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李言宜上前攜了他的手,一起進了內室,內室布置同先前一樣,只案前多了一把古琴,架上添了更多的書。
“真是奇怪,我似乎是很久沒有碰過琴,生疏的很,對音律反倒熟稔。”白未秋走到琴前,撥出幾個音。
“那是因為之前很長一段時間你都在研習古代音律,練習的很少,确實就生疏了許多。”
白未秋點點頭,仆從馮六郎在一旁烹茶。白未秋瞥了他一眼,沖李言宜招招手,李言言附耳過去,白未秋在他耳邊輕聲道:“言宜,勞煩你為我指幾個靈巧的姑娘來吧,我不要這些男仆小厮伺候,他們粗笨的很,又無趣。”
李言宜哭笑不得,他讓男仆小厮去伺候白未秋,并沒有想太多,只覺得那幾人還算伶俐,不想在白未秋眼中卻是粗笨無趣的。白未秋提了要求,他向來對他百依百順,便指了素清和雪奴去伺候。素清粗通文墨,斯文雅致,雪奴本是樂籍出身,擅長各種樂器。這一去,還真是合了白未秋的心意,從那日起,倚雲居的絲竹聲之聲從未間斷。
江北之地自古富庶,李言宜來此,更是免除了當地百姓諸多賦稅,可謂安居樂業。寧行之一直為李言宜操練軍隊。撤出長安之時,他卻未交出兵權,皇帝雖忌憚,一時間卻不能拿他怎樣。
只要他不再逼宮謀反,便兩兩相安吧。
畢竟李言宜最想要的人已經相伴在他身邊。
白未秋雖失去了記憶,但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并不是毫無痕跡,比如刺在他腰上的那個字。這個字讓白未秋非常煩惱,他不喜歡自己的身體上留有這樣的東西,他能确認這不是自己樂意留下的。因為每一次看到,都會帶來強烈的厭惡與心悸。他想要除掉這個痕跡,他将這個想法告訴了李言宜。
“要不重新刺上什麽花紋,蓋掉那個字?”
“不。”白未秋語氣堅決,“我不喜歡。”他眼睛一轉,道:“可以用烙鐵烙去嗎?我想我忍得住。”
李言宜聞言一驚,猛地抓住他的雙肩:“你能忍得,可我舍不得。烙鐵那樣的刑具怎能用到你的身上?”
“用刀子割掉也是一樣的。”
“不不不。”李言宜連連搖頭,“我來想辦法,定然不能讓你遭受這樣的苦楚。”
白未秋看了他半晌,忽而一笑,柔聲道:“言宜,你待我真好。”
這笑容不是弦月清風,也不再是琉璃天地裏的薄脆月光,是擡盡了頭方見天際皚皚飄飛的新雪花,是春風裏綻放的第一朵桃花的花蕾。
Advertisement
讓人無法觸碰,無法呼吸。
李言宜抱住他,聲音微微顫抖:“我從來沒有想過能有這一天,能每天看到你,跟你說話。我簡直嫉妒我自己,能有這麽幸福。”
“幸福是什麽?”白未秋擡頭看着他,那清亮的眸中帶着笑意和疑惑。
“是……是春日夜晚的飛花與太液池中粼粼的月亮……”李言宜兀自喃喃。
雙目相對的一剎那,李言言低頭吻住了白未秋的唇。
強烈的酥麻瞬間從相接的唇間蹿入了李言宜的四肢百骸,如同被閃電擊中。
清淺芬芳的氣息,白未秋的氣息。
忽魂悸以魄動,恍驚起而長嗟。
此處删去1233字。
他抱住白未秋,撫摸着他的發絲和後背,心中像是填滿了木樨香露,稍微的力量都能讓它溢出來,甜膩而芬芳。
“你以前也這樣對我的,是不是?”
李言宜微微一怔,也沒有否認,吻着他發紅的耳朵:“你喜歡嗎?”
白未秋掙紮着起身,李言宜從背後抱住他,将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問:“怎麽了?不舒服?”
此處删去288字
李言宜抱了他去清理。白未秋将身子藏在水中,說:“你剛才問我的,我想了想。”他輕咳一聲,偏過頭去:“我不讨厭。”李言宜擡起他的頭,眼中是藏不住的歡喜:“你說真的?”
“你總不該認為我為報你救我之恩,要以身相許?”白未秋的唇角微翹。
“我……我簡直不敢相信……我怕我在夢裏。”李言宜遲疑地伸出手臂到白未秋唇邊,“你咬我一口。”
白未秋搖搖頭,不解道:“怎會不敢相信?”
“你以前——”
“噤聲。”白未秋捂住他的嘴,正色道:“不要管我以前怎樣,現在的我要怎麽做我是清楚的。”李言宜在水中摟住他的腰,看着他清淩淩的一雙眼睛,忍不住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此處删去57字。
縱yu的結果是白未秋腰酸了好幾日,李言宜夜間來為他推拿按摩,也暗自後悔那日不加節制,心疼不已。
李言宜傳信至知魚山莊,求得能除去身上印記的藥膏。求來之後,白未秋腰間那個“嬰”不複存在,只留下幾點淡淡的紅色。
“疼嗎?”李言宜撫摸着紅色,輕聲問。
“有一點。”白未秋抿着嘴,“剛塗上去的時候,就像被火燒灼。它叫什麽名字?”
