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李言宜第二日便出了宮,出宮後他沒有立馬去行宮,只顧游山玩水,如此過了大半月。到了五月底才神不知鬼不覺地去了芸湖中心島上的行宮。

對于行宮,李言宜只有幼年的記憶,他知道臨湖一處遍種辛夷,芳草鮮美,落英缤紛。如今他看到的情景是綠葉搖光,樹影茂密,已是初夏時節。忽有了詩情,他便随口吟了一句:“落盡芳菲春日遲,花至荼蘼夏亦知。”他随口吟來,也不論平仄,出口之後,自己也覺得句子格調不佳。李言宜沉思之際,聽得身後傳來輕響,轉過身便看到白未秋坐在不遠處的石凳上,似笑非笑道:“王爺詞句不符平仄,當改改。”

李言宜沒有料到能這麽快見到他,一時呆立在原地。他突然發覺,自己總是在以為永遠見不到白未秋的時候見到他。

白未秋微擡下颌,目光掃過枝頭葉間,曼聲道:“芳菲落盡春日遲,荼蘼花至夏初知。”微側的臉龐,忉忉郁結,是人世間一杯清酒所澆透的浮光掠影。

李言宜再也按捺不住,他步履匆卒,腳下的路徑宛如蔓草蜿蜒。他一路分花拂柳,到白未秋的面前,不待他有所反應,便俯身吻住了他的唇。

一手扣住他欲掙紮的手,一手扶住他的後腦,将自己的胸膛貼近,不容閃躲。

對李言宜而言,白未秋等同于故鄉,是思念的陳釀。不,白未秋比長安更久遠,是自他懵懂時便産生的曠日持久的渴慕與向往。

白未秋沒再掙紮,他的目光清冷,不見情動。

李言宜離開他的唇,伸手撫摸他的臉龐,喚他:“白郎君。”他情不自禁:“白四郎……”

“自我被逐出長安那一日起,便已和白家脫離關系,何來四郎?”

“……那,我可以叫你未秋嗎?”

白未秋垂下目光,睫毛濃密,似厚重的心事。

“随王爺喜歡。”

李言宜聞言喜不自禁,握住白未秋的雙手,“未秋,我……我……我真高興。”

“此處雖是行宮,可荒廢已久,王爺怎麽有興來此?”

“我是來找你的。”

Advertisement

“你怎知我在此處?”

“晴柔別館的辛夷盛開之時,有人告訴我,你在另一處辛夷盛開的地方。”

白未秋微愣,似乎想起了往事,随即坦然:“蘭朵,很久沒有見過她了。”

“她很好。”

白未秋點點頭,并不想再多談。李言宜舍不得,問:“你現在住在哪裏?”

“就在這裏。”

“這裏……”李言宜舉目四望,“我知道。”他努力回想着,微微眯着眼睛:“綠蕪居、鹿鳴苑、天水閣……未秋,你會住哪一處呢?”

白未秋低頭掐斷一根長長的草莖,綠色的汁液染上他淬玉般潔白的手指。身旁傳來窸窣聲響,李言宜眼前出現兩個侍衛打扮的人,手拿食盒。兩人徑直走到白未秋面前,輕手快腳地将食盒裏的食物一一取出,擺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白未秋接過筷子,也不管李言宜,他吃了一小碗米飯,将每樣菜都動了一些,便不要了。兩人将食盒撤下,匆匆離開了。

這個過程中,他們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向李言宜行過禮。不過李言宜認得,他們是皇帝身邊的影衛,一共七人,皇帝竟然派了兩人來這裏。

李言宜不禁啞然:“這……”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還望你諒解。”

“未秋。”

“王爺,你既已知道我在此處,便可放心。這裏不是久待之地,早回吧。”

“我已知道你在此處,又如何舍得離開。”

“王爺,唔……”

李言宜再次吻住白未秋,沒有聲音,只餘唇齒間的氣流:“不要叫我王爺,我排行第七。”

白未秋別過頭去,躲避他過份灼熱的氣息。他眼望不知何處,也不再說話。李言宜坐在他身旁,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但不知從何開始。他陪着白未秋看天,別無旁骛,雲影淺淡,天光輕薄,看了許久,他說:“未秋,你教我作詩好不好?”

“作詩?”白未秋有些詫異。

“我詩句格律不佳,你知道的。”

“你的意境很好,這個比格律更難得。不過王爺的心思不該于治國一道上嗎?詩文一事終是消遣,不值得深究的。”

李言宜的語氣有些嘲諷:“治國,那是皇兄的事。我不過一個閑散之人,自然應當在消遣之事上用心。”他看着白未秋,目光似深潭:“未秋,你收下我這個徒弟好麽?”

白未秋不甚在意:“詩文切磋而已,王爺不必自稱徒弟,未秋亦不敢當。”

“你不肯叫我七郎,叫言宜如何?”

“不合禮數。”白未秋起身欲走:“未秋告退,王爺自便吧。”

李言宜不料他如今性子清冷如斯,也不敢再強求,只輕聲懇求:“明日辰時我在此等你。”他望定白未秋:“辰時,風雨不改。”

白未秋給他的依舊是沉默,不過李言宜松了口氣,沉默意味着他沒有拒絕,李言宜只需要等待。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