青年扶着奴仆,緩緩地走出來。他擁有一雙堪稱為皇家标志的鳳眼,臉上帶着毫不掩飾的驚喜之色:“兄長可安好?”

“大王斷後,正在與逆賊厮殺。”王子獻朝着他行了個叉手禮,“不知各位情形如何?可還有傷病者?可方便騎馬?館驿已經燒毀,火勢眼看便要延綿過來,馬廄實在有些不安全,不如轉移到他處再作打算。”

“阿爺的腿受了傷,不便走動。”青年——即李嵩的嫡長子李厥溫和一笑,回道,“舍妹年幼,受到驚吓,正昏睡着。”他說話間,中年文士模樣的李嵩扶着奴仆一瘸一瘸地緩緩行出。這位廢太子自幼就腿腳不便,膚色蒼白猶如久病之人,渾身上下皆透着陰郁,目光沉沉望過來的時候,竟有種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覺。

王子獻卻恍然絲毫未覺,又向他行了一禮。

李嵩冷淡地端詳着他,正開口欲言,破風之聲倏然響起——說時遲那時快,王子獻身後的慶叟與曹四郎猛然拔出橫刀,舞得密不透風,将這一陣箭雨嚴嚴實實地阻擋在外。

王子獻仿佛這才反應過來,回首望去:“方才不用箭,是已經無箭可用。如今用箭,應該是阻攔大王的人失敗了,退了過來。只要擋住這次的攻勢,便安全無虞。”

果然,三兩次箭雨之後,逆賊便不再戀戰,轉身逃走。王子獻并不急着追趕,命濮王府侍衛部曲立即護着李嵩一家離開馬廄,來到驿道上歇息。衆人初初安置妥當,那飽受摧殘的館舍便徹底倒塌了,烈火熊熊燃燒起來,木材皆噼啪作響,煙塵滾滾升騰。

許是最近的經歷實在太過兇險,李嵩一家有些麻木地望着灰飛煙滅的館舍,便是女眷亦是毫無反應。

王子獻便請濮王府那位校尉帶着三五人順着驿道返回,前去禀報李欣,并告知逆賊逃走的方向。不過片刻後,地面便忽然震動起來,随即響起如雷鳴般的馬蹄聲。

李欣一馬當先,疾奔而來,迅速地翻身躍下馬。他目光複雜地望了王子獻一眼,而後朝着李嵩與其妻蘇氏行禮:“侄兒來遲了,世父世母可安好?”

“确實來得夠遲的。再等一時半刻,我受刺身死,你阿爺大概睡夢中都能笑出聲來。”李嵩冷冷一笑,對他并沒有什麽好臉色,所說之言盡是誅心之語,完全沒有什麽被解救的感激之情。

倒是蘇氏待他一如既往的和煦:“王郎君來得及時,我們都很平安。不過,行李都留在了館舍內,如今恐怕早已被大火燒毀了。”當時為了躲避逆賊與火箭,哪裏顧得上什麽金銀細軟,能匆匆逃出來便已是神佛保佑了。如今轉危為安,女眷們皆是鬓發散亂,渾身髒污,這才覺得有些不适。

“世母放心,侄兒已經遣人去最近的官宦人家購置布匹與成衣。”李欣假作并未聽見李嵩的話,只笑着回應蘇氏。他一向細心,在接到王子獻遣人帶來的消息後,便兵分三路:數十人立即探路,尋找合适的暫居之所以及購置日常所用之物等;兩三百人繼續追尋逆賊的痕跡,務必活捉數人;剩下的人都跟着他前來迎接。至于金吾衛,他已經無法信任,必須保持距離。

“阿兄。”李厥亦笑着上前問候。

李欣感慨萬分地打量着他,輕輕地捶了捶他的肩:“我們可算是見面了,叔父也很是想念你……你這是病了?還是之前——”

李厥搖了搖首:“只需再躺一躺,休養些時日便無妨。随行的醫者被逆賊所殺,已經有些時日不曾飲藥了。”

“如此說來,今日并非第一次刺殺?”

“已是第三次。不過,前兩次都只有數十人,看起來像是烏合之衆,倒不如這一回這般訓練精良。”

作者有話要說: 嗣濮王:三郎這是交了一個什麽樣的朋友,意外地可靠,但又覺得很危險王子獻:(微笑狀)

小郡王:果然,讓子獻跟着去就是對的!

嗣濮王:感覺越來越危險了……→ →

蠢作者:你的預感是對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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