“他們沒有告訴我。”李言宜低頭看着手裏的小瓶子,想要找到藥膏的名號,翻來覆去并無發現,他未束的頭發垂落,黑如鴉羽。
白未秋忍不住伸手去摸李言宜的發,李言宜捉住他的手放在唇邊輕吻,說道:“燒灼為焚,焚掉你心中所煩憂的東西,我們可以叫它‘焚愁’。”
“叫‘今是’吧。”白未秋眼珠一轉,“實迷途其未返,覺今是而昨非。”
“聽起來倒像是今生今世的今世。”
“這麽理解也無妨。”
日子美妙的讓李言宜産生了錯覺,他甚至以為自己是留在了白未秋的夢境裏,并沒有回到現實,直到看見素旻用一只海東青傳來的信。
知魚山莊的莊主直接聽命于皇帝,先皇留了一道密诏給莊主,也留了一樣信物給李言宜,憑此物可命令知魚山莊。
知魚山莊莊主與李言宜各執半枚信物,以此為證。
李言宜看着手中通體水碧的魚在水,說道:“東方莊主果然守信。”
被叫做東方莊主的人叫做東方蘊,他身穿一身紫袍,面沉如水,眸亮如星,看不出究竟多大年紀。此時手中也執着一枚魚在水,與李言宜的玉佩一般無二。
見過對方的信物之後,東方蘊将玉佩收進袖中,說道:“當初是先皇重囑,東方蘊理應如此,只是此事事關重大,除我之外,其他三位管事都不知曉,如今莊內諸多事宜都安排穩妥,不必忌憚什麽了。”
“我此次親來,實在唐突,還望莊主海涵。”
東方蘊站起身,朝着李言宜躬身行了一禮:“王爺如此,在下情何以堪?”
“我親來的目的想必莊主知曉,我要見見嫮瑤。”
東方蘊點點頭:“應該的。”
不多時,素旻懷抱着一個粉雕玉琢、冰雪可愛的小女孩出現在李言宜面前,素旻輕聲道:“郎君,郡主快要四歲了。”
嫮瑤不認得李言宜,卻也并不怕生,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李言宜,精靈的不得了。她的眼睛并不像中原人純色的黑,而是深藍如同暮色将晚,讓李言宜不得不想起她母親那雙湖水般的眼睛。
李言宜柔聲對嫮瑤道:“晏晏,我是爹爹,讓我抱抱好嗎?”
嫮瑤卻擡頭看着素旻,素旻道:“不是天天吵着要爹爹嗎?這不就是?”嫮瑤聽了這話,又遲疑地看着李言宜,終于伸出手,鮮紅的小嘴一動,奶聲奶氣的問道:“你是我爹爹嗎?”
那麽小的姑娘,又輕又軟,身上還帶着淡淡奶香,抱在懷裏都不敢用力,似乎連心也融化了。李言宜親了親她的臉蛋,短短的胡茬子蹭在孩子的臉上,癢得嫮瑤咯咯直笑。
“我當然是你的爹爹!”
素旻在李言宜面前跪下,道:“是婢子們護衛不周,才使王爺失了王妃。”
李言宜聽得此話,靜默了片刻,垂着頭道:“你且起來,将那時的情形都告訴我。”
“皇帝召王妃去長安,并不知曉我們已經聽命于王爺,我與素心一道佯裝護送王妃,只待到得漢寧,便走水路去西涼。可不曾想我們還未走到漢寧,便遇到伏擊,不是金吾衛,他們人人戴的面具,分辨不出是哪路人馬。”素旻玉容慘淡:“我護着小郡主回到了知魚山莊。可是,可是,素心和王妃,一直到現在都……都還是下落不明。”
嫮瑤聽不懂他們說話,只覺得李言宜越抱越緊,便在李言宜懷裏掙紮着,沖着素旻伸出手,嚷道:“姆姆,姆姆抱!”
素旻上前摸摸她的臉,哄到:“乖晏兒,讓爹爹多抱一會兒,不好嗎?”
“不要!不要爹爹!”誰料嫮瑤掙紮更甚,都帶了哭腔,“姆姆抱。”
素旻只得從李言宜懷中過她,一臉歉意:“王爺,小郡主她……”
“她和我不熟。”李言宜看着嫮瑤,她靠在素旻懷中,悄悄将一根手指放進口中。李言宜道:“可惜你現在不能跟我回府。”
“素旻多謝王爺體諒。”
“嫮瑤跟慣了你,有你在她身邊我很放心。”
“郎君是要将嫮瑤留在知魚山莊麽?”
李言宜目不轉睛個地看着嫮瑤,這個小姑娘的一舉一動都牽動着他的心,為人父的感覺油然而生,他随即又沮喪起來。
彩雲易散琉璃脆。
嫮瑤是他帶不走的。
他的聲音仿佛從深海浮出,“素旻,你向來最知我心,為何問出這一句。你不能離開這裏,嫮瑤也不能離開。這樣也好,我不能保證在我那裏能否保她周全,就像阿尼娅一樣。”
素旻低頭将嫮瑤放在嘴裏的手指輕輕拉出來,用唇貼了貼她的額頭,嫮瑤嘟哝了一句什麽,素旻柔聲問:“想睡了嗎?”嫮瑤點點頭,眼睛已經半阖,兩排小扇子一樣的睫毛不住打架。素旻對李言宜道:“郎君,這個時候嫮瑤都會睡一會兒。“李言宜點點頭,看着素旻抱着嫮瑤離開的背影。
她對嫮瑤的憐愛不亞于生母